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似水，浪花扑面（14）

第404片树叶儿

1 家在这里

朋友是个不小的公司的老板，隔三差五全国各地跑，忙得不亦乐乎。

今年生意好做，顺势在西安和广东开了分公司，小半年下来，我们也没见过他一回；

电话倒是接到过几次，都是说过几天回来呢，弟兄们见见。

等到回来了，不是被哪个银行行长临时喊了去，就是忽然来了外地客户，再问时已经人在返回的途中了。

有一次碰见嫂子，我们开玩笑了说，您看上去也就30出头吧，建议考虑给们哥哥生个小二在啦。

嫂子一脸埋怨，嗔怪了说：

不谈了，每回家来跟放个屁似的，眼一搭就看不到个人影子了，家来就是深更半夜，酒气能把房顶掀得来。

正好晚上他微信我，请我帮他推荐个副总人选。

我说下次回来推掉一些应酬，多陪陪嫂子跟侄子嘛。

昨天下午忽然看到他在朋友圈里发了张照片，写着一句：

世界再大，家在这里！大宝应，我回来了，爽！

2 不是看我

最近常跑人医，一位亲戚住院，得空了就去看看，陪他咸咸淡淡地说话打岔，我晓得住院的人时间太难打发的。

这一来就跟同一个病房里的一位老爷子熟起来了，我就奇怪怎么老爷子看上去总是冷着个脸呢。

这天见没人，就直接问他，看着您的孩子也蛮孝顺的，来来回回看您的人也多，您怎么好像不大满意啊？

老爷子哼了哼，说我一肚子的数呢，不要看跑的热嘈，哪块是来看我的撒！我家那个大少爷一年我也看不到几回，不晓得他成天忙的什么东西。

人家习大大还抽时间陪陪家里人呢，他那个芝麻绿豆大的官，难不成比县太爷还要忙？！

老爷子叹了口气摇着头，不得说头耶，家丑家丑，您见笑了。

这一说，我倒留意起来，果然每次很少碰到他儿子一个人在这，大多是陪这样那样的，来看望老爷子的朋友老板小干部，就像我们经常在卫生间里看到的那句：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亲戚悄悄告诉我，这位老爷子是一个人过的，有点儿古怪，不要睬他瞎说，孩子要忙孩子的正事嘛，我看他儿子混得不丑，大朋友。

3 微信泄密

朋友忽然微信我，问你又在开会了吧？我吃惊了问，你咋知道的？她回复了个笑脸，解释说你的微信出卖了你。

原来此前我开会的时候，朋友打过两次电话来，我压低了声音跟她说话的。

她很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啊，看你连着转发了好几条朋友圈，以为你闲着的。

从前我会在随身的公文包里塞上一本小书，就是那种袖珍版的，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冗长枯燥低效无聊的各种名目的会议。

那些年里，我就是这样慢慢看完了孙犁老先生的一套文集，还有一套中外历史演义和世纪经典小说选丛书。

最早的时候是当时很流行的六角丛书跟名人小传，和中外著名抒情诗两大系列好几十本。

有一年的夏天，我的情绪一直不好，也看不进去什么书，索性跟自己定了计划，每次会议至少背熟5首诗词，记不住就在笔记本上反复抄写，再眯上眼默背。

说起来真是要感谢参加过的，那些不计其数的大小会议呢。

朋友提醒我，你又在狂发朋友圈了，你确定你的领导们不在你的朋友圈里吗？

哎呀，我倒是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呢。

抬头四处看了，会场里差不多六成以上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翻着手机，还有闭目养神的，甚至瞌睡的。

几位小年轻倒是目光炯炯地盯住主席台，主席台上的领导们竟然也有在低头看手机的。

散会前查看了短信，我不禁乐了，亲爱的领导们刚刚一直在给我转发的文章点赞留言呢。

4 尝尝新茶

今天一位朋友电话我，热乎得就像我们刚刚在街上见过。

算起来至少4年没见了吧，当时也是朋友介绍了他找过来，请我出面去找我的一位老领导，帮他协调一件什么事。

他很诚恳地提出来，是不是要意思意思？

我说不必了，这事原本就不算很复杂，再说我这位老领导一向清廉，不要害我被他骂耶。

他想了想坚持说，那这样吧，新茶上市了，回头我请他尝尝！

我说这个可以有，就送一听普通新茶，意思下就可以了。

然后呢？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我也没好意思再问，因为之前跟老领导已经说过他的意思了，看看希望不大，我就自己买了两罐新茶送了去，谎称是他委托我的。

