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杀中国老人,歧视毛利原住民:新西兰本土白人至上主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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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轻人环游了世界。在抵达新西兰时,他已是失魂落魄。他多想告诉白人同胞们,有外族正在侵略他们的国土,想告诉他们不同肤色和各异信仰带来的危险。他写下的长长宣言,充满了偏执和自怜。接着他举起了枪,希望谋杀能带来自己渴望的关注度。
以上这些文字,不仅可以用来描述上周五在基督城残忍屠杀50名穆斯林的凶徒,也可以形容Lionel Terry——1905年,他在惠灵顿的Haining Street枪杀了一位名叫Joe Kum Yung的中国老人。
Terry在英格兰长大,定居在新西兰前已经游历了大英帝国的大部分地区。他创作并出版了一份白人至上的反移民宣言。1905年的冬天,为了售卖宣言他从Mangonui步行至惠灵顿。在惠灵顿的中国城,他将枪口瞄准了受害者。
信奉白人至上的Lionel Terry
谋杀了Joe Kum Yung后,Lionel Terry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但在很多新西兰白人心中,Terry已然成为了英雄般的存在,甚至有3000人请愿要求释放他。1907年,Terry逃跑后藏在奥塔哥的灌木丛里,随后得到了当地农民和牧羊人的帮助和投喂。警方一份报告显示,Terry当时遇到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同情他”。
有人支持Lionel Terry不足为奇。在1907年之前,新西兰白人至上主义早已生根萌芽。实际上自1850年代以来,这股势力就已成型。第一批殖民政府开始激进地获取毛利族土地,并从英国引进大量移民。毛利人希望保留自己的土地,并因此发起了毛利国王运动。当时殖民地的政治家和记者就开始探讨白人人种的优越性,以及白人统治深色皮肤人种的命运和责任。
1859年,达尔文发表《物种起源》,这本书随后蜚声国际。不少殖民主义者把这本书奉为圭臬,认定有的人种就是比较优越,其中就包括诗人和殖民地管理者Alfred Domett。1863 年Domett一跃成为新西兰总理,随后派兵入侵怀卡托地区,导致毛利王Tāwhiao被迫流亡。对于军队的暴行,Domett毫无悔意。“这简直难以想象,”他在一封信中写,“野蛮人居然还要和文明世界的人类平起平坐。”毛利人作为低等人种,就应该“用铁棒统治”。
诗人/新西兰前总理Alfred Domett
1868年,英国军队打道回府,毛利军事天才Titokowaru和Te Kooti在塔拉纳基和东海岸率兵抵抗殖民军队,彼时白人政治家和报纸甚至更加极端。就在Titokowaru粉碎了远征军的进攻,并且杀害了士兵Gustavus Von Tempsky后,《惠灵顿独立报》表示“某些西岸部落”必须被消灭,报纸甚至把他们称为“野兽”,需要被“打倒和杀光”。这份报纸建议让雇佣兵来做这份工作,并按照敌人的首级数量计算报酬。
到19世纪的末尾,毛利人失去了大量土地和人口,大势已去,但白人至上的思想依旧顽固:这时毛利人已经不再危险,但却也在劫难逃;作为低等人种,毛利人的灭绝无法避免。记者及诗人Arthur Adams曾表示:“在毛利土地上,所有的风都在呜咽着‘死亡’。”在新西兰乃至全世界,“棕色战士”正在死去;“白色国家”正在取而代之。
但到了1880和1890年代,白人至上出现了新威胁。1885年,苏丹起义领袖Muhammad Ahmad从著名将军Gordon指挥的英国军队手中夺下了喀土穆堡垒。戈登被斩首; 大英帝国惨遭羞辱。此后新西兰报纸对Ahmad的“穆斯林”追随者的狂热和嗜血进行了长期、耸人听闻的报道。许多殖民者要求在本土集结军队,并送往非洲参战。当时汉密尔顿一座大厅对这次战争进行了情景重现,不少当地人看到英国军队被打败之后直接晕了过去。就像毛利军事天才Titokowaru和Te Kooti一样,Muhammad Ahmad挑战了白人至上的神话。
苏丹马赫迪起义领袖Muhammad Ahmad
