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黄金一代“逃离”了，但湖南卫视已进入“相对开放”的时代

人事地震的有利一面是，湖南卫视终于意识到，必须改善其保守的体制积弊。

作者 | 黄云腾

走出体制创业已经成为内容行业的一个重要趋势，其直接结果就是加速行业进化与市场更迭。湖南卫视也在这个关键节点回到舆论中心。这家省级电视台曾经以大量专业团队制造出电视湘军奇迹，如今却因市场变化迎来一波重新洗牌。

根据微博博主“广电人事动态”在3月13日发布相关微博，《我是歌手》制片人都艳和总编剧孙莉已从湖南卫视离职，或将加盟唐德影视制作新版《中国好声音》。都艳、孙莉是《歌手2017》总制片人洪涛的核心创作伙伴。之后“卫视观察生”、“吐槽君是粽叔”等博主也参与爆料，称《歌手》制作人、总导演洪涛也将离职执掌新版《中国好声音》，五季《歌手》结束后不再制作第六季。

都艳

根据《三声》（ID：tosansheng）从多个渠道了解到的信息，都艳、孙莉离职消息属实，洪涛则“暂时”不会离职。这也是湖南卫视近期再次被坐实出走事件——从谢涤葵到龙丹妮、《天天向上》到《歌手》，湖南卫视近几年重要节目的幕后团队几乎悉数离开，洪涛等在职团队也屡次传出跳槽传闻。

电视在过去几年间被视频网站大规模取代，体制外的创作自由和丰厚回报构成一批电视人出走的初始诱惑。根据此前《三声》（ID：tosansheng）报道，前天娱传媒CEO龙丹妮此前因为在天娱期间无法打造“青年文化”，才出走成立哇唧唧哇，并在近期与腾讯视频合作《明日之子》这一选秀节目。

更重要的是，距离电视湘军最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数年，湖南卫视也必须正视黄金时代结束的现实——新市场已经不再以传统的广电思路为发展方向。要摆脱人员溃逃和回到舞台中心，一切都还得取决于这家电视台能在多大程度上适应行业变化。

出走的“歌手”

洪涛

综合上述爆料信息，都艳离职的消息最早传出于今年1月，理由是在《全员加速中》表现不佳。同时“洪涛离职”传言遭到否认，“洪涛不仅没有离职，还升职了，做了领导，风生水起的。我歌也有下一季，但是估计洪涛老人家又辛苦了。”

洪涛离职的传言自《我是歌手》走红后不断传出。而《三声》（ID：tosansheng）查询相关工商资料发现，都艳在今年1月13日注册了一家公司，名为湖南新唯娱乐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000万人民币。股东名单中包括这次被传出一起离职的《我是歌手》总编剧孙莉、以及原《我是歌手》编剧组组长芦林。

都艳、孙莉和芦林在《我是歌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都艳历任《我是歌手》第一季制片人与二至四季节目总导演；孙莉则是节目执行导演和总编剧。

在《南方人物周刊》去年关于《我是歌手》的报道中，披露了节目部分流程设计。孙莉和芦林所在的《我是歌手》编剧组主要负责是为歌手设计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特质。“导演组给了一个赛制把歌手放进去，更多的目标是两轮我要淘汰一个人，最终选出一个歌王，让观众感受到竞技的刺激，也刺激歌手的状态。但我们要告诉观众，什么样的人来到了这个赛制，她有着怎样的故事和经历，她会散发出怎样不一样的光彩。”

邓紫棋在《我是歌手》的节目现场。她也是《我是歌手》播出以来最成功的新生唱将。

《我是歌手》在前四季制造出大量社会话题与商业效益。事后节目组人员透露，洪涛和都艳为打造这档音乐综艺做了大量工作，而都艳因为负责节目具体执行而在每一季都会背负巨大压力。“《歌手》第一季的时候，在第一期播出之前，洪老师因为疲劳得了一个急性的病，他脸色非常不好，眼眶也是黑的，但是他还是陪着我们几天几夜的不睡觉把后期去完成。都姐也经常这样以身作则，四年了，在节目最后的剪辑阶段，都姐就是连三天不回去，直接睡在机房。”

