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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深圳:当年父亲努力逃离,如今我却爱上了她 |深圳本土访谈录③

蒋荣耀 西葫芦 2019-12-19

当年深圳河谷连同深圳河南岸新界的大量土地都属于张氏家族。



见到张玉轩会馆主席张玉书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一位八零后。然而,他却说他出生于1962年。

他保有良好的身材,健康的皮肤,朋克式的发型。

作为生意人,却有一大堆社会职务。

他学习土地资源管理(专业),但是谈到深港历史和深圳张氏家族发展史,又如数家珍,显示他有下过力气进行深入研究。

张玉轩会馆是深圳水贝、湖贝和向西村三条村在香港的宗亲会,以三条村的共同祖先张玉轩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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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赫家世:

爷爷对地方事务贡献颇多


很长时间,在新界出生长大的张玉书对老家的概念都是模糊的。

“因为我出生在香港,家人常告诉我老家在深圳。可是深圳是什么样子,我都没有直观感受。”张玉书说,如果要说小时候对故乡的感受,一是那些黑白照片,都是老家亲人寄来的;另外就是奶奶每次回老家去,都是辛辛苦苦带着大包小包。少年张玉书从奶奶的行动中明白,那个叫“故乡”的地方和自己有一种无法割断的联系。

张玉书的老家在向西村。过去,向西和水贝、湖贝、黄贝岭都是张姓村落,有共同的祖先,这些村落都位于深圳河谷平原上土地最肥沃的地区。历史上,张氏家族不仅拥有深圳河两岸大量肥沃的土地,还是深圳地区地位最为显赫的家族。

张玉书的爷爷张岫云,毕业于黄埔军校。年轻时在地方从过政,做过地方参议员。有一回他发现自己的弟弟违反规定卖大烟,被他抓住要惩罚。家里人哭着哀求,他丝毫不为所动,因此在地方留下秉公执法的口碑。他也是成功的商人,深圳墟的商业领导。

在民国时期,深圳墟因为广九铁路的开通变得繁华,张岫云在几条街都有生意。他还特别热心公共事务。张玉书给记者分享的资料可以看到,他的爷爷曾经是雍睦堂的董事长。雍睦堂是张氏家族开设的教育机构,也是今天深圳小学的前身。

张玉书告诉记者,“大概到1949年上半年,深圳的情况变得比较复杂,各种力量在这里较量,各种说法都有。因为我们家是大家族,我爷爷就把家人送去了香港。他先把我爸爸他们兄弟三个送到香港去上幼儿园。后来,有人就跟我爷爷说,你不用走。我爷爷就让整个家族都留下来,把我爸爸也接回来了。我父亲以前是典型的大少爷,每天有三位保姆来照顾他的生活。后来他吃了不少苦头, 一下从天堂跌入地狱。失去优渥的生活条件,勉强才读了高中。所以,1950年代我父亲就到了香港。”

张玉书给记者展示当年家族在深圳墟的资料。包括旗杆园招商,民乐剧院股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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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深圳之旅

对个人影响非常深远


1978年,中国改革开放的元年。身处南国边陲的深圳,最先悄悄打开大门探索开放之路。

也就是在这一年,16岁的张玉书和奶奶、妈妈一起回到老家。他回忆说,“那次回老家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不过很遗憾,我父亲不敢回去。他不知道去了深圳以后,还能不能回到香港。当然,今天我们对他这种担心会不可理解,但因为他有过痛苦的记忆,这样担心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张玉书还记得到向西村的时候天色已晚,亲戚都是他以前没见过的,有的人只在照片上看过。他当时感觉向西村最好的地方,就是可以随意放炮仗。另外,那时候的感觉就是向西村啥也没有,而在新界大家都住楼房了。

但是那次老家之旅对张玉书的影响可谓非常深远。“我以前不知道香港和深圳有什么关系,老家对我意味什么。香港以前是不教历史的,尤其是香港殖民历史。所以我第一次知道:香港和深圳以前都属于新安县;深圳河这条分界线也是人为划出来;我的故乡以前在深圳河两岸都用很多土地。”

