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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馄饨 插酥烧饼 / 记忆中的滋味(1)

千叶树 千叶树 2023-08-07

第416片树叶儿

1 小馄饨

小时候有一回牙疼,疼得要命,在课堂上没忍住,也顾不上在女同学们面前要脸了,哼哼唧唧唧唧歪歪趴到课桌上哭起来。

老师打电话叫来了我老爸,急打急晃赶过来的老爸很紧张,领我出了教室下了楼梯,穿过走廊经过操场,弯下腰来说,来!爸爸背你!

我不肯,瞄瞄团一转,人多呢,就嘟囔了说,丑人呢!不背!我又不是腿疼!

拐过西边的小桥,转上五一南北路,望望没什么人了,我拽了拽老爸的衣角,哼哼了脚疼,疼的要命!

那牙疼好点了啊?没有!也是疼得要命!

老爸弯腰顺势背起我,一边好笑,二呆子,你到底哪块疼撒?!

到了十字路口,我从老爸的肩膀上一眼望见东风饭店四个大红的招牌字,套着他的耳朵嘀咕,我饿了,饿的要命!

我们去吃了一碗小馄饨,薄薄的透明的馄饨皮,滑进嘴里,来不及咬两下就哧溜下肚了。

馄饨馅多香啊!肉末葱花生姜丝,全是精瘦肉!不像我们家,难得炒回肉丝,一大半都是肥的,像小爬虫,看见就八肚子来气,更不要说吃了。

更气人的是,大人们还串通好了,偏要说肥瘦搭配吃了不受罪。

什么话撒!还不是嫌精瘦肉贵,舍不得买把我们吃啊?!

不吃也不好,数落我挑食,像个瘦猴子,不怪人。

眼一眨,碗底朝天了,我眼巴巴的看了老爸。

老爸忍不住乐了,说,再来一碗?

两碗摆下肚了,我心满意足。老爸就催我,赶紧的,你姨哥哥等着呢!

姨哥哥是六角亭斜坡上小诊所里的大夫,看牙疼很在行。

我说不用去了,好像不疼啦!真的假的啊?真的!我说,可能就是饿的疼起来的!

我问那第二碗呢?22个!我顿时觉得赚了,转念一想,明明是吃亏了哎,少了我4个嘛!

老爸把脸一沉,再算算!你怎么跟老师学的?心思到底放在哪儿了?

我委屈的说,人家不是牙疼嘛,注意难集中的。

老爸送我回学校,问我刚才的小馄饨一碗多少个?我说没顾得上数耶。老爸嘿嘿笑着,19个!

我问第二碗呢?22个!我顿时觉得赚了,转念一想,明明是吃亏了哎,少了我4个嘛!

老爸把脸一沉,再算算!你怎么跟老师学的?心思到底放在哪儿了?

我委屈的说,人家不是牙疼嘛,注意难集中的。

后来又有过几次,我喊牙疼,然后去诊所,半路上顺便吃碗把小馄饨。

很快,这个鬼把戏就被识破了,再疼起来时,一脚奔到诊所,想骗碗馄饨,难度很大啊。

再后来,那么香那么当饱的小馄饨,一直就没再尝到过呢。

2 插酥烧饼

六角门巷口向南没几步远,就是米厂对面的任立红家旁边,有个烧饼摊子很出名。

起先的摊主是个高高大大很英俊的年轻的小老头,说话嗓音沙哑。

他是我的六姨爹爹,他很讲究,围着大白围裙,在长条案板上蹭来蹭去,围裙上还是干干净净的。

我们有时候去买烧饼,也叫火烧镰子,大人带我们去时,要么不要钱,要么少收或者外带再送一个。

我们自己去买,不晓得是因为我们听不清他的话呢,还是他忙的就没看出来是我们,反正没怎么讨过便宜。

六姨爹爹的手艺好呢,会的名堂真多!有滚圆的,椭圆的,尖角的,菱形的,甜的,咸的,滋油渣子的,葱花的,散了芝麻,掺了麻油,咬一口不丢手。

最好吃的是一种叫做插酥的,也比一般的贵些,我也不晓得到底是添了什么东西,酥酥的绵绵的,有咬嚼有清香。

碰上我们考试,我爷爷一早会买一捧油条回来,嘱咐奶奶每人煎两个荷包蛋,意思是要考个一百分。

要是考出了好成绩,第二天爷爷就要奖励我们吃插酥,他自己舍不得吃,捏着块火烧镰子。

后来据说是有人造谣,传播了小道消息,捏造出六姨爹爹身体不好的话来,没多久他的儿子就接过了他的烧饼摊子了。

他儿子是个很热嘈也很随意的年轻人,生意就又好起来了。

有时候忙完早市,摊子前还是围着一堆人,说说笑笑的不肯散。

但是又有人说闲话了,说他是花拳绣腿,光是说的漂亮,手艺跟他老子没法比!

他很不服气,天天三四点钟就爬起来,琢磨怎么把插酥做的更好吃。

渐渐的,每天的插酥总是不够卖,早市才一半,插酥就买不到啦。

我的太阳穴上有一块浅浅的灰色印记,很多人以为是胎记啥的,其实不是的。

有一次我上学路过他的烧饼摊子,排队等擦酥,气人的是排到我了,他就叫我等一下,让后面的大人先走。

我的倔劲上来了,偏要等到再走,眼看要迟到了,我扒住案板喊,我的呢?早就应该到我了!你欺负人!

他嬉皮笑脸地,隔着案板,顺手操起斜耽在炉子边的长火钳,就是专门伸进炉子里夹烧饼用的,轻轻夹住我的脑袋,吓唬我,不要捣蛋撒!

我哎呀一声尖叫起来,火钳子是烫的!

我一哭,大人们都慌了,好事的人喊来我奶奶,我正坐在摊子前哭呢。

我奶奶破口大骂,作势要来掀翻他的摊子,边上人拦住了,劝她都是亲戚,不至于嘛!以后还处不处撒!

我奶奶呸了一口,骂他:

你个杀千刀的,我家大孙子要是有个什么话,我看你个破摊子能摆上街撒!

他呵呵哈哈陪着笑脸,手忙脚乱地赶出一锅擦酥,塞到我奶奶手里。

我奶奶看都不看,一把甩出去老远,气呼呼地拉起我,送我去了学校。

我奶奶骂了他一路,还是不解气,喋喋不休的咒他,养儿子没屁眼!

我说不对啊奶奶,他家不是早就养了儿子了嘛。我奶奶仿佛更来气了,拍了我一记,恶狠狠地说,你小孩子家家的,晓得个屁!

很多年后,我阑尾炎开刀在氾水芦氾路上的新卫生院里住院,那个打烧饼的亲戚不晓得从哪里听说的,也来看我了。

他一走,我奶奶跑过来拎起床头柜上他送的两袋麦乳精和一袋水果,眼都不眨地扔到窗外,跌在那一排矮冬青上。

邻床的大爷很疑惑,心疼地问什么情况啊?

我的奶奶没好气地说,哪个稀罕他撒!不要说是麦乳精了,他就是送盒人参来,我还是撂字班!

一晃啊,很多年没吃过那种滋味的插酥了。

前些年跟朋友去苏州,在一家小巷子里,意外碰见了那种老式的插酥店,买了几只,带回宾馆当宵夜。

半夜里饿了,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意思对呢!

忽然间,就想我奶奶了。

 

2017年4月22日

图三来自

@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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