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辑 | 今天你拼奶茶了吗

“有人想喝奶茶吗？”

像一声招呼，也像是一个暗号，每天早上10点过后，类似的文字就会频繁出现在奶茶拼单群里。而原本过了一个晚上的寂静无声的微信群，也因为这句话的出现开始沸腾。

“有的有的！”

“COCO还是快乐柠檬？”

“奶茶到啦！大家快去拿吧！”

……

如此这般的刷屏，通常都会持续到晚上十点。而后，奶茶拼单群重归寂静，等待着第二天再次被唤醒。

今天你喝奶茶了吗

不知何时开始，手捧一杯奶茶成为了繁忙生活中的常见动作。校园内、商场里，随处可见人们手握不同品牌包装精美的奶茶神采奕奕。

人们对于奶茶的认知，不再局限于早些年“能绕地球两圈”的速溶奶茶广告。各种实体奶茶品牌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矗立在大街小巷。而他们的宣传营销也并不着眼于电视广告，更多地通过四通八达的新媒体，借“网红”之手推广产品，更快、更有效地将品牌讯息呈现在大众眼前。

年轻人是奶茶消费的主力军，他们易受到潮流影响并形成自发传播，更快地促进了“网红奶茶”品牌的形成。当看到自己关注的网络红人图文并茂地介绍一款新品奶茶，头条热点利用“买1杯排7个小时”的字样夺人眼球，承认或不承认，我们之中的大多数都会产生想要亲自品鉴这一份快乐的冲动。当历经几个小时终于获得奶茶实体的时候，我们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大口享受，而是用手机镜头记录这一刻。在各种社交平台，随处可见人们与奶茶亲密合照的身影。网红奶茶的出现，使奶茶作为“饮料”的功能慢慢下降，取而代之的是人们日益增长的社交需求。

在这一场奶茶风暴中，农大学子亦未能幸免。我们随机对校园里的学生进行了喝奶茶情况调查。在480份问卷中，高达94.79%的人表示平时喝奶茶。无论是专程跑到几公里外买杯一点点、喜茶，还是掏出手机在外卖平台上叫个coco、快乐柠檬，每天朋友圈里似乎都会出现奶茶的身影，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受着奶茶的影响。

农大校内的果力风暴也以奶茶等饮品为主要经营对象

而奶茶对农大影响的最突出体现之一，就是奶茶拼单群的出现。

拼单群的兴起

如果把“奶茶拼单群”这个词组拆分开来，那么它的出现至少与三种现象有关。

奶茶是目的。在互联网的强劲东风之下，很多农大同学对奶茶的喜爱是支撑奶茶拼单群存在下去的强大动力。

拼单是方式。它是随着外卖软件的流行而出现的，时下最泛用的“美团”“饿了么”等外卖APP都有这个功能。只需点击“拼单”，就能将店家的情况分享给好友，多人同步点餐，并配有分账功能。

各大外卖软件都具有拼单功能

微信群是基础。它是如今大学生活必不可少的工具之一。只要有三人就能建一个群，群成员能够自由拉人进群，群内消息及时互通，红包功能也能正常使用。

单杯奶茶价格低，通常无法达到起送价格，更不用说参与各种优惠满减活动了，如果身边又正好没有愿意一起喝的小伙伴，对于奶茶爱好者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铤而走险购买两杯奶茶既费钱又易胖，于是奶茶拼单群应运而生。

豆沙包是农大东区奶茶拼单群的群主。2017年5月10日，在找不到距离近的朋友一起分担配送费与脂肪的情况下，她建立了第一个奶茶拼单群。在建群的第一个星期里，为了让更多人知道这个群的存在，她频繁在朋友圈、各类班级和学生组织群中进行宣传。同时，为了扩大拼单群规模，她也鼓励群里的人在自己的社交圈宣传。

拼单群的后续发展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五个月后，拼单群的人数就已经达到了500人（为微信群的人数最高上限），这对于一个只为“奶茶拼单”这一单一目的而生的群来说，无疑是个令人欣喜的数字。随后，尽管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但群内成员数量基本保持在499人左右。当然，满员的背后也有一些烦恼，有许多人“想进而进不去”。于是其他更多具有地区针对性的奶茶群应运而生，如宿舍楼拼单群、教学楼拼单群以及图书馆拼单群等等。

校内各拼单群的“冰山一角”

