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是也：一个日本企业中的工会

作者 老狼是也

首先说明，我对工会没有什么特别研究，仅就个人在日本企业的工作经历中所了解的某企业的工会，介绍一下这个这个企业的工会情况。

日本在上世纪60年代经济开始腾飞，7～80年代成为世界瞩目的明星，备受关注。当时曾经总结归纳出来、被视为日本企业经营的三大法宝是：1.终身雇佣；2.年功序列；3.工会组织。

就我所知，第1、第2的“法宝”，现在相当程度上根基有所动摇了。这里，仅谈谈我所知道的所谓第3“法宝”日本的工会，因为大家对工会问题近来议论颇多。

我曾经工作20多年的企业，在日本也是家喻户晓、具有近百三十年历史的上市公司。在很大意义上说，应该算是个较典型的日本企业。它的工会或许也有相应的典型性。

这个企业的工会，因为和企业经营者已有协定，当你就职该公司时，就自动成为了工会会员。也就是说公司职工都必须是工会会员。其实这也意味着一旦被工会除名，也就是被公司解雇。当然，这样的情况，即被工会开除几乎未曾有过也未曾听说过。

既然工会成员的条件必须是公司职工，但一旦你升任为经理（Manager）就被算作企业的管理人员，就自动脱离了工会。因为工会把企业人员分作三个层次，底层是职工，中层是管理人员，高层是经营干部，即公司取缔役（董事）级别。企业的工会只是绝大多数职工的工会。

因为有协定，所以工会会费是自动从工资中扣除的，大概每月1千日元前后，占工资比例很少，所以都不记得了。

工会组织很规范的，有完整的工会章程，凡事照章办理。不时就发送各种有关的资料传单，有工会活动报道和工会工作汇报。工会组织中有专职脱产的干事，这都是从职工中经过选举产生，任期2年。这期间他们在企业中各方面待遇是受到保护的，不存在后顾之忧。当其卸任返回原工作岗位也不会受到影响。这应该也是企业和工会之间协议约定的基本条件。而被选出的脱产工会干事，其实都是优秀分子，某种意义上可说工会干事的经历也扩展了他在公司中的经历，甚至是他其后在公司中进一步升职的捷径。比如近两届的公司CEO还都曾是工会干事出身呢。

在我看来，工会最重要的活动是每年春天要与公司经营层进行的工资调整。这也是工会直接和经营层面对面的交涉，交涉结果会随时以速报形式发给工会成员。工会需要向全体职工负责，交涉往往要经过好几个回合。根据我的理解，这样的交涉实际上就允许工会参与到了企业经营活动中。比如，工会要求本年度工资增长5%，这是根据宏观经济的发展，一般生活物价指数，其他企业的增幅参照，以及当年企业的经营状况，有根有据地提出来。而经营方要向工会摆出当年经营的实际状况，对经营环境的认识，以及今后的发展考虑等。围绕双方提出的问题，来共同探讨增长比例合适与否。这种交涉是严肃和认真的。

日本每年初春，各企业都会有工资调整的交涉，现在这还被世间和媒体称为“春斗”，其实大概上世纪6、70年代开始罢工之类的带有剧烈冲突的“春斗”就越来越少，因为当时提出的口号是“所得倍增”、“日本列岛大改造”等，日本经济发展顺风顺水。今天看来这个名词已名不符其实了。

日本公务员的工资，据说是在企业工资调整以后，按照非随意认定的一定数量的大中小企业的平均值来计算，公务员是不允许交涉工资的，因为用的是公帑。所以日本公务员的收入不会高得离谱，大概也就是中等水准。

总之，日本企业工会的一个最重要特色是，所谓的“命运共同体”概念。工会在某种程度上也参与经营，提出经营改善的要求等。私见，日本工会组织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但这是在一个成熟的社会和经济环境中得以成立，不仅需要合理的法规，更需要用诚信来保障运行。

据说，美国的工会很强大，但有些工会缺乏“命运共同体”概念，记得美国码头工人工会还曾抵制过集装箱这样的物流革命，给经济发展和经营带来难度，造成负面影响。如此比较来看，日本在保障劳动者权益和处理劳资关系上或略胜一筹。

那么，是不是可以允许在企业内另行成立工会呢？日本法律允许自由结社，甚至有些如黑帮、奥姆真理教这样反社会组织，都曾是经正式登记取得认可的团体或宗教法人。当你未肇事，并且警方、检方未能取得足够证据的情况下，都可以亮出招牌来。当然一旦有可疑迹象，轻则警方、检方会对其进行监视甚至搜查。一旦制造了事端，那么警方会断然采取措施。

虽从法律上说另立工会也可以，但实际上比如我曾在的企业，看来行不通，因为你一旦脱离了既有的工会也就意味着自动被企业除名了。所以你若对公司不满，那就用脚投票了。

再申明一下，这里只是介绍某企业的工会组织情况，不应以偏概全地以为日本的工会组织都是这样。其实，日本工会形式上还是多种多样的，也有全国性工会组织，行业工会组织等，或者一个企业存在一个以上工会的情况。这些我就缺乏体验和感受了，也没具体研究工会问题。但不管何种形式，日本在保障劳动者权益上的立法还是较完备的，所以严重的劳资纠纷情况鲜有耳闻。

另外，日本的工会在维护劳动者权益上，和相当普遍存在的“终身雇佣”相结合，也产生一种负面影响，即职工构成的老龄化，日本称之为“团块世代”，阻碍了企业吸收新鲜血液。近十多年许多企业采用一种变通办法就是录用“非正式”雇员（相当于中国所谓“临时工”），这类人才派遣公司也因此大量涌现。对于企业经营来说，“非正式”雇员相对劳动成本低并可灵活运用。从劳动市场看，它的积极意义在于冲击了“终身雇佣”，很多年轻人并不愿意吊死在一棵树上，“非正式”雇佣，也增加了他们的选择和经验各种机会。但近年来这也造成新的社会问题，今年在日本国会上“同工同酬”、“限制超时加班”等问题就被提上议事日程，并为此作出新的法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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