张玉书在香港读完大学后,喜欢回深圳看看。那是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深圳正处在迅速发展的时期,非常需要海外华侨尤其是香港人资金、技术和经济建设经验方面的支持。张玉书花费很多时间在深圳老家,这让父亲有些担忧。但当时张玉书想的是,也许自己可以为老家做些事情。张玉书说:“我父亲是最后一个回老家的人,因为他吃过苦头,有过我们无法理解的痛苦经历,但是后来他相信,中国社会是真的回归到正常的方向。过去那种不理性的事件不会再发生了。”

很快,热心公共事务、关心家乡发展的张玉书当选罗湖区的政协委员,罗湖区侨联第一届委员。“八十年代看罗湖”,罗湖是深圳最早启动改革开放的区域,侨务工作也启动颇早。二十出头的张玉书第一次参加区政协时,直接跟政协主席“提意见”说,港澳委员开会需要提前一两个星期发通知,提前三天才说时间太仓促;而且资料要到现场才看得到,为什么不能提前发给大家?“当年真是初生牛犊,对两地文化差异完全无知。不过他们当时态度非常好,倾听我们的意见,工作方式有很多改进。我觉得深圳是全中国最开放最愿意学习的地方。”张玉书说。在担任政协委员期间,张玉书就与深圳合作开发香港禁区努力奔波,也就深圳河河套地区、深港合作等大事提出自己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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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回来投资的是香港张氏的精英


深圳谷地的张氏家族,来到水贝立村的始祖名为张远涧。张远涧有三子,长子张玉轩一脉居水贝,二子张靖轩一脉居黄贝岭,三子张圭轩一脉居横岗。玉轩之子松月生四子,长子思月居水贝,二子爱月居向西, 三子怀月、四子念月居湖贝。所以水贝、向西和湖贝三条村都祭拜玉轩公。

张玉书说,张玉轩会馆是在1972年成立的,“小时候,我都经常跟我老爸去会馆参加活动。大学毕业以后,我也跟随当时的会馆秘书长学习一些宗亲会会馆的管理工作,为会馆做一些秘书工作。到2013年,他们就推选我担任会馆理事会新一任主席。可以说,我和张玉轩会馆的渊源挺深的。”

和多数会馆相比,张玉轩会馆的成立时间算比较早了。张玉书告诉记者,在民国时期,即使是新界的大族,不少人还是张氏的租客,租种张氏家族的田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张氏族人从深圳来上水讨生活的人越来越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张氏族人再到新界得到的待遇自然是天壤之别。所以张氏的一些精英就觉得应该团结起来。在张玉轩会馆之前,新界张氏总会由当时新界知名富商张人龙等人倡议建立。张人龙祖籍黄贝岭村,二十年代在香港出生,后来成为一代“新界王”,家族生意遍布北区,涉足地产、工程、证券及金融等事业,更是乡议局、区域市政局及立法局三料议员。

张人龙发挥了“榜样的力量”,所以尽管他不属于玉轩的后代,但是玉轩会馆里仍然也有他的影响力,2013年,年过九十的张人龙仍被聘请为玉轩会馆的名誉会长。

到了1980年代,国内形势的变化,张氏在香港的众多有识之士开始重视与内地的关系。“所以最早回来投资的仍然是香港张氏族人中的精英,他们投资了很多项目,湖贝村的湖润大厦等,都是他们带头支持的。1992年前,香港的张氏对深圳尤其是罗湖的发展起的作用很大,几条村都是。”张玉书说。

张玉书在香港、深圳和内地也有投资,涉及地产和实业。不过,他现在更多时间是投身于公益事业和社会公职,一些投资项目也不得不收缩。


深圳,当年父亲奋力逃离甚至以后不敢回来的地方,却成为香港出生的张玉书成年以后生活的重心。对于这种有些奇怪的命运安排,张玉书这么评价,“这看上去是一种偶然,但是也有必然性。因为,这里就是我的家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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