运作模式

对于任何一个新入群的成员来说，只要在群里待上半个小时，就能马上明白奶茶拼单群的“潜规则”。通常，发起人会将拼单链接或者小程序分享到群里，说明想拼的奶茶品牌以及截止时间。而参与人只需要在截单前选好自己需要购买的奶茶即可。发起人截单后，系统会自动生成拼单账单，发起人只需将它发到群里，参与人就能知道自己需付的金额并在群内发红包，由发起人认领。奶茶送到后，发起人会将奶茶放在一个公共区域，并在群内通知其他人及时拿走、处理掉垃圾。

在各大品牌中，CoCo和快乐柠檬最受青睐

简单的模式带来了极高的活跃度。以东区公主楼B座奶茶拼单群为例，该群人数达500人，每天的活跃时间主要为上午10点到晚上10点，每天的拼单成功量最多可达十单。

拼单群的发展迅速之快远超许多人的想象。在我们的调查中，有超过一半的拼单用户加入了两个以上拼单群，尽管大多数人的拼单频率并不是非常高，但可以想见，庞大的群成员数量已经大大提高了拼单成功的机率。

拼单优缺点

很多人进群的初衷都是为了找到能够一起喝奶茶的小伙伴凑单，毕竟一个多达几百人的群，总会有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想和你喝一样的奶茶。而在进群后，不少人的心态又会从最初的“为了凑起送费”变成“为了满减”。在外卖平台满减规则的诱惑下，大多数拼单发起人都会等到订单金额达到满减条件后再酌情截单。这种实实在在的优惠是许多人选择继续留在群里的一大因素。

不过，随着拼单群的进一步发展，许多潜在的缺陷也暴露出来。

“便利你我他的糖分生活，也便利脂肪肉肉的放肆生长。”已经是拼单群老成员的鱼八非常感慨。这也是许多人的心声。拼单群为奶茶爱好者提供了一片天地，却也在无形中增强了他们对奶茶的依赖。入群后呈井喷式增长的拼单机会，起初看着尚显美好，后来却着实有些“面目可憎”。看着微信操作界面上的红点点，不少人都在喝奶茶与“变胖”“吃土”间纠结，最后屈从于内心的欲望。大家在微信群里的昵称，从“今天绝对不喝奶茶”改到“再喝就是猪”，不知不觉间就已拼了十几单。

“大家好像都不愿意当发起人。”在我们的调查问卷中，有许多人如此写道。调查显示，只有11.86%的人更愿意当发起人。的确，在拼单模式中，尽管发起人能够自由选择拼单内容，但TA所要承担的事务往往更多。比起下单付款领外卖等一系列“麻烦”，大部分人更希望能够有人在自己想喝奶茶的那一段时间范围内发起拼单。在这些想法的驱使下，拼单群常常出现一些人想喝奶茶却找不到一个发起人的窘境。这似乎也减少了拼单的成功量。

奶茶的放置与认领也成为一部分人心中的困扰。在宿舍楼，曾经放过奶茶的公共空间（微波炉、小桌子）都被宿管阿姨三令五申排除在外，于是大家只能勉为其难将奶茶放在地板、窗台等一些尴尬的位置。而在领取奶茶的过程中，由于缺乏监督，不时会出现拿错甚至偷拿的现象。这些问题若能事后及时澄清误会，倒也无伤大雅；若事后未能挽回，虽是十几块钱的奶茶，也会让人烦心一整天。

各宿舍楼外被不同程度地禁止存放食品

随着群内成员数量的增长，拼单群也开始变得不那么单纯。“有个奇怪的变态在群里加小姑娘骚扰她们，后来被踢出去了。”豆沙包回忆道，“前段时间小程序风靡，群里有很多刷屏的。后来我就发通知让大家不要发小程序，有人被@提醒后还不听，我就把他们移出群聊了。”

发展和转变

从第一个奶茶拼单群建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在这一年中，奶茶拼单群自身也在发展和转变。如今，光用“奶茶拼单群”来称呼它们，似乎有些过于狭隘了。

拼单的对象在发生着改变。慢慢地，大家会在群里拼一些诸如鲜芋仙之类的甜品，后来也会发展到大鸡排等食物。

多数人开始将奶茶群当做一个互惠的地方。时常有人将红包链接发到群里，大家偶尔也会分享一些跟奶茶有关的东西，如果发现新店也会进行安利，拼单时如果有选择困难症，大家也会热心推荐口味。

