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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女性宣言:请别用“奉献故事”诅咒我

淹然 北青艺评 2019-06-17

还记得大侦探波洛在《尼罗河上的惨案》结尾的慨叹么?“女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人爱她”。讽刺的是,这个故事里的女人,多数毁于爱情。


脱离语境看,这句台词充满着“政治不正确”:为什么一个女人在一段亲密关系里,就注定是一个被拯救的对象呢?前两年大热的日剧《约会~恋爱究竟是什么呢~》,女主角的一句自白,算得上是一种对波洛充满戏剧化的隔空回应:“花时间和幼稚的蠢男人交往,真是浪费真实的人生,应该把时间花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约会~恋爱究竟是什么呢~》


《约会》的女主是一个恪守自我原则的理科女,虽然为了喜剧效果,仍旧保留着大众对理科女的刻板印象,但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并不试图讨好男性的女性形象。这种形象在日本意味着什么呢?夸张点说,就是一种女性主义的宣示。


这些年,女性主义在影视作品中的崛起,折射着这个时代潮水的流向。日剧当然也不例外。不过,首先我们似乎有必要避开一种伪女性主义表达。


环顾当下的日剧,类似《黑皮革手册》这样的“大女主”题材相当吃香。这类女主虽然往往拥有着超越男性的彪悍生存能力,但她们所做的,从来不是去挑战这个男权社会的核心法则,而是顺应规则,去占据更中心的显赫位置。所以,这类大女主戏很容易被人视为女性主义表达,但根本上它们只是一种性转版的男权主义书写。


真正的女性主义表达是什么呢?是真正地去关心身为女性的尊严与权利,或许它的表达是克制的,但它的姿态一定是充满挑衅意味的,因为无论如何,这都是对硬邦邦的男权社会发出的尖锐批判。


2015年,坂元裕二的《问题餐厅》就像一曲女性主义之歌,塑造了一群充满血肉质感的女性群像。而论批判的锋芒,它也做到了一剑封喉。


《问题餐厅》


直到今天,日本主流社会仍旧奉守着一种“男性工作,女性持家”的性别分工设定,让我们看看这部剧是如何论说家庭主妇这个角色的。就自我价值方面,剧中的丈夫自认为作为上班族的自己远胜过操持家务的妻子,而编剧是这样为妻子抗辩的:“她做了三份工作,家庭帮佣、看小孩和照顾老人,都一个人做了,很厉害吧!”丈夫反驳,觉得家庭主妇根本不能称之为“工作”,但到底什么才叫工作呢?


《问题餐厅》给出了这样一种思路:如果将家庭主妇的劳作内容等同于一种家庭帮佣,那么,这相当于是一份从早上6点开始到晚上12点、一天工作18个小时、全年无休的工作。不过丈夫还是顽固到底,甚至抬出了自己的母亲为例,“她起得比父亲早、睡得比父亲晚,都是理所当然的。她的一生奉献给了我和父亲,这不是能够用金钱来衡量的东西。”至此,坂元裕二给出了最漂亮的回击:“有时候,一段佳话也能杀人。为丈夫奉献一生的妻子的故事,对我来说,只觉得是个诅咒。”


不过,控诉与批判就够了么?有没有可能,女性主义的影视表达,还能为我们的现实行动提供某种参考与指导?


《非自然死亡》


这就要说到去年热播的《非自然死亡》了。剧中的三澄医生作为一个女法医,不可避免地遭遇了职场性别歧视。人们说,一个女法医只配当一个助手,而不可能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职业精英;人们说,一个女法医做不到一个学者理应具备的理性与严谨,而只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女性特有的反复无常与信口开河。


面对顽固的社会偏见,三澄其实没可能“硬碰硬”,剧中的她最后选择了一种看似犬儒的回应方式。那就是自己在私底下收集整理证据,而最后则由男同事中堂医生代替自己出庭作证。因为她知道,同样的证据,由男性说出远比自己说出更有说服力。这是一种妥协么?某种意义上是的,但似乎这也是一种更理性的选择,因为它换来了期待的结果。


《非自然死亡》为人们提供了一种示范,一个遭遇歧视与偏见的女性要怎么办?最实际可行的办法,大概只能是采取一种迂回,虽然显得晦暗而丧气,看似微小的改变,或许在未来终可凝聚成一股巨大的变革之势。


《昼颜》


在这里如果要提及《昼颜》——一部婚外恋题材电视剧,大概会是一种冒犯。但这部剧却在某种程度上,拓宽了我们对女性表达的认知。我们当然可以从道德角度去谈论婚外恋,但也可以从欲望角度去谈论婚外恋。尤其在日本,一个男人脚踏几条船很可能被认为是一种充满男性魅力的象征,那么,那些被压抑的日本女性呢?《昼颜》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甚至是有意在铺展开一种夸张甚至极致的女性表达,这个剧里的男性都被塑造成了无能的形象,而整部剧集的高光时刻,正是女性正视自我欲望的时候。


不过,就像我们要真正说清何谓女性主义,其实是很难的事,这个世界从来是混沌的。你能想象一部充满杰克苏意味的作品,居然也可以完成一次女性主义的“偷渡”表达么?2016年的《逃避可耻却有用》就是这么一部作品。木讷的IT男永远被我们的国民女优新垣结衣宠爱着,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套路感的框架里,这部作品依然被人们认为富于一定的现实感,就在于它旗帜鲜明地为家庭主妇的价值问题做了一次很好的正名。


《逃避可耻却有用》


说到底,这个时代真正可怕的,并不在于人们对女性主义表达的压制,而在于人们一次次试图去窄化女性主义甚至妖魔化女性主义,而从虚构的作品回到现实的时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照旧。几乎不用发挥什么想象力,就可以预见,日剧里的女性主义表达,其声势一定会越来越大,因为这是这个越来越难划清黑白的时代,还可以为数不多的坚定冠名“正确”的事情。但回头看看荧屏外的日本社会,女性的地位到底有多少实质性的跃升呢?


文 | 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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