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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级出身并不能完全左右我们的行为？
© Katrin Ribbe, Schauspiel Hann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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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凯泽斯劳滕市中心一家工人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全家四口生活在贫困中，挤在一座狭窄的公寓里。父亲是卖苦力的家具搬运工，也就是人们今天所说的“穷忙族”（working poor）：就是那些起早贪黑，依旧生活拮据的人。父亲嗜酒如命，还有暴力倾向。母亲身患疾病，心情抑郁，只能和父亲凑合着生活。这便是根据克里斯蒂安·巴伦（Christian Baron）的自传小说改编而成的戏剧《他那个阶层的人》（Ein Mann seiner Klasse）所讲述的故事。
要像卢卡斯·霍尔茨豪森（Lukas Holzhausen）执导的这部作品一样，在戏剧中展现阶级关系，这一尝试并不容易。将阶级关系搬上舞台，往往会沦为一场各色人物类型的轮番展演。一边是嗜酒如命，大打出手的父亲，另一边是无助而又抑郁的母亲。
© Katrin Ribbe, Schauspiel Hannover
阶层出身的程序
巴伦曾在接受戏剧构作安妮卡·亨里希（Annika Henrich）的访谈时，自己解释说，针对这一主题，是要进行启蒙和反思，还是要呈现一部“社会性色情剧”（Sozialporno），二者之间的界限实际上非常狭窄。关键在于，是要为改变社会提供思考，还是仅仅展现出如同动物一样关在笼子里的人？
刻板化的表达与符合现实情况的表达，它们的区别在于，真正的人会做出行动，做出自己的选择与决定。他们不只是自己的阶级出身编码而成的机器人，但也并非完全不是。这个人的四分之三是一部机器，如同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au）的观点：我们的阶级出身为我们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但我们依然有摆脱束缚，自由行动的空间。
《他那个阶层的人》正是以此为切入点。戏剧中首个出现对话的一幕便是围绕着年轻的克里斯蒂安·巴伦，也就是由Nikolai Gemel扮演的“我”而展开。“我”解释说，他原谅了给他造成伤害的父亲。换句话说：他已经决定，将罪责归咎于阶级关系，而非父亲本人。
恐怖的暴力场面
然而这并非易如反掌，演员们的表演从头至尾都在表现这个艰难的过程。父亲本人在剧中是一个双重角色：作为工人的一面，他长着一副饱受外界打磨的面孔，穿着干净洁白的运动鞋和T恤衫，在整个演出期间，都忙着在舞台上用四面木墙竖起一个空间。他一会儿拧螺丝，一会儿在墙上打孔，一会儿贴墙纸，中途还休息了几次。作为父亲的一面，业余演员Michael “Minna” Sebastian在此过程中一言不发，他强健、安静的身影却一直贯穿于舞台之上。通过画外音，父亲的话不绝于耳，由Jan Thümer配音，诉说着他的看法，他的咒骂，他的牢骚，他的玩笑，还有戏剧最后——他的哭泣。
充满野性的忠诚：孩子与拯救他的姨妈 © Katrin Ribbe, Schauspiel Hannover
作品呈现了巴伦和父亲之间矛盾的关系。父亲常常暴怒，又酗酒成性。画外音呈现了暴力场面，但是观众却看不见。与此同时，克里斯蒂安也感觉受到了父亲的保护，常常提起他那布满纹身的强壮双臂。父亲也的确充满强大和爱意，他曾跟儿子说，不管他是个女性还是同性恋，对父亲来说都无所谓，只要孩子活得自豪就好。这才是父亲唯一在意的。
由Stella Hilb扮演的母亲也是双重角色，她早早就死于癌症，她的姐姐，Juli姨妈，也同样疾病在身，后来姨妈收养了几个孩子。虽然母亲和姨妈的角色有些难以区分，但两个人物都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Juli姨妈那充满野性的忠诚和她响亮的声音，她总是在蛮横的祖父面前护住自己的妹妹，自己却因此遭受危险。同样感人至深的一幕，是她打给当地的报社，用她那无比响亮，带着普法尔茨方言的声音要求编辑给她的外甥一次撰稿的机会，因为这孩子“非常有天赋”。
并非无辜
这也显现了阶级出身并不能完全左右我们的行为。毕竟姨妈这个人物就既不酗酒也没有暴力倾向。而父亲的行为也随着情节的发展愈发让人可以理解。他那强大的，有时会爆发出伤害性的男性特质，却也是他为了适应自己身处的阶级环境所产生的反应机制。在该剧的结尾，“我”终于向观众坦白，原谅父亲的并不是“我”，而是弟弟班尼。
这构成了前后呼应，显示出这部戏剧作品与克里斯蒂安·巴伦都严肃地思考了开场时提及的问题：父亲不可能丝毫没有罪责，虽然他期望如此。然而这个人物就整体而言，正如题目所说，是：他是那个阶层的男人。
本剧由卢卡斯·霍尔茨豪森（Lukas Holzhausen）和安妮卡·亨里希（Annika Henrich）根据克里斯蒂安·巴伦（Christian Baron）小说改编出品：汉诺威国家剧院（Schauspiel Hannover）导演：卢卡斯·霍尔茨豪森全球首演：2021年10月21日
发霉的台布、烈性酒的气味、摔摔打打的声音，还有父亲的大嗓门：卢卡斯·霍尔茨豪森将一个普通德国家庭的日常生活搬上了舞台。克里斯蒂安的童年生活充斥着贫穷、恐惧和耻辱。父亲经常酩酊大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人，但克里斯蒂安一直都希望父亲留在这里。克里斯蒂安·巴伦在他的首部作品中，回忆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在凯泽斯劳滕（Kaiserslautern）度过的童年和一位有着多张面孔的父亲。在这部忠实原著改编戏剧中中，导演霍尔茨豪森与演员们一起，感性又令人印象深刻地阐释了阶级论、排斥和家庭中的团结。
评审团推荐语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克里斯蒂安·巴伦在凯泽斯劳滕一间破房子里长大，成为一名无依无靠的无产阶级劳工。他的父亲是个酒鬼，经常对巴伦的母亲大打出手。尽管如此，克里斯蒂安·巴伦还是 “希望他能留下来”。这位暴躁、强壮的男人也是克里斯蒂安童年时代的英雄。2020年，作家巴伦出版了回忆录——《他那个阶层的人》，作品的主题是暴力、爱，以及不被察觉的家人间的隔阂。导演卢卡斯·霍尔茨豪森让一位沉默寡言的业余演员扮演父亲。这位父亲从不理会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在隔音效果很差的一居室公寓敲敲打打。舞台之外，他粗鄙的普法尔茨方言（Pfälzisch）一再打断舞台上的对话，他的大嗓门与电动螺丝刀的嗡嗡声混合在一起，构成这部戏剧中无法预知的背景音。这部舞台剧睿智而又冷静地讨论了阶级论、团结和家庭，并且探讨了在一个富裕的国家里，生长于一个穷困家庭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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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他那个阶级的父亲》链接：https://nachtkritik.de/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view=article&id=20972:ein-mann-seiner-klasse-das-berliner-theatertreffen-von-aussen-betrachtet&catid=1863:theatertreffen-2022&Itemid=101060本文原始德文版于2022年5月8日首发于德国《午夜剧评》（Nachtkritik.de）杂志。 翻译：歌德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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