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诺奖不爆冷,石黑一雄你们都熟吧
瑞典时间10月5日下午1:00(北京时间晚7:00),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揭晓,日裔英国作家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荣获该奖项。
“我希望人们能够领会到记忆与欲望是何等难以把握的问题,我希望强调人类所身处之困局的复杂性。”
——石黑一雄
虽然拥有日本和英国双重的文化背景,但石黑一雄却是极为少数的、不专以移民或是国族认同作为小说题材的亚裔作家之一。他致力于写出一本对于生活在任何一个文化背景之下的人们,都能够产生意义的小说。于是,石黑一雄的每一本小说几乎都在开创一个新的格局,横跨了欧洲的贵族文化、现代中国、日本,乃至于1990年代晚期的英国生物科技实验,而屡屡给读者带来耳目一新的惊喜。
远山淡影
作者:[英]石黑一雄
译者:张晓意
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3年,石黑一雄的处女作《远山淡景》出版。小说以二战后为时间背景,讲述长崎一对饱受磨难的母女渴望安定与新生,却始终走不出战乱阴影的故事。叙述者的通篇回忆呈现出“内疚和自欺”的特质,读者看到结尾方可了解其通过他人的面具来讲述自己故事、减轻罪恶感的意图。故事以奇特构思和回忆叙事,揭示了日本长崎的灾难和战后恢复这一主题。
《浮世画家》
作者:[英]石黑一雄
译者:马爱农
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6年,《浮世画家》出版。该书的主人公是一位浮世绘画家,战前曾凭其艺术成就显赫一时,战后则成了世人眼中的军国主义帮凶。随自身境遇的改变,画家醒悟意识到整个日本民族的过去本质上是在为一种荒诞虚幻的理想献身,而他自身的艺术理想也真如浮世绘一样毫无根基,虚浮于世。小说凭借画家对自身从军经历的回忆与反思,探讨了日本国民对待二战的复杂态度。
《长日留痕》
作者: [英] 石黑一雄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译者: 冒国安
1989年,《长日留痕》出版。该书以最能代表英格兰社会和文化特征的男管家为主角,主人公在六天驾车旅行中贯穿了对自身职业历程的回顾和人生价值的思考,在回忆中追寻文化记忆、身份记忆、乃至民族历史记忆。小说揭示出二战后英国社会普遍存在的对贵族传统、绅士文化传统以及大英帝国殖民霸主地位的怀旧情结。《长日留痕》获得了在英语文学里享有盛誉的“布克奖”。
《无可慰藉》
作者: [英] 石黑一雄
译者: 郭国良 / 李杨
出版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
1995年出版的《无可慰藉》,描写一位钢琴演奏家前往一座谜样的中欧小镇演出的诡谲经历。在卡夫卡式的叙事中,演奏家忽而是旁观者,忽而又被卷入迷乱情节之中,所遇之事无不怪异荒诞,充满变数,并在陌生人的境遇中投射出自身的回忆与恐惧。作品反映出当代人受制于各自的困境,无法与他人沟通,也无法从外界获得帮助与慰藉的情状。
《上海孤儿》
作者: [英] 石黑一雄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译者: 陈小慰
2000年,《我辈孤雏》(《上海孤儿》)出版。小说以1937年被日军包围的上海为背景,在整个世界动荡不安、二战一触即发之际,英国少年班克斯的父母离奇失踪。多年后主人公已成为英国上流社会有名的侦探,重新回到上海,探寻父母失踪的真相。该书侧面反映了英国殖民者将自己置身世外、无视中国人民水深火热悲惨生活的虚伪形象,更以客观口吻表现出日本军国残酷行径。本书获得布克奖提名。
《别让我走》
作者: [英] 石黑一雄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原作名: Never Let Me Go
译者: 朱去疾
2005年,石黑一雄出版了《别让我走》。这一充满科幻色彩的作品,构建出一个培养克隆人的教育机构,其中的少男少女努力追寻身世之谜。作品从生命伦理的角度探讨了人类对于克隆人的尊严以及生命的漠视,谴责了人类利益至上的狭隘思想。作者认为,在克隆技术的研究和应用方面必须体现出伦理的诉求,科学发展的同时不可忘记善待和敬畏生命。
《被掩埋的巨人》
【英】石黑一雄 著 周小进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5年,时隔10年,石黑一雄再次推出长篇小说。《被掩埋的巨人》被媒体赞为“颠覆了西方奇幻文学既定模式”。故事伪托于英国后亚瑟王时代的传说。一对不列颠夫妇出门寻子,路遇两位异族屠龙骑士。随旅途深入,众人的记忆复苏,逐渐意识到两族和谐共存的历史遗产完全是假象,故事最终以拔剑相向收场。奇幻史诗的外衣之下,本书探讨的是民族与个人面对历史宿怨时,面对记忆与宽恕的艰难抉择。
