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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辛格:留给中美寻找共存之道的时间不足十年

吾楼 中美聚焦 2023-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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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 语


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近日庆祝百岁生日之际,接受了《经济学人》和《华尔街日报》记者的采访,就当下国际局势、中美关系、俄乌战争以及人工智能对国际博弈的冲击进行了分析。和拜登政府国安战略在十年内“竞赢”中国的定位类似,基辛格也给对中美博弈输赢提供了一个大致的时间框架。他认为,人类的命运取决于中美友好相处。随着人工智能等科技的迅速发展,留给中美寻找共存之道的时间窗口只有五至十年。在他看来,中美在气候变化和经贸领域的合作无法帮助彼此构建互信和保持大国平衡。那么,在有限的时间内和全球缺乏领导力的背景下,中美如何才能找到和平共处之道?基辛格在采访中提供了最新的见解。部分采访内容,整理如下。



▲《经济学人》网页截图。


中国不认可美国的“正义”与“无私”


当今世界呈现的状态是“无序”。大国(major powers)都在追问自己的基本定位。它们大多没有内部定位,正尝试改变或适应新的环境——一个被中美大国竞争不断被撕裂的世界。诸如印度这样的大国以及其他“从属”国家,对自己想要在世界上实现的目标没有主流认识。它们不知道是否应该“修正”超级大国的行为,还是应该争取“一定程度的自主权”。冷战时期以来,法国选择了战略自主,但这种自主“在影响全球均势的问题上”与美国紧密相连。马克龙总统访华就是法国战略自主的例子。原则上讲,从西方政策的执行角度看,你总是希望盟友专注于能够为你做出什么贡献。但国家不是这样构建而成的,所以,我赞同马克龙的战略自主主张。对于“法国不当美国附庸”的言论,应该从文化层面而非字面意思进行解读。如果说过去英国人的策略是将你引入他们的知识框架,然后说服你,那么法国的策略则是让你相信你的知识储备和想法还不够充分。



那么,美国策略是什么呢?美国人是从“正义”的视角看待自己,相信自己是“无私的”,没有纯粹的“国家目标”。而且,美国的构架目标是通过外交政策来实现的,而且实现难度如此之大,以至于我们一旦讨论调整和修改目标时,往往会非常怨恨对手。所以,我们希望自己的观点会占据上风,不是因为我们认为在智力上更胜一筹,而是因为我们认为它们本身就应该是主流观点。这体现道德情感和强大力量的结合,而非“权力地位”。当然,美国这种“天生无私”的主张不会引起其他国家的共鸣。中国领导人根本不认可美国的这一定位。


中国无全球传播文化的意愿,

美国无战略视野


就中国的全球抱负而言,我认为中国不想在全世界各地传播中国文化。中国寻求的是“安全”,而不是统治世界。但中国确实希望成为亚洲的主导力量。日本和印度会接受这一点吗?日本可能会在三年、五年或七年内发展自己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不是在敦促日本这样做,这个时间框架只是我的分析。我知道当前华盛顿政客在想什么。他们说中国想要称霸世界,现在好像说要和中国对话。而真实答案是中国只想强大,目前并未在威胁秩序层面的议题上寻求军事对抗。美国必须将中国纳入国际体系。我个人倾向于民主体系,但我们必须重新学习国内的体系,减少国内的各种冲突。


美国没有宏大的战略视野。当美国出台一项战略时,它倾向于从道德原则的基础上切入,然后以同等效度将这种原则应用于其他每一个国家。美国有自己的优势。当受到挑战时,美国调动资源来抵抗挑战相对容易。但威胁往往指的是物理性冲突。在这种冲突迫近之前,资源调动是比较困难的。


美国有必要保卫世界上对美国和民主的生存至关重要的地区。但由于对自己历史抱负和制度信心的下滑,美国在政治上执行它的能力已经急剧下降,这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问题。除此之外,美国没有足够的跨越党派分歧的共同目标和原则。美国两党无法像我(任职)的那个年代那样跨党派合作,找到共同点,携手重建欧洲并赢得冷战。这在今天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需要想办法重建旧形式的爱国合作。


美国总想着中国让步是行不通的


我和中国领导人对话后的印象是,令他们气恼的是,我们总觉得我们处于正确的道路上,如果他们表现得好,我们才会给于他们某种特权。还有,当我们谈到一个世界体系,一个基于规则的体系时,我们制定了所有的规则,他们只能希望参与到任何新出现的规则中。


美国领导人总想让中国做出各种让步,并高调宣扬这些让步,这是非常错误的做法。现在,拜登政府对华政策并不比特朗普时期对华政策好,两者大同小异。我们宣布中国为“敌手”的政策,以此迫使中国做出让步。我们认为,这些让步将阻止中国实现其主导某些领域的愿望。这是错误的做法。我支持的外交技巧是,将美中关系展现为共同关心的问题,在这种关系中,彼此达成协议,因为双方都认为这对自己最有利。


▲5月26日,解放军一架歼-16战机在中国南海上空对一架美军侦察机进行拦截。(美军公布视频截图)


美国可能希望中国做出哪些让步?我看问题的视角不是中国应该改变或调整哪个立场。我们承认,在南海,我们有“难题”。我们能否在“航行自由”的框架内找到解决这一难题的办法。如果我们做不到,就会发生对抗。就台湾问题,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除了时间,别无他法。一个解决方案是在一段时间内维持台海现状,中美双方不会相互威胁,也不限制针对彼此的力量部署。这需要美方“言辞谨慎”,不要将台湾当做一个国家来对待。我不是说这些目标是可实现的,而是可构想的。中国对此也持开放态度。如果美国一味地要求中国必须在一些领域做出美国希望看到的进展,然后美国再给予中国回报,这是行不通的。


