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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面具的后语言交流,你我都变成了“伪装者” | 社会科学报

卢德平 社会科学报 2019-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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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对于面对面语言交流特性的弱化,甚至丧失,但大家并无过多遗憾,反而觉得这样更符合社会发展的趋势。


交流


原文 :《后语言交流:文字和图像的倾诉》

作者 | 北京语言大学对外汉语研究中心教授 卢德平

图片 | 网络


当代有这样一种趋势:面对面的语言交流在减少,而非面对面,借助现代信息技术手段,采取文字、图像等替代方法进行的交流在急剧增加。我们把这样的变化归类为从语言交流到后语言交流的变化。从现代回溯过去,可以发现,语言交流在一切交流之前,既在文字交流之前,也在图像交流之前。同时,说这种变化是从语言交流到后语言交流的变化,不是单纯依据时间维度,分出什么前或后,而是要说明:当代交流方式的变化,虽然还是在增加“交流密度”,但新时代的“交流密度”,又以弱化语言交流的基本条件,即弱化面对面的特性来实现的。得失兼具是这一结果的特点。


  

当今社会,人们热衷于微信交流,热衷于支付宝支付,似乎又揭示出:人们对于面对面语言交流特性的弱化,甚至丧失,并无过多遗憾,反而觉得这样更符合社会发展的趋势。所以,这里所说的“得失兼具”,似乎和社会共识相悖。那么,在一种减少、避免,甚或拒绝面对面交流的趋势下,人际交流是否走在正确的轨道上,是否未来的社会可以放弃面对面形成的共鸣,而选择一种远距离、留时滞、凭猜想、强自恋的交流方式呢?这种趋势虽然通过拉宽人际距离,强化了个体的自由,但也通过远距离、留时滞、凭猜想、强自恋的方式,在对别人进行偷窥,悄悄评论,自我疏解。但是,这一成功的背后,实质蕴含着对于他人责任的回避。



面对面人际语言交流,是具体的言者和听者在具体情景中富有责任的交流。提出问题,是因为有迅疾的回答,做出断言是因为有迅疾的肯定,谈论未知,是因为有迅疾的好奇。也就是说,因为语言与人不可分离,因而语言交流需要人的出场,而人的出场和面对面,使得通过语言交流而形成一种相互的责任关系。

  


电话的出现,固然提高了交流的便捷性,增容了“交流密度”,但对于对方表情、态度、面对面呼应机会的回避,又是电话的弊端。从电话开始,语言交流舍弃了面对面,但语言交流所需要的迅疾回应,尚保留完好。微信的出现,以文字交流逐步替代语言交流,即使是语音留言,也舍弃了语言交流所要求的迅疾回应的本质特性。微信文字交流虽然比书信快速,但微信文字可以阅读而无需回复的特点,又去除了书信的规律,从而成为一种观赏之中淡而处之的后现代态度。微信中图像符号的多重衍生,更是在让对方猜想的过程中,真假不辨,以便自己观望和逃避。

  


我们这样说并非简单否定科技的进步带来的愉悦,也非否定科技使交流的效率提高了。确实,现代信息技术使得人们之间的“交流密度”获得前所未有的强度。通过手机的微信,人们建立了前所未有的丰富交流圈。但是,这些交流都是不知彼此个性、风格、趣味、态度的交流。即使希望传播自己的个性、风格、趣味、态度,可以借助微信图片,生动呈现,但发送者真人的隐身,使得人们无法确认对方生动的自我呈现状态。这种选择意义何在?



可以说,后现代人际关系的碎片化,已经蕴含着对于面对面的舍弃。人们无意于获得面对面的评价,也无意于接受面对面的反馈,你知道我,但不了解我,也无需你了解,或只需你了解我的需求,而无需你了解我的为人,从而形成这样一种非常诡异的后现代人际关系格局。现代信息技术呼应了这样的变化。



语言因二重分节的特点,对应于人们交际过程中的话语能产要求。能说能听,构成了人际交往的友情和对彼此痛苦的分担。语言的二重分节性,与人的基本状态相对应。当代微信技术带来的对于图像的热衷,又在于利用语言的二重分节性原理,来对原不可分节的图像进行重组,使之获得能产性。因为远距离图像的能产性,人们似乎觉得无必要再拘泥于语言的能产功能,淡化了对于面对面交流语言,以及呈现这种面对面语言的人的尊重。图像符号的大幅增容,伴随文字符号的四处扩散,使得面对面语言交流的秩序失去了对于非语言符号的约束效果。即使严肃的场合,严肃的话题,在微信世界,也因能产型图像的出现而被滑稽化。

  


索绪尔曾经就符号学的成立依据阐述了语言符号与其他非语言符号的关系,并且断定语言符号是最重要的符号系统。索绪尔在比较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的时候,意识到符号学科产生的必要性,同时也预示:人们不会满足于单一的语言符号,总在寻求其他非语言符号手段对语言符号进行补充。当代社会的发展已经超出了索绪尔的预测限度,呈现出对于语言符号的扬弃迹象。当然,扬弃的不是语言符号本身,而是语言符号存在于面对面的交流这一事实。

  


语言的合理性来自于面对面的交流,而舍去面对面特性的文字不过是语言的补充,这在文字的发展规律上已有充分的证明。现代信息技术帮助人们实现的不是补充,而是替代。替代的是语言,是语言蕴含的面对面人际关系,而留下来的甚至大幅繁衍的,是个体的文字和图像倾诉。至于这样的倾诉,或许有人观察而不言语,或许根本没人理睬。一次面对面的对话机会,至少可以让人们抓住来自生动、真实、具体的人的印象,获得精神的生长。但是,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611期第6版,未经允许禁止转载,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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