媒体评价石黑一雄“作品谦逊得近乎无形,犹如隐藏着惊涛骇浪的平静湖面。”作品的平静的水面之下,暗藏着什么呢?青阅读今天推送两篇深度书评,为你展开新晋诺奖作者的文字世界。
(新西兰)深苔
初读日裔英籍作家石黑一雄获得1989年布克奖的小说《长日留痕》时,我以为,以二战前后英国社会动荡及阶层变迁作背景棚,号称“大英帝国贵族阶级没落的挽歌”的本书,讲的主要还是一个关于奴性的悲剧。
对于英国贵族阶级的家仆阶层,我所有的一些浅薄的印象源自戴妃的前管家,此人利用主人的过世发了一笔财,虽然情有可原(可理解的利益驱动),终究感觉不好。《长日留痕》的主角是英国贵族达林顿宅邸的仆役长史蒂文斯,倒是一个严于律己、重操守的好人。他牺牲包括爱情在内的个人生活的一切,成为忠仆的典范。不论时局及主人的政治立场如何,他只管兢兢业业当他的完美管家。
《长日留痕》电影剧照
书中,这位管家频频提及“尊严”,dignity——其一生作为,无不致力于令家仆阶层的尊严得到可敬的展示。而他以牺牲个人意志和爱情为代价来维持的尊严与专业性,所谓professionalism,是不是值得,在长日将尽、暮霭沉沉时,才过迟地令他困扰。
眼前朦胧,心中隐痛——那是读到史蒂文斯终于在暌违经年之后与意中人、曾在达林顿做过女管家的肯顿小姐重逢,竟仍无法放下自尊心的束缚;在对方没有明明白白揭出心迹之前,他竟仍然不能有丝毫松动。史蒂文斯如此严实地将自己裹在职业仆役的铁罩里,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已经没有可能适应别的装扮。当肯顿小姐终于说出“我曾想象过一种更好些的生活。同你一起的生活”时,史蒂文斯才,好不容易,承认了他的心跳。啊,到了本书第239页,距封底不过6页时,我们读者,才第一次,看到这位强硬无比的管家承认——他是会心动的。太迟啊,太迟啊。
内敛自制而自足于内心一套准则,是主人公的处世之道,也是审美标准。管家关于英国风景之美的论述,完全可以作为个人行止的注脚。英国风景之美不在于戏剧性,而是含蓄内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美的,无须嚷嚷于人前。但含泪的肯顿小姐在车上远望史蒂文斯的灰心,须归因于后者的审美原则。茶壶里煮饺子,爱情闷死了。
《长日留痕》的节奏虽慢,其着笔的文雅,着实有非同一般的魔力,世界全由其磁场控制而慢镜推演。这或许和作家本人还是位爵士音乐人有内在联系吧。本书让我们领略到:老派风度就是名词用得比动词多,好好一句话非要用婉语来拐弯。而一个好的家仆,是自觉自愿地被物化的——在符号层面上,他也简直就是同大宅、老贵族等同。好奴才的尊严,是以无条件相信主人的智力为基础。若概念化发挥一下,即谓为对阶层固化和精英政治的愚忠。
提出的议题至今极有时效:小人物在历史中的责任能有多少?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到底匹夫的见识和能力是不是足以担当起问政的责任?管家先生正是抱着“让比我们高明的有洞见的阶层去为这个国家负责,我们只要服务好他们即可”信条,看着达林顿公爵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可怕的是,当尽忠尽责的管家意识到一生所托所信出了问题,已到了长日将尽的暮年。读者同好,不知诸位想到脱欧投票否?反正我是联想过去了。
《长日留痕》与《长日将尽》是两个各有好处的中文译名。前者强调书的回述与一弦一柱思华年的怀旧色彩,说往事,思绪绵长。后者则吻合主人公在来日无多之年回忆,强调往者不可追的时间感。个人更倾向前一译名,TheRemainsoftheDay,作为直译,也语意双关。书中最后一章,其实点出“remain”所指为夜晚。特别指出,“夜晚是一天中最好的部分。”晚上人们有余裕回顾及评估白日所经历的事情,因此比忙于生计的白日更为人们所喜爱。那段话是在长椅上偶遇的陌生人劝史蒂文斯不要沉溺于往事,像是作者借陌生人之口发的议论:青春已逝,然而咱们总是得往前看的。哀感亦正在于这个轻轻一句“往前看”——前路无多的老人,他还看个什么趣儿呢?今生无份,可是待来世么?
石黑一雄数度接受媒体访谈时,都提到“记忆”与“过去”这个他情有独钟的命题。他表示:以前感兴趣于描写作为个体的人在既留恋过往,又竭力想将不愉的过去埋葬之前的挣扎。现在则想探索在国家、社会层面对历史和回忆的集体态度。2015年出版、他的毁誉参半的新作《被埋葬的巨人》即延续对记忆与遗忘命题的书写——在遗忘之雾笼罩的土地上,一群得了失忆症的宿敌也忘了你死我活的争端,但一对老夫妇为寻子还是踏上找回记忆的险途。这部作品有意将故事发生地虚拟,如寓言,诉诸普遍经验。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是记忆影响现实与未来的功能性一面。个人固然常以自欺、否认的方式面对历史;但对国家而言,在戾气与极端主义甚嚣尘上的纷乱世界里,本来算是功能性失调的失忆症可以是谋求和平共处的解决之道吗?何时必须直面难堪的历史?选择什么时间放下、忘却而得以前行?作家的解答是含糊的;身为读者,我也深感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