对苏丹事件的恐慌,恰逢一批新移民涌入新西兰。他们就是黎巴嫩和叙利亚人,这些人来自奥斯曼帝国。在新西兰他们成为了流动推销员,在泥泞的道路上推着车,车上堆满了衣服、珠宝和药瓶。新移民被报纸称为“小贩”,还被指控犯下了各种恶行。他们被认为又脏又懒,监视着丈夫在外工作的白人家庭主妇,欺骗顾客,贩卖私酒,忠于外国和国外的宗教。
1896年,时任总理Dick Seddon推出了《不良小贩保护法》(Undesirable Hawkers Protection Act)。法律规定,除非能有四名纳税人证明小贩的诚实,否则禁止他们在新西兰进行交易。Seddon声称(新西兰)需要法案来阻止“大量涌入殖民地的叙利亚小贩”。
新西兰白人有理由担心伊斯兰入侵。但在1918年,正是新西兰军队占领了一个穆斯林国家。入侵巴勒斯坦的埃及远征军中就有数百名新西兰骑兵。这支远征军从奥斯曼帝国抢走了领土,战争结束后也没有离开。
1918年12月,新西兰骑兵步枪旅在Surafend村附近扎营。一名当地人从骑兵手中偷走了一个袋子后,大约200名新西兰人在12月10日晚袭击了Surafend。由于担心被附近营地的其他盟军听到,他们用长棍和刺刀攻击阿拉伯人。军事历史学家估计,当晚有40到100名巴勒斯坦人死亡。新西兰名义指挥官马Marshall Allenby对Surafend大屠杀进行了调查,但由于行凶者对秘密严防死守,他们没有受到任何指控。Allenby非常愤怒,他直言称骑兵们已经从“勇敢的士兵”变成了“冷血杀人犯”。
战争结束后,新西兰的白人至上思潮依旧强大。1925年,白色新西兰联盟(The White New Zealand League)成立,其反对“有色”移民和异族通婚的运动很快赢得了右翼政治家以及一些工会的支持。虽然遍布全国大部,但该联盟实际上是在Franklin成立的。Franklin地区拥有相对大量的中国和印度园丁。联盟成功在Pukekohe和Papakura等城镇实现了隔离制度。 Pukekohe的理发店和酒吧都只能供白人享用,亚洲人和毛利人如果要去电影院,就只能坐楼上。
1959年,毛利精神病学家Rongomanu Bennett踏入了Papakura一家小酒馆。在此之前,这里的酒馆都是白人专属。所以,Bennett没喝上酒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不过被拒之后,Bennett发起了一项运动,而且登上了国际头条。Papakura也因此被称为“新西兰的小顽石”。运动最终逼迫时任总理Walter Nash介入,并且让酒馆经营者灰溜溜退了场。
基督城植物园,大家自发为枪击案死难者献花
到了1960和1970年代,曾经的白人至上主义运动又迎来了好队友新纳粹主义。和Lionel Terry一样,这些希特勒信徒用暴力和语言实践自己的信仰。1967年,因为对犹太教堂投掷燃烧弹,新西兰国家社会党创始人Colin King-Ansell锒铛入狱。国民阵线的领导人Kyle Chapman因试图烧毁毛利会堂被定罪。1980年代,为了支持对移民采取军事行动,另一个新纳粹主义团体国民工人党(Nationalist Workers Party)重新出版了Terry的The Shadow。
1995年,在Papakura的监狱中诞生了第四帝国(The Fourth Reich)。团伙成员将将法西斯主义意识形态与抢劫勒索混为一谈。1997至2003年间,该团伙杀害了三人,而这些人都冒犯了他们白人至上主义的理念。一个名叫Hemi Hutley的年轻毛利人被拖行100米后,被扔进了Buller River中淹死;同性恋和异装男子James Bamborough被扼死后被扔进了同一条河;韩国游客Jae Hyeon Kim也被绞杀在第四帝国的车厢里。
9·11事件后,白人至上主义者将视线转向了穆斯林。一系列清真寺遭到破坏。2005年伦敦七七爆炸案发,为了“报复”,奥克兰五座清真寺的墙上被人画上了涂鸦,窗户也被砸碎。国民阵线一名激进分子随后因为这些袭击被判入狱。
2005年,奥克兰一座清真寺遭到涂鸦
基督城的杀手也许是澳大利亚人,但他在新西兰并不是没有支持者。上周五晚以及周六早晨,国民阵线网站就出现了一系列评论,庆祝基督城大屠杀。
100多年过去了,Lionel Terry的阴魂依旧在新西兰盘桓着,久久不曾散去……
(本文唯一宗旨在于厘清新西兰白人至上主义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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