《我是歌手》的成功当然也有客观原因，当时华语乐坛当时到达了一个转型节点：老牌知名歌手众多，并有数量较多的音乐作品作为支持。华语乐坛也需要一档音乐节目挖掘老牌歌手与新生唱将。

但这一成功受到许多客观因素制约，经验很难复制在其余节目身上，而这也被认为是都艳出走的重要原因。

洪涛带领都艳团队在2015年接手打造真人秀《全员加速中》。这档节目当时被湖南卫视和洪涛视作浙江卫视《奔跑吧！兄弟》的直接对手，“如果说《跑男》是喜剧片，《全员加速中》就是动作悬疑片，有动作，有扣人心弦的情节，还有悬疑的推理。二者在节目风格、气质上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线。”

但这档真人秀没能再现《歌手》的辉煌业绩。根据CSM52城收视情况，因为节目模式水土不服与部分剪辑因素，《全员加速中》第一季平均收视率为0.898，收视份额徘徊在3%至4%左右。同期《奔跑吧！兄弟》收视份额则基本保持在13%左右，并长期排名第一。

体制文化

《全员加速中》曾被视为《奔跑吧！兄弟》的强势对手

《全员加速中》失败的原因之一，是其模式水土不服。这档综艺版权引进自日本，采用了当时在国内普及程度较低的剧情式综艺模式。洪涛接受网易娱乐采访时曾解释，《全员加速中》的主要特色在于节目创新。“我觉得创新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做一个跟随者，那么肯定会永远被别人甩在后面。”

尽管无法核实都艳是否因这档节目而离职，但《全员加速中》的创新确实在内部没有获得认同。根据《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报道，湖南广播电视台副台长兼总编辑、湖南卫视总监张华立在采访中将《全员加速中》批评成“跟风之作”，“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就是曾被我批评得很厉害的节目《全员加速中》，明年绝对不允许做了。就是说，湖南卫视、湖南广电永远要做自己的，绝对不能跟风，跟风就是死路一条。”

实际上，“跟风”的根源正在于老牌强台的保守心态。湖南卫视从2012年开始遭遇收视下滑和核心团队出走流失。意识到电视媒体的衰落，湖南广电在当时一方面有意识发展芒果TV等新媒体平台，另一方面也对节目形态的把控更为谨慎。

应证这一态度的另一案例是龙丹妮。根据《三声》（ID：tosansheng）之前报道，于上月中旬正式离职的原天娱传媒CEO龙丹妮此前也受到尺度收缩的影响。接近龙丹妮的知情人士向《三声》（ID：tosansheng）透露，龙丹妮擅长于打造偶像与青年文化，但因2007年后广电总局对选秀节目进行严格限制，天娱在之后提出的节目方案一直未被湖南广电采纳，天娱传媒也在一定程度上被调整为影视投资公司。

龙丹妮也尝试过以其它手段推动体制改革。由龙丹妮带队成立的天娱影业作为独立于天娱传媒的市场化部分与浙江卫视合作《燃烧吧！少年》。但出于现实考虑和“政策原因”，天娱影业以解散告终，事先约定的股权激励及奖励也未兑现。

事实上，体制内的保守成为湖南卫视乃至所有广电平台人员流失的一个重要原因，而市场上的真金白银则彻底地捅破了体制的最后一层窗户纸。

龙丹妮在离职后很快成立公司哇唧唧哇，并与腾讯视频合作《明日之子》。哇唧唧哇定位为青年文化，主要业务为产出艺人及衍生的内容产品。资料显示《明日之子》是一档互联网式的偶像养成节目。外界分析认为龙丹妮获得了重要机会，“市场比较大、又有合作平台、又有资本注入”。而在视频网站竞争的下半场，知名制作人打造的头部IP在商业模式上也会更具想象空间。

根据公开报道及数据统计，过去几年针对优质内容的需求导致大量资本涌向内容团队，而传统电视人因为对爆款的操作经验和能力成为主要争夺目标。原浙江卫视《奔跑吧！兄弟》总导演岑俊义接受乐视投资成立乐禧文化，谢涤葵的皙悦传媒则接受了腾讯投资，原湖南卫视制作人易骅获得华人文化投资，而银河酷娱也获得了来自优酷的A轮融资。马东在2015年宣布成立米未传媒，A轮融资估值已经达到20亿。