拼手气红包在群里随处可见

对于拼单群的忧虑依然存在。在我们的问卷中，部分群成员表达了他们对金钱交易的不安。如果参与拼单的人不付钱怎么办？如果发在群里的红包被别人领了怎么办？这种互不相识的人之间单纯建立在信任基础上的操作模式，并没有有效的监管与保障机制。不过，豆沙包表达了她的乐观：“只有一次有人点了外卖没给钱，但是也没拿奶茶。我觉得可能是操作失误。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人拿别人红包的情况。”

红包维持着拼单人之间的信任关系

不过奶茶自身的热度似乎在下降，与刚进群时大家的热情相比，拼单的人似乎变少了，凑单的时间似乎更长了。在豆沙包看来，这与群内成员的流动有着很大的关系。“就东区大群来说，因为我是大三的，所以这个群大三的同学可能会相对多一些。现在过去一年大家都越来越‘佛’了，可能会有很多人留在群里但不点奶茶。但是群容量是固定的，外面想拼单的人就可能会进不来。”奶茶群是固定的，但大学生是流动的。群里的人总有毕业的一天。她也在考虑把自己的群主转让出去。“我已经把我的群名片改成‘继承人招商中’啦。”

奶茶与奶茶拼单

奶茶拼单群的出现反映了不同的心理需求。学校心理中心的吕雅静老师认为，它至少与五种心理有关。“一种是从众心理，觉得这是好事，自己不能被落下，落下没有安全感；一种是价值最大化心理，希望自己的付出得到最大及价值的回报；第三种是成就感心理，组织团购或参与团购有成就感；还有一种是需要享受的心理；最后一种是联系人脉的心理。”当这些心理都被满足时，拼单群或许就能带给人以积极的、正面的影响；反之，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消费或者被关系绑架后，就会产生焦虑心理。

经管学院的武拉平老师认为，奶茶与奶茶拼单群的产生发展，都与大学生群体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首先，大学生们擅长学习与追逐偶像，他们热衷于关注网红，是各类营销手段的主要针对对象。其次，在口碑营销的作用下，人与人之间的直销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大学生群体善于利用网络。他们用的频率高、人数多，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群体。奶茶的出现与发展恰好迎合了大学生对于饮食多样化的、差异化的需求。”武老师认为，拼单群的出现对奶茶文化的发展会有一定推动作用。大学生的行为，不是个体的行为，它往往是很有代表性的群体的行为。“我原来一个人喝，就是说，我虽然喜欢这个，但是怎么买，去哪儿买，价格多少……这些可能我都不是非常了解。但现在奶茶拼单群出现后，就很容易去了解并实现这个东西了。所以它是一种很容易的手段和方式。”

武老师认为，不用过分夸大拼单群，它们只要满足每天的需要就可以了，任其自然发展是最好的。而且现在各类事物的持续性普遍都不会很长。可能这一两年是奶茶以及衍生的拼单群盛行，再过一两年，又有新的东西出来了，它的生命也会走到尽头。“所以我们要研究奶茶这个东西的生命周期，要去研究大学生群体的消费特点，他们的偏好。也许这个奶茶拼单群完了以后变成一个水果拼单群。”它们都是有一个生命周期的。

武老师的预测不无道理，如今确实出现了水果拼单群

从最初奶与茶的简单搭配，到如今眼花缭乱的DIY选项，奶茶自身一直在创新。这种与年轻人密切相关的产品，自身的特质就如同年轻人一般，大胆、鲜活。对于奶茶爱好者来说，奶茶作为生活中越来越重要的存在，似乎在帮助他们印证着那句“生活很苦，但我很甜”的流行语。鱼八认为，“因为奶茶带给彼此味觉与心灵的快乐”，才会有拼单群的出现。而拼单群的出现，又带给了许多奶茶爱好者与奶茶相似的喜悦。对于创建拼单群的豆沙包来说，这份喜悦似乎是双倍的。她喜欢拼单群里的人，大家都是平等的。“喜欢奶茶的都是很好的人。”

也许，和热爱奶茶的同侪们一起拼单，喝下第一口心爱奶茶的瞬间，确实令我们心情愉悦。

文字 | 赵娅楠 孙雨奇 徐心悦 黄麟雅 

摄影 | 白雪彤

数据统计 | 戴璞聪

图表设计 | 李柔葭

编辑 | 韩毓聪

责编 | 夏琨 蔡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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