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母亲，有同一颗心/母亲节快乐！
第438片树叶儿
1
早些年在老家，邻居家的大女儿招工进厂没几年，处了个男朋友，家里人一打听，对方不学好，成天吊儿郎当不谈，还因为小偷小摸进过派出所。
厂里的同事都惋惜了，那么一朵鲜花，眼看就要插在牛粪上了；
她的父母也激烈地反对阻挠了，可是那姑娘仿佛中了什么邪似的，死活不丢手，就是要跟他好。
最后闹得不成样子，终于有一天姑娘的父亲绝望地动了手，狠狠地打了那家伙一顿，双方厮打混战中，姑娘挨了他父亲两个耳光。
这以后就搬出去了，算是断绝了往来。
姑娘的母亲老实木讷，平常也不多话，自从摊上这倒霉事后，几乎天天哭，白天伤心，晚上也难过，没两年竟然生生地哭瞎了一只眼睛。
做饭的时候，想起姑娘了，忍不住要摸眼泪；走在街上望见人家的闺女抱着孩子了，怔怔地出神。
每当这个时候，姑娘的父亲就冲她发火，怪她怎么养了这么一个不晓得好歹的犟种，仿佛闺女误入了歧途也是她的错。
没几年，姑娘跟那个他们不认账的女婿生了个儿子，孩子两岁的时候，女婿还是不学好，不安心挣钱顾家不谈，还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输了钱就回去拿娘儿俩撒气。
2
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姑娘的母亲开始偷偷瞒着老伴，动不动就往她家里跑，塞些钱，捎些米啊菜的，有时候还要给外孙子带些奶粉和零嘴子玩具。
女婿也不承情，冷言冷语的，好像他们的日子过不好是他们老的过错。
姑娘的母亲也不多言，只顾埋头收拾了，忙完了水都不喝一口，高一脚低一脚的赶回去。
开始性格刚烈的老伴还为这个跟她吵，渐渐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年的腊月底，她溜过去给他们家除尘，晚上下雨，回头时狠狠摔了一跤，不幸脑溢血，髋骨粉碎性骨折；
住了大半年的医院，半个身子偏瘫了，自己心里着急，不晓得怎么弄的，另外一只好眼睛也看不见了。
这么桀桀纣纣纣拖了三年不到，就不行了。
姑娘跪在床跟前哭，老伴冷着脸按住火气说，现在晓得哭了，你妈就是你害的！你是催她的命来了。
姑娘的母亲摸索了抓住她的手，跟她说，姑娘啊妈妈不怪你，你好好过日子，给妈妈争口气。
老人临断气前反复地嘱咐：
来世你还是做我的闺女，你要听妈妈一次，千万不要再找这么个姑爷了。
你答应我撒，啊？答应妈妈撒！
3
10多年前的初春吧，春节刚过，我还在报社做记者，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位年轻的母亲，牵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
小男孩的脸上疙疙瘩瘩的，满是烫伤后的疤痕。
年轻的女人看上去是从乡下来的，衣着朴素简单，却是很干净整洁的。她说话的声音不高，语速显得迟缓，还常常红着脸卡壳了，掩饰着紧张不停地摸着小男孩的头。
这位年轻的母亲随身带着一本简单的笔记本，摊在我的桌上时，我看到前面的几页已经密密麻麻写着歪歪扭扭的铅笔字，是一些单位名人名和金额。
他们是来求助的。这一家三口远在东北哈尔滨打工谋生，前一年的秋天，他们在外面忙，孩子在家，液化气钢瓶爆炸，孩子万幸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却被严重烧伤了。
在当地的医院里住了几个月，眼看后续的医疗费用没有着落了，万般无奈之下就把孩子带回了老家。
怎么办呢？高额的治疗费用和年后就需要的植皮以及整容费用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还要保证三口之家的日常生活。
女人最终决定让男人还是去打工挣钱糊口，她自己带着伤残的孩子一家一家的跑大大小小的单位求助。
4
她缓慢而犹豫地讲述着整个事情的经过，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母亲是个内向拘谨的女人，言语间有遮挡不住的疑虑焦急，还有几分忐忑和期待。
我想象不出这样的一位孤立无助的30岁上下的女人，是如何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一个个陌生的单位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的。
我问她你这样一家一家的跑那要跑到什么时候才能凑齐了费用啊？因为我看到小本子上记着的钱数，基本都是50的，100的，200的。
年轻的母亲愣住了，沉默着不说话，额头上沁出一层汗珠，眼圈也很快红了。
她把瘦小的男孩揽在怀里，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不能望住我的孩子就这个样子啊，他这么小，可怜啊。
她终于抽泣了喃喃地哭诉：我这个当妈妈的对不起他。
靠在她怀里的小男孩，懂事地踮起脚尖来，伸手替妈妈擦眼泪，嘴角已经变形的小嘴，吃力地挤出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带着重重的哭腔：
妈妈你不要哭，不要哭，我不疼了。
原来她并不是刻意找到媒体来的，她只是一家一家顺着跑过来的。
她说只能先这么跑了，其实就是乞讨的，要人家可怜可怜我们，实在不行，我再往乡镇跑，多少能慢慢凑一些的。
是对儿子的歉疚，更是对儿子未来的许诺与期盼，支撑着这个年轻的无助的妈妈，一次次地战胜自己，抛弃了自尊，拼尽全力一步一步地牵着她心爱的孩子，在艰难的日子里挪步前行。
5
他们离开以后，我反复的思考酝酿了，最后写成了一篇《妈妈，我们回家吧，回家就有救了！》的报道，顺利地刊登在我们的报纸上。
随后的几天里，我陆续接到了一些电话，都是主动希望能够帮上这对可怜的母子的。
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宝应县城窑河菜场看护自行车的一位短发的阿姨，那天下午顶着大风大雨，专门跑到报社找到我，塞给我200元钱，请我赶紧转交给那位年轻的妈妈。
阿姨说我也是个妈妈，她太不容易了，我真舍不得她。
她匆匆忙忙的走了，说要赶回去看摊子呢。
我追出来问她的名字，她执意不肯说，我说一定要告诉那位母亲的，她想了一下说，你就记王妈妈吧！
6
还有当时的一位我并不十分熟悉的年轻的县级女干部，托我们单位的驾驶员，转交了一封糊上了封口的信给我。
我拆开来，是两千元现金和一张便条，希望我转给那位母亲，并且必须帮她保密，更不许写进后续的报道。
她一字一句工工整整地写着：
这一点心意微不足道，我也是个小孩子的妈妈。
还有什么你觉得是我可以帮上她的，你尽管说；
也感谢你为这对不幸的母子所做的努力。
前两年她调去了扬州工作，但是因为这个属于我和她之间的约定，我也一直记得她，记得这位普通的善良的母亲。
2017/5/14
感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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