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塞斯 | 民主——《自由主义》第一章（8）（风灵译）

作者：米塞斯
翻译：风灵

译者注：本书为米塞斯1927年出版的《自由主义》。首版为德文版，后于1962年翻译为英文，改名为《自由与繁荣的国度》，1985年英文版再版，重新改回《自由主义》（古典意义）。

本书英文版是经济学双语阅读中级班第一期阅读材料，以下参考译文由风灵译自英文版，仅供学习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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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自由主义政策的基础

8.民主

因此，自由主义绝不会质疑国家机器、法律体系和政府的必要性。以任何方式将自由主义与无政府主义思想联系起来，都是严重的误解。对自由主义者而言，国家是绝对必要的，因为它承担着最重要的任务：不仅要保护私有财产，还要维护和平，而如果缺少了和平，就无法充分利用私有财产的所有好处。

这些考量本身就足以确定国家必须满足什么条件，才能符合自由主义的理想。国家不仅要能保护私有财产；它还必须良好地建构，以确保其顺利且和平的发展永不被内战、革命或暴动所打断。

许多人仍然受到源于前自由主义时代观念的困扰，即认为行使政府职能具有某种贵族的气质和尊严。直到最近，德国的公务员仍然享有（实际上今天也仍然享有）一种威望，使得公务员成为最受尊重的职业。一名年轻的“初级法官”（assessor）或中尉得到的社会尊重，远超辛勤工作多年的商人或律师。即使是那些声名远播海外的作家、学者和艺术家，因为他们在自己祖国的官僚体系中的职位通常较低，他们所享有的尊重也就只与其职位相匹配。

对行政机关的办公室活动评价过高，没有什么理性依据。这是一种返祖现象，是市民必定会惧怕君王及其骑士的时代留下的遗迹，因为随时可能被他们掠夺。就其本身而言，整天在政府办公室填写文件，并不比在机械厂的蓝图室工作更高尚、更尊贵或更荣耀。税务员的职业并不比那些直接创造财富（其中一部分财富以税收的形式被拿走，用于政府机构的开支）的人更高贵。

这种赋予政府职能以特殊尊严和荣誉的观念，构成了伪民主国家理论的基础。根据这一理论，任何人受他人统治都是可耻的。理想状况是有一部宪法，规定全体人民来统治和管理。当然，这种情况过去绝不可能，现在绝不可能，未来也绝不可能，即使是小国。人们曾认为，古希腊的城邦和瑞士山区的小州实现了这一理想，但这也是错误的。在希腊，只有部分人，即自由公民，参与了政府管理；而客籍民（metic）和奴隶则没有任何参与权。在瑞士的小州，只有某些纯粹地方性质的事务过去和现在是依据直接民主的宪政原则来解决的；所有超出其狭窄地域的事务都由联邦管理，而联邦政府根本不符合直接民主的理想。

允许自己被他人统治根本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政府、行政、执行警察法规和类似条例也需要专家：专业的公务员和职业政治家。就算是政府职能，也不能排除劳动分工的原则。一个人不能同时既是工程师又是警察。我不亲自当警察，这并不会减损我的尊严、幸福或自由。少数人负责为其他人提供保护，不比少数人负责为所有人制造鞋子更不民主。如果国家制度是民主的，那么就没有任何理由反对职业政治家和职业公务员。民主与那些喋喋不休谈论直接民主的浪漫主义空想家的想象完全不同。

政府由少数人管理——统治者相比被统治者总是少数人，就像鞋子生产商相比消费者那样——依赖于被统治者的同意，即他们接受了现行的政府。他们可能视政府为恶，只是较小的恶或不可避免的恶，不过，他们必然认为改变现状没有意义。一旦被统治的多数人确信有必要且有可能改变政府形式，以新政权和新人事替换旧政权和旧人事，旧政权的日子就屈指可数了。多数人将能够运用其力量强行实现他们的愿望，即使违背了旧政权的意志。长远来看，如果没有公众舆论的支持，也即如果被统治者不相信政府是好的，那么任何政府都无法继续掌权。政府为使顽固之人顺从而诉诸于强力，只有在大多数人不坚定反对时才能成功。

因此，在每种政体中，都有某种手段即内战、革命、暴动，使政府至少最终是取决于被统治者的意愿。但这种应急措施正是自由主义想要避免的。如果国内的斗争不断干扰和平发展的进程，就不可能有持久的经济改善。玫瑰战争时期的那种政治状况，会在几年内就让现代英格兰陷入最深重最可怕的苦难。如果没有找到阻止不断爆发内战的解决方案，根本无法达到现今的经济发展水平。像1789年法国革命那样自相残杀的斗争造成了巨大的生命财产损失。我们现在的经济无法再承受类似震荡。一场革命起义会阻断食品和煤炭的进口，切断水电燃气的供应，这会让现代大都市的居民遭受极大的痛苦，哪怕只是担心会出现这样的动荡，也足以使城市生活陷入瘫痪。

这就是民主制度发挥其社会功能之处。民主是一种无需暴力斗争也能让政府适应被统治者意愿的政治体制形式。在民主国家中，如果政府的运作不再符合大多数人的意愿，不用打内战，就可以让那些愿意按多数人意愿行事的人任职。通过选举和议会安排，政府的更迭可以平稳实行，无摩擦，无暴力，不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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