老领导说，你这个朋友品位不俗，做人做事就是要这样清爽，不累。

后来他又找过我一次，直接不提上次新茶的话了。

因为又是要找人，我看着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恰好他要找的人就是我以前同事的老公，就顺手帮他打了个电话，妥了。

他很感谢，要请对方吃饭，对方说现在八项规定呢，你不要害我。

他也笑了，说恭敬不如从命，那这样吧，回头我请你们尝尝新茶！

回头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今天他又来找我，还是想要我去请我的老领导。

我说哦，他已经退下来啦，估计不会肯出面的。

他说刚退的，茶应该还没凉呢，人家肯定会把面子把他的。

我说真的不想勉强他老人家。

他说这样吧，麻烦兄弟你带我去跑一趟，我们跟他协商协商，成与不成都不怪你。新茶上市了，要不我们带些新茶，请老人家尝尝？

我忍不住笑起来了，等他走后，我把他的电话标注改成了尝尝新茶，乐不可支，转念想想，还是删了。

5 惬意时刻

路过实验小学，看见透明围墙外站着一位中年男子，他跨在电动车上，扶着车把，脚支在两边的地上，整个人往围墙那边倾斜着，他在出神地望着操场上做操的孩子们。

我凑过去，问是在找您孩子吧？他转向我脸上流露出几丝难为情的意思，解释说没有没有，我小孩上大学了。

他说早些年他每天都要来送孩子的，接是她妈妈接。他那时候喜欢打牌老熬夜，但是早上再困送她上学可不敢耽误。

他望着操场上穿着校服整齐划一的孩子们，说刚刚无意看见的，想起有一年我急急忙忙的忘了提醒闺女穿校服，结果她被老师批评了，我又赶回去拿来，正好赶上她们出来做操。

我就在这个位置看见我闺女的，她们班好几个没穿校服呢，我心里才好过些个，就这样小丫头还跟我赌了两天气呢。

男人跟我说着这些，还伸手指给我看操场南边靠东的一角，说就是那个位置！

他的脸上是惬意的神情，仿佛他的小女儿正站在那儿冲他笑呢。

6 不忍再看

小学毕业以后，同学们就没聚过，中间有一年校庆，稀稀落落回去了几位，各界人士那么多，吵吵闹闹的也没静下心来说上几句话。

这回趁着清明，远在新疆和西藏的三位同学和一位老师，难得聚齐了回来祭祖，就有热心的老同学牵头组织了，邀请大家再聚一回，选了一家大酒店，拉了个横幅：

回首青春年少，珍惜同学情谊。

人到齐了后，开始点人头，被点到名字的，一个个开心地站起来立正，大声地答：到！

其余的人就笑呵呵地转过去望，对比了记忆中的这个人的模样，一边跟邻座嘀嘀咕咕上几句。

没能到场的有的委托了其他同学作了说明，还写来贺信跟祝愿，弄得跟春晚上念海外贺电似的。

他忽然想起来，有两位当年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同学，怎么没听到主持人报出他们的名字呢。

他们的名字是什么？他竟然也恍惚了，只记得一个的姓，另外一个的绰号。

他疑惑地问了边上的同学，对方惊讶地说：

啊！你不知道啊？一位好几年前就走了，肝硬化。另一位犯事了，据说是抢劫伤害罪，判了12年呢。

聚会结束后没几天，他收到精美的聚会纪念册，翻到最后一页，是未能到场和联系不上的9个人的名单，其中三位的名字上打上了黑框。

他轻声的念了，回想着他们的样子，实在是模糊得不敢确定了。

唏嘘感叹了一阵，就觉得小学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合上纪念册，实在不忍心再看了。

2017年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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