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客】多数人不认为“条纹”衣服是囚服，今天才恍然大悟
——被唾弃的“条纹图案”的历史
说起犯人，为什么总会想起横条纹图案的衣服呢。就最近来说，漫画《监狱学园》中的男学生、动漫《越狱兔》中的角色、亦或是游戏《街头霸王》系列中出现的Cody都是这么穿的。
漫画《监狱学园》的真人化
动漫《越狱兔》里的两只蠢萌兔子
Cody：穿成这样怪我咯？
为什么犯人要穿条纹图案的服装逐渐变成了定式呢？这里面确实有单纯的当犯人越狱时便于分辨这样功利的考量，但把历史抽丝剥茧来看的话，起根上来说还是西方对于“条纹图案”的唾弃，其是建立在代表了某种“不祥”和“排斥”的基础之上。
利未记第十九章十九节是这么说的：“不可用两样掺杂的料作衣服穿在身上。”
因为写得暧昧，到底是说素材相同颜色不同也可以呢，还是说用两种颜色的线编制而成就不得而知了。但正因为这种描述，犹太民族用两种颜色混合制成衣服的习俗被人所唾弃。就这样，从公元前开始避免使用“条纹图案”成为了习惯，但广泛成为一种定式还要说是在中世纪的欧洲。无论是穿的衣服还是用于装饰的布都要回避使用条纹图案。回头看圣经一书中描写“蠢人”登场的时候，若谁穿着“条纹图案”的衣服登场，一定是被作为反面典型所描绘的。
杀了弟弟亚伯的该隐
（译者注：人类历史上最早的杀人犯）
背叛了耶稣的加略人犹大
此外，要施洗者圣约翰的项上人头的异常者莎乐美、不听从神的命令的以色列第一任国王扫罗王、把参孙交给非利士人的达丽拉等等“圣经的反派角色”们都被描写穿着条纹图案的衣服。随着时代的进步，这个“条纹图案黑名单”的人数也在增多，文学作品中出现的反派角色，比如《罗兰之歌》中的叛徒加奈隆等等，所有的反派角色都逐渐被描绘成穿着“条纹图案”的衣服的人。
加尔默罗修道会外套事件
中世纪最大的“条纹图案恐慌”是由加尔默罗修道会的修道士们所穿着的外套引起的。1254年夏，法国国王路易九世从以大溃败和俘虏生活而告终的第七次十字军回到巴黎。国王同时把在巴勒斯坦的加尔默罗山过着隐居生活的几名加尔默罗修道会的修道士也带了回来。看到他们打扮的巴黎市民大吃一惊，继而对他们破口大骂，正因为这些修道士们穿的是“灰条纹图案的外套”。这个外套的设计主要来自于修道会的创始人和先知以利亚的传说，是加尔默罗修道会的传统样式。4条线分别表示了“勇气、正义、贤明、节约”——尽管有着种种说法，但是不管怎么说是对其他修道士乃至从当时的普通常识来讲难以理解的服装。加尔默罗修道会的修道士们不只是在巴黎，在英格兰、意大利、普罗旺斯、莱茵河沿岸等等欧洲各地，都挨民众的骂，有时还被人施以暴力。不能再视而不见的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四世要求修道会放弃穿条纹外套，改穿纯色外套。但是修道会的回答是NO。
外套事件
“外套事件”在欧洲掀起了一大争论，一时间变成了危及修道会自身存亡的事端，所以于1274年就任的总会长皮埃尔·德·米约采纳了教皇的意见。修道会内部调整了13年，到最后在1287年采用了“纯白的教袍”，掀起了大骚动的“外套事件”才算是告一段落。
为什么“条纹图案”被嫌弃
为什么过去的人讨厌条纹图案呢？我想可能是因为本能反应，就像讨厌用手指在黑板上划的声音那样，无法说明但是总觉得讨厌不爽这样的感觉。米歇尔·巴斯图罗是这样说的。因为“条纹图案”的表面构造无法明确地区别背景和图案，从而造成了观者的视觉混乱，中世纪的人可能因此对之抱有厌恶感。最重要的是，在以前“物和人在背景前面”这样的设计很常见，而“把全部图案当做设计来认知”的习惯还没有。因为条纹图案不存在背景也不存在前面，所以过去的人看了这样的设计，感受到的是“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来看？”的混乱与恐怖。
条纹图案
就算现在看到条纹图案就毛骨悚然，感到恐怖的所谓“条纹图案恐怖症”的人也是存在的，1945年的希区柯克电影《白色恐怖（Spelboud）》也有看到白地上有条纹图案的花纹就发作的主人公爱德华博士。在中世纪条纹图案被认为是“恶魔的设计”，是用在和“神圣领域”所相对的人的身上的。这在罪犯、残疾人、以及从事低贱工作的人（比如佣人、妓女、刽子手等等），还有异教徒或者转信了异教的人的身上都有体现。这些人和“条纹图案混乱了人的视觉”一样，是“搅乱了社会的人”，是破坏了秩序的人。
“劣等人”所穿着的条纹图案
到了近代，条纹图案不仅仅单纯指排斥的对象，更是开始具有了一种表现“隶属者”符号的意思。“被排斥的人 → 比起自己劣等的人 → 因为劣等必须隶属于他人的存在”，这样其含义逐渐被扩大。其并不再表示轻蔑和邪恶的含义，而单纯地只是表达身份卑贱。比如说，宫廷的仆人、服务生、军人、猎人、低等佣人等等被君主所差役的身份低下的人被要求穿上了条纹图案的衣服。
De arte venandi cum avibus所描绘的驯鹰人
18世纪的法国词典里所描绘的小丑
16世纪的巴伐利亚传令官（Herald）
