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女神之间,只隔了一枚鲜红的唇印
今天的言情作品中最爱提到吻痕,古代的女性也一样喜欢在爱恋对象的脖颈或手臂上咬出“吻痕”。不过,她们这样做的时候,还会刻意地把自己的红色唇印尽量清晰地印在吻痕周围。
在往昔中国,化妆品与美容品有着悠长与丰富的传统,但这一切都已属于被搁置的往事。像“胭脂”这个词,在今天诚然是无人不知,但要具体到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恐怕清楚者就不多。
“胭脂”实际上是古人对于红色化妆品的通称。在这个大类项之下,存在着“胭脂粉”、“蜡胭脂”、“绵胭脂”等区分,不同的叫法,指代不同材质、不同形态的妆品。其中的蜡胭脂颇接近今日的唇膏,这一名称实际上提示着被今人基本遗忘的一个事实:历史上的很长时期内,中国女性都是以类似唇膏的“胭脂”来画唇红。
在明清以前,蜡胭脂的主要成分是蜂蜡和朱砂,其中的高档品还要加入多种香料、香油,制造迷人香气。唐时将之称为“口脂”,“蜡胭脂”则是元时的流行叫法。到了明清时改呼作“油胭脂”,主料也变为虫白蜡与红花汁或银朱。不管称呼怎样变化,这种用于涂唇的妆品都是染红的软蜡,“色红润如膏”(《本草纲目拾遗》),是半固体状态的膏冻。
蜡胭脂
今天,女士们都会带一管口红在包袋里,同样,古代女性会随身携带着装有蜡胭脂的小盒,以便随时补妆。《醒世姻缘传》第七十五回就写道,寄姐在一方桃红手帕的一角上吊系一个乌银质的“胭脂盒子”、一个专盛香茶的小荷包,揣在袖子里,以这种方式持有“口红”和“口香糖”。据唐宋文学报告,蜡胭脂一旦涂到唇上,很容易在嘴唇碰过的表面留下污痕,如宋人夏竦有一首《宫词》就道是:“绛唇不敢深深注,却怕香脂污玉萧。”写一位乐伎因为表演在即,所以双唇不敢浓涂口脂,以避免吹萧时把唇红沾印到萧管上。
唇妆容易四处留痕,本来是很麻烦的弊端,没想到却催发出种种富饶情致的风流手段。在唐代,女性就曾流行把自己的唇痕直接印到手帕上,送给心上人,作为表达爱意的信物。类似的做法还传入了日本,一直流传到近代,喜多川哥磨等画家都有浮世绘作品,表现一位艺伎正将自己的唇红转印到笺纸上。
喜多川哥磨的艺伎图
另外尚有一项更为香艳的风气。今天的言情作品中最爱提到吻痕,唐宋时代,女性也一样喜欢在爱恋对象的脖颈或手臂上咬出“吻痕”。不过,她们这样做的时候,还会刻意地把自己的红色唇印尽量清晰地印在吻痕周围,一如五代词人阎选《虞美人》所咏:“臂留檀印齿痕香,深秋不寐漏初长,尽思量。”于是幽会之后的男子便会“酒香唇,妆印臂”(宋人石孝友《更漏子》),臂膀上,两围月牙形的红痕如一朵绽放的花,环拱在细碎的牙印周围。
在元代,蜡胭脂还被女性们用作指甲油,将十个指甲涂成蔻丹。元人乔吉有散曲《水仙子》一首,明确地题注为:“红指甲———赠孙莲哥,时客吴江。”其中即明确写道:“春笋纤舒红玉甲,水晶寒浓染胭脂蜡。”
大约在明代后期,画唇红的方法发生了重要转折,女性们改而流行利用绵胭脂点唇,于是蜡胭脂的地位大大下降。不过,这种妆品一直都存在着,始终是女性妆奁中不可或缺的一项。它很适合在冬季使用,上唇妆的同时,蜡质也能滋润唇肤,避免皴裂,所以一到风寒日子就显示出绵胭脂不具备的优势。
清代,这种膏态胭脂被装在小锡碗里保存、出售,由此还得了个俗名“碗儿胭脂”。直到晚清,北京的香蜡铺里始终都在营售“碗儿胭脂”(常人春《老北京的民俗行业》),更有意思的是,光绪《大婚典礼红档》显示,晚清皇后的嫁妆品单子里也有“红碗胭脂、芙蓉粉二匣”。可见,直到很晚近的时代,蜡胭脂都是中国女性画唇红的重要用品之一,直到最终被来自欧美的口红制品取代。
文|孟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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