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三题
第508片树叶儿
一
看蒋雯丽主演的《幸福来敲门》，忽然想起那部《立春》。
记得当时看完了觉得心里很堵，同样是身在小县城的我们，其实是懂得剧中的王彩玲的。
那一刻特别想找个人聊聊，可是又觉得无话可说。
是啊，所谓梦想，原本就不是拿来说的啊。
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位同事，我们一帮小年轻都喊她大姐，大姐唱歌特别好，是那种比较少见的女中音，有点儿像后来红遍全国的降央卓玛。
大姐的性格是很内向的，同事几年很少见到她笑过。她跟我们不一样的是，经常在下班以后没什么人了，路过她的科室时会听见她咪咪咪嘛嘛嘛的练声，她的办公桌的玻璃台板下压着一两张五线谱，那是她近期在练习的歌子。那时候的职工联欢会上，我们听过她演唱的《军港之夜》和《你的眼神》。
后来我离开了那家单位，跟他们辞行，她笑着说小兄弟，不管以后去哪里上班了，记得不要把书丢了，肯定会有用的。
我嗯嗯了点头，然后问她，您以后什么打算啊？
因为那时候已经隐隐约约的有传言，我们那个厂好像快不行了。她一愣，随即苦笑了说，我就这么过吧，我们老了，还能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怎么来接她的话了，其实那一年她也才30岁不到吧。
后来的很多年里，一直没有她的消息，隐约里听说过得不是很好。前几年在大会堂门口遇见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她还有着当年的温婉平淡的笑容，嗓音也还是好听的，只是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明显了，两鬓也是花白的，眼熟的好像是金庸老先生的一部小说里的一位人物。
我们站在路边聊了几句，我问她现在还唱歌吗，她说这么大岁数了早就不唱了，但是我的女儿现在是音乐老师，她唱歌比我年轻时好很多呢。
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放松了起来，仿佛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在我们的身边，有过多少人年轻时候都曾有过种种美丽的梦想，可是到头来又能怎么样呢？
平凡忙碌的生活，就像一层一层的灰烬，最终淹没了它们。但是一定会有无数个夜晚，那些梦想的绿芽，依然顽固的生长在我们的心里。
我们会在惆怅和沮丧之中，想一想那时候我也曾经憧憬过将来的生活呢，心里多少也有了些欣慰，仿佛那些梦想历经千山万水已然达成。
二
昨晚终于等到了《海街日记》，安安静静看完了，直到最后一个镜头，剧中的姐妹四人漫步在望不到边际的海滩上，漫不经心的又是兴致盎然的往前走着，仿佛属于她们的生活就像身后的海浪永无止境。
那些融入天际的美丽的浪花里，也有着不可言说的深深哀愁。
我喜欢其中的很多场景，几乎所有的人物都是平静而安然的，许多对话听上去也是风轻云淡了，但是你马上就能听出那些没有说出口的深藏的心思。
我喜欢姐妹四人换上干净好看的睡衣，在门口蹲着燃放烟火的情节，在明灭幽暗的寂静的夜色中，四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轻盈的笑着私语着，望着手中绚丽的花火，那些火焰里藏着她们小小的心思和秘密。
全片都是这样舒缓的朴素的，有着不留痕迹的细致和看上去很随意的精致，在那些安闲的漂亮的风景里，在那些无意的随心的手势和身影里，依然能够掂量出她们各自的欢喜和忧伤。
但是生活始终像水一样流淌，像花开了草青了，像迎来一个又一个的葬礼，像欢喜的爱着的人来了又走。
承受了隐忍了克制了原谅了释怀了，对于人生和爱情亲情的所有憧憬，最终都化作拥抱了，每一个如期而至的普普通通的日子。
这是芸芸众生的理想生活。
三
最近常去一位朋友的公司坐坐了，跟公司的几个年轻人也熟悉起来，有一位来自陕西西安的菇凉特别勤快，话也多。