这样“条纹图案＝隶属的”价值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生根发芽，到了19世纪，一提到宾馆的门童和服务生的衣服设计，就是黑黄条纹的马甲。
内斯特
《丁丁历险记》里出现的管家内斯特也穿着这样的马甲。
“野蛮”的象征
进入了16世纪，欧洲的宫廷和宅邸内流行拥有黑人仆人和奴隶，他们的主人特别喜欢让他们穿条纹图案的衣服。作为劣等的异教徒外加上被奴隶的身份，简直就是欧洲人所想的穿着条纹图案的典型模板。
▼Lancret, Woman with a Servant
朗克雷，带着佣人的女人
▼Catherine-Marie Legendre And A Young Black Servant
凯瑟琳－玛丽・勒让德与年轻黑佣
“黑人＝条纹图案”这样的认识被广泛传播开来，是极大地受到了绘画的影响。比如在表现圣经的绘画里，自古以来就被描绘成黑人模样的“东方三博士”之一的巴尔萨泽，此时就身着条纹图案的衣服出现。
▼Adoration of the Magi
格雷考 博士来拜
巴尔萨泽虽说是圣人，但在当作黑人被描绘的情况下身着的还是心照不宣的”被穿上了“条纹图案的衣服。在当时的欧洲人看来，条纹图案在被看作“野蛮”、“远离文明的存在”的同时，也逐渐变成某种能让人感到“异国情绪”、“异质”的东西。
条纹图案被用作于时尚和室内装饰是从16世纪开始渐渐流行开来，到了18世纪后半叶即浪漫主义时代就已流行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初从德国开始，不断向意大利、法国、英格兰扩展开来，特别是在上流社会，竖条纹的衣服最为流行。这里面最有名的，莫过于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一世的肖像。
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一世
黑色与紫色、绿色与金色、黄色与茶色等等并列开来竖条纹的设计在贵族之间特别流行，但是因三十年战争而臭名昭著的德国雇佣长矛兵，正是由于穿着条纹图案的衣服横行天下从而一举将条纹图案表示地位低下的印象一扫而光。
长矛兵
革命的三色旗
18世纪末自欧洲席卷而来的革命的暴风之中，人们所扛的正是“三色旗”。三色旗作为自由、民主、从压迫中获得解放的象征，即便现在也是许多国家国旗所用的设计。
攻占巴士底狱
三色旗大概是从1789年7月攻占巴士底狱开始采用的设计，作为“象征了革命哲学的标志”迅速在国民军间传播开来。把条纹图案披在身上这件事团结了赞成革命的市民的同时，也意味着对古老的价值观进行挑战。正因如此，条纹图案因此有了更具标志性的“印章”的意味。
积极与消极并存的条纹图案
就这样，条纹图案不再仅是单纯地表示“嫌恶”与“劣等”的负面意思，也并存包含了“革新”与“崭新”之类积极的价值而继续存在下来。
蓝白宽横条的衬衫
从我个人的观感来看，蓝白宽横条的衬衫也好、条纹衬衫和帽子也好，看上去都非常滑稽，穿戴它们的该是胖太太、小孩子或是宠物。但是我的衣服中也有一部分是带条纹的，包括细竖条的西服、灰色竖条的短裤，我觉得还是挺漂亮的。我想恐怕我们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些分成“积极的条纹图案”和“消极的条纹图案”加以认识了。
奥斯维辛集中营
说到消极意味的代表，首推的就是“囚服”了。被关进奥斯维辛集中营的人们，都是被强迫穿着这样条纹图案的囚服。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全身穿着条纹图案的衣服越狱的“犯人”一眼就会被看出来，视觉上很是醒目，城里的人也会一下明白“这家伙是逃犯”。
虽说有这样的功利的一面，但是其背后还暗藏了从中世纪开始持续到现在的“被社会驱逐“、“特殊人物的烙印”的意思。而那条纹图案就好像被诅咒的图案一样，穿着它就等于被社会所驱逐、关系被断绝、个人的尊严被剥夺。所以被关到监狱这个与社会所隔离的地方也是应该的。此外，也会让人联想到标志性的象征着“隔离”的监狱的格子。当然，这点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平时没太意识到，但是仔细想想“条纹图案“也是”标志性”的“臭美”。以前，我要是穿着蓝色条纹的衬衫去上班的话，就会被公司的前辈取笑道：“你是佐川快递的小哥吧！”本想穿出来显摆一下却被说成是送快递的，我一气之下再也没穿过那件被说成是“佐川快递的制服”的衬衫。像条纹衬衫这样虽然设计简单，却是具备了视觉要素和社会意义的结合体由此便可见一斑。
来源 | 检察百科
内容 | 日语猫 张曦晔译
编辑 | 陈俊丞
联系邮箱 | jcrb2014@qq.com
检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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