一位接近湖南广电的知情人也在之前告诉《三声》（ID：tosansheng），“当内容开始真正值钱，内容人作为产业核心也开始真正值钱，大的传媒机构如果不去跟随市场的变化，你的制作团队和主持人资源都会流失。如果体制内的问题不能解决，这些人迟早是都要走的。”

“自制团队、外制公司同台竞争”

吕焕斌

湖南广电也已意识到相关问题。张华立在接受《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时表示，湖南广电也在为市场化做出部分妥协，“既然导入了一些市场机制，就要接受市场的一些游戏规则。当然，在此过程当中，肯定有冲突，也会有摩擦，但要权衡利弊，懂得妥协。所以，进入市场就意味着妥协，只要是利大于弊，甚至短期内弊大于利，但长期利大于弊，还是要选择利大于弊。”

在《三声》（ID：tosansheng）此前针对龙丹妮的采访中，知情人士透露龙丹妮的离开有可能包含湖南广电的部分交换条件。“丹妮出去也不意味着不和湖南卫视做节目。湖南卫视接下来会相对的开放。既然（湖南卫视）留不住人，为什么不开放呢？”

湖南卫视的“相对开放”在之前已透露出部分迹象。其中最典型案例即为湖南卫视在2016年初推出的真人秀《旋风孝子》。这档节目由湖南卫视、华录百纳和蓝色火焰共同负责打造，而此前时任湖南卫视台长吕焕斌一度明确表示不会“制播分离”。

《旋风孝子》最终CSM52城收视平均成绩为1.4%左右，同时段排名第一。前湖南卫视台长欧阳常林也在去年政协委员会议上再度强调，广电系统应该通过强化平台创新孵化功能，推进机构特色定位、产品创新升级，优化配置供给、分类引导产能，规范市场秩序、强化知识产权保护等举措，并推进广电制播分离机构供给侧改革。

根据此前湖南卫视的招商信息表示，湖南卫视将在2017年与北京文化、合心传媒、世熙传媒这些综艺节目制作公司携手打造《演员的诞生》、《向往的生活》、《名著探险队》三档节目，并与冯小刚、南派三叔合作制作综艺节目。

在湖南卫视的计划中，全年14档全新季播节目中将有5档节目为制播分离项目，并做出规划确保每个季度都有外制公司打造的节目。湖南卫视频道副总监宋点当时在招商会上称希望“自制团队、外制公司同台竞争”。

不过湖南卫视的开放或许也仅限于“相对开放”。根据《三声》（ID：tosansheng）了解，湖南卫视一度将与某家综艺制作公司达成协议，将其制作的综艺节目搬上卫视平台。但湖南卫视最终在关键时刻选择放弃。

如果说平台开放是针对湖南卫视团队流失、提升市场竞争力的一项重要措施，针对芒果TV的布局则是为确保湖南广电在面对人员流失和市场化上具有更大回旋余地。

作为湖南广电重点打造的新媒体产品，芒果TV在去年已经获得《超级女声》这一选秀IP，接下来还会与优酷合作打造《快乐男声》

芒果TV从去年开始获得湖南卫视一系列综艺IP运营权，接连推出的几档自制节目也令湖南卫视部分闲置团队得到充分消化。吕焕斌在2015年举行的第三届网络视听大会上曾称未来广电内的内容资源会向芒果TV倾斜，而芒果TV将成为湖南广电未来改革的一个重要方向，“我们期待明年或后年锻炼出一批新型的内容团队，从专攻基于电视的长视频，改为基于互联网的特色视频产品。”

而吕焕斌也再度在去年网络视听大会上拔高了芒果TV的位置。“湖南卫视是湖南广电的主核心，将围绕内容创新，进一步加强人才团队培养、生产流程再造，为融合发展夯实基础，提供能量；芒果TV是湖南广电的新核心，将立足市场化优势，充分发挥资本的生态效能，创造条件，创新机制，为融合发展开拓空间，提供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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