她是去年刚刚来的宝应，但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竟然能够听懂我们近八成的方言。
我们夸她蛮有语言天赋的，她笑了说哪儿啊，是赶鸭子上架，不学不行的，我每天要买东西啊要跟同事交流啊，不会就寸步难行了嘛。
我们都说其实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憋着学习方言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大大咧咧的说，这算什么苦啊，我既然决定来了，就必须克服的。
随即她又跟我们开玩笑了说，我老公会说些你们宝应的段子，我要是听不懂，他就没兴趣跟我讲啦。
她的电脑桌上就摆着他老公的照片，白白净净的很秀气的一个大男孩，看上去就比她小好几岁。
她有点儿难为情，但更多的倒是小小的得意和骄傲，跟我们坦白了说，我闺蜜都说我是老母牛吃嫩草，骗了个小鲜肉。
我老公比我小四岁呢，但是我跟你们说，真的是他追的我，不然我哪里会下这么大的决心，嫁到你们宝应来撒。
原来她跟她老公都在南京的一家设计公司打工，她是老员工了，大学毕业后就独自来到了南京上班，她老公还是在她手上招聘进来的呢。当时公司不大人手紧张，她兼了行政的。
刚开始其实她倒并没有特别在意他，只是慢慢的留意到，这个小孩子好像很在乎她，有时候正准备去茶水间倒水，才站起来，他就笃笃的跑过来，手里也拿着茶杯，说是顺便也帮她倒吧。
她心里也觉得好笑呢，她知道自己长的不是特别漂亮的那种，但是因为喜欢笑，同事们都说她很暖暖的很贴心，给她起的外号就叫三九胃泰，是那时候周华健做的广告。
后来彼此也熟了，他就经常会带了小零食给她，有时候直接放她桌上，什么都不说，她回头看他了，他就有点害羞的故意把脸转到其他地方去。
因为彼此年龄的悬殊，她倒没往那个方面想，觉得就是因为是她招来的，加上自己算得上是个小主管，他是存心讨好了她吧。
有一回她在公司不小心把手指划破了流了不少血，就先回去了。不一会他居然打她电话问她在哪儿，说是老板叫送个材料给她看的。
到了才知道是给她买了芦荟胶和创可贴，消毒水还有药棉球。
她忽然紧张起来了，心砰砰的直跳，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太夸张了吧，明摆了是哪里不对劲啦。
那一次老板喝多了来公司转转，她和他还有两个同事在加班，老板竟然失态了跟她毛手毛脚的，其他同事看着什么都没有说，她一边奋力退让了，一边说老板请你放尊重些！
就在这时候他几步冲过来，一把推开了老板，把她掩护在身后，喝令老板走开。老板突然就恼羞成怒了，冲上来抓他，他拿起键盘就跟老板对打起来，还不忘喊她赶紧走啊。
她哪儿都没去，跟他一起冲上去，一边哭着一边拳打脚踢，像个勇敢的女战士。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在一起了，从那家公司出来，前后又去了几家公司，最后商议不如回到宝应生活吧！
回来一个星期，他们去领了结婚证，她老家一个没来，因为都反对这门亲事，说是太不靠谱。她说家里嫌我老公没有学历，但是主要还是年纪太小了，怕我们坚持不了几年。
她自己笑了解嘲说，其实学历有什么用撒，我还名牌大学的呢，不一样很多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啊。他是没有学历，可是他对我好啊！
她还告诉我们说，想起来也是很亏呢，别看我快30岁了，我老公是我谈的第一个男朋友呢，他倒好，我是他的第三个，不过前两个都是他暗恋人家的。
我们也都笑起来，说哎呀，你这个人真蛮好玩的，这么想得开呢。
前几天我们几个人在谈论理想和中国梦的话题，她正好过来倒烟灰缸，我们顺便问她，你有什么理想啊？
她想了想说，我的理想啊就是我老公一直这么对我好，然后赶紧生个小孩，最好是两个！现在的社会还怕养不活饿死了啊？
2017/7/23
去年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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