中美军事冲突的不可避免性


当我在1970年代开始对中国开放时,中国的立场与欧洲平行,因为当时中国的主要战略挑战依然是苏联常规军事力量。中国方面也希望能够和美国构建一种关系抵抗苏联,不同的是在此期间中国逐渐成为了一支战略力量,并掌握了能和美国匹敌的技术能力。现在的形势是中国正在发展真正的战略能力,而且经济上对美国有一定的竞争力。因此,我们处于典型的一战前的状况,双方没有太多的政治让步空间,任何形式对均势的破坏都有可能导致灾难性后果。尤其从科技层面讲,后果会更糟糕。


我认为双方可能会发生冲突,而且是两个具有全球视野但文化习俗不同的国家相互对抗。人类的进步的确是在“大战”之后取得的,比如在17世纪欧洲的“三十年战争”、19世纪初的“拿破仑战争”、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后的欧洲重建。但中美竞争可能不同。历史表明,这种类型的国家相遇,军事冲突是不可避免的。现在,由于相互毁灭和人工智能的存在,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情况,亟需负责任的领导人避免中美发生冲突。


为了阻止和中国发生战争,美国需要避免轻率地展现敌对,而是要寻求对话,最重要的是两国领导人之间的对话,以减少发生军事冲突的可能性。对美国而言,危险在于,在这样的讨论中,人们会认为中国已经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我们处于永久的和平之中,可以解除武装——这样的话,美国会变得软弱。如果采取相反的路线,危险之处在于“行为偏差导致的全面战争”。这是我作为一名现实主义者的信念。即使美国无法“纠正”中国的立场,我们最好在滑向冲突前尝试过除了“绥靖”以外的所有可能的选项。当然,这不是绥靖主义。我认为可以在欧洲、中国和印度加入的规则基础上建立一个世界秩序,但这需要远见和奉献精神。


哪些领域可以开展合作,

帮助维持均势?


现在,美国思考对华关系时的一大挑战是如何平衡“美国利益”和“价值观原则”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美国是否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因为美国历史上很多伟大的事情都是源于对“各种原则的承诺”。气候变化话题虽能激励年轻一代,但这无需他们做出牺牲。他们能做的就是观察和要求别人做出牺牲。我完全支持应对气候变化,但我不认为它会在中美两国的战略思考当中产生足够的“平衡”。经贸也是如此。一旦有贸易战,如果你观察美国传统鹰派的观点就会发现,他们的立场就是“必须剥夺中国发展自己的机会”。就乌克兰危机,中国正在尝试扮演全球战略角色。我们必须在每一个节点评估该战略角色的概念是否和我们相容。拜登政府做了很多正确的事情。我在乌克兰问题上支持拜登政府。从我的视角来看,乌克兰战争已经取得了胜利,因为它阻止了俄罗斯对欧洲盟国的攻击。这种情况极不可能再次发生。乌克兰现在已是欧洲装备最精良的国家,且属于北约。


▲5月16日至17日,中国政府欧亚事务特别代表李辉访问乌克兰,期间乌总统泽连斯基会见了李辉特使。图为李辉与乌克兰外交部长库列巴握手合影。


就乌克兰危机,原则上,我希望美国与中国进行长期对话,把结果摆在台面上,我希望能够看到彼此相容的结果。如果看不到,中美双方就必须做出战略决定。如果中国发挥建设性的角色,这种角色首先和中俄关系的“无上限”是相容的,而我们要看的是这种角色是否和北约立场相容。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可能会认为,由于中俄关系的“无上限”,他从未想过中国会开展和北约相平行的外交。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无法促成和平。中国的立场不能和美国一样,中国提出外交促和是其迈出的一大步,这也是为了展现中国的国家利益。如果是我,我可能不会选择这样做,而是注重北约采取政治举措。但对乌克兰政府而言,中国可以支持拥有一个强大而独立的乌克兰的结果。而且,泽连斯基肯定知道,中国的立场和他的生存并不相悖,但中国靠向北约则和美国的利益相悖。西方政治家需要考虑这一点。如果我们希望中国支持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那就不是北约这条线的结果。


美国应该坚持的论点是,不能因为乌克兰处于靠近俄罗斯的脆弱地理位置就排斥乌克兰加入北约。欧洲人之前不希望乌克兰加入北约,只想给乌克兰提供后者想要的武器用于防卫。但这并不奏效。这也是我为何很不情愿地支持乌克兰加入北约的原因。中国可能默许乌克兰加入北约。但中国不会根据边界位置表达他们的立场,而是会在谈判桌上展现自己的外交实力。虽然中国的立场和我们不同,不希望看到俄罗斯的毁灭,但中国支持乌克兰的独立,并就核风险发出警告。中国这样做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们不想和美国发生冲突。我的总体原则是,美中两国应该围绕乌克兰危机等前所未有的情况建立对话。


为了让中美坐下来谈,我可能会支持做两件事。首先,美国应该降低在台湾问题上的论调。美军的部署要确保对方相信我们的意图,而不是口头上进行宣示;其次,中美必须就科技的影响开展交流。双方必须迈出军控的一小步,彼此都向对方提供一些有关新技术能力的可控材料。现在,我们处于这样一个世界,你发明的技术将拥有巨大和新颖的应用。机器的理解能力比人类最初设想的要强很多。这对中美两国都有影响。这需要两国领导人展现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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