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吁加强监管？省省吧！

文  风灵

疫苗出问题，举国哗然，头脑简单的将之归咎于无良企业作恶，稍微看得远一点的，认为是监管不力，要求加强监管。但这其实都只是无用的废话，需要问的是，为什么企业无良？为什么监管不力？

企业无良，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个伪问题。虽然世界上有谷歌这种良心企业，以不作恶为其立足根本，但就企业一般的性质而言，它本身只是一个赚取最大利润的工具。为善为恶，大致只是出于成本-收益的衡量。那么，对于当事企业而言，生产不合格疫苗的收益是什么？成本是什么？

显然，成本不会太高，收益不会太低，否则它们就不会这样做了，具体的分析略过，疫苗一次又一次地出问题也佐证了这一点。既然造假疫苗的成本低，直觉是加强监管，也就是增加企业的成本，迫使他们改变行为方式。但是，同样的问题又出现了，对于从事监管的人来说，加强监管的成本又是什么？收益又是什么？尤其是，如果监管不力，监管机构和相关人员要承担什么责任？如果监管不力，呼吁加强监管的人有什么办法？

无需讳言的是，几乎没有什么办法，受害者或潜在的受害者最多在网上嚷嚷几句，还得冒着删帖封号的风险。必须得承认，网上嚷嚷几句，对于相关的企业和部门而言，也是一种成本。只是这种成本具有很大的偶然性，也难以持续，其真正的效果受多种因素影响，可大可小，在事前的决策中，几乎不会被纳入成本核算。

说得更清楚一点，给不法行为人施加成本的力量是断裂的，承担不法行为成本的人并不能将这种成本反过来加诸于侵害人，有作用力，没有反作用力，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解决问题的一种办法是代议制政府，这样至少从理论上权力的链条没有断裂。但是，不管是什么制度下的政府机构，都或多或少存在不能处理分散的信息，可能被特殊利益集团俘获等问题，而适得其反。

另一种办法就是赋予受害的一方更直接的惩治加害者的力量，这其实就是正常的市场机制的作用。

亚当·斯密关于“看不见的手”那句话——我们能吃上晚餐，不是因为屠夫、面包师和酿酒师的恩惠，而是因为他们的自利行为——是被反复引用，也被许多人误解的一句话。这句话不是赞美自利，为自利背书，而是强调在市场机制下，原本有害的自利却可以被利用来促进社会合作。

市场是自由的，每个人都可以自由选择，以满足自己的愿望，这点常被拥护市场或反对市场的人过分强调；但市场也是制衡的，这却常常被人们所忽视。你的自利受制于他人的自利，你的自由选择受制于他人的自我选择，受制于竞争和盈亏计算，你必须以利他的方式才能实现自利的目的，而如果你损害他人的利益，那就要承担不利的后果，承担各种无形或有形的惩罚。

自由市场是一种自发秩序，既然能称之为秩序，必然有自发的力量维持其不陷入混乱和无序，便如钟摆，如果偏离了均衡点，系统本身就有力量回归，而无需借助外力。市场是自治理的系统，市场机制是看不见的手。

如果不能理解市场是一套提供了过滤过程和均衡过程的体系， 而只是聚焦于市场中具体的人的具体行为，难免“不审势即宽严皆误”。要么呼吁加强监管，也就是呼吁无根的外部权力介入，或者是不作为，或者是乱作为破坏市场内在机制；要么打着支持市场的旗号，盲目为私企背书。必须再一次强调的是，市场不等于企业，不等于商人，支持市场不等于支持某个或某种企业。

市场的基本制度包括私有财产的界定与执行，以契约来遵守承诺，以及承认以合意方式转让财产的合法性。特别重要的是执行机制，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违反了规则怎么办？这是出现异常后能回归秩序的核心要素。市场可以演化出自己的执行机制，也可以求助于国家司法机构，但最重要的是，努力的方向是加强市场的力量，而不是相反。哪怕道路迢迢险阻，也总比背道而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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