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世界》| 雍旻等：跨越非正式与正式市场间的制度鸿沟——创业支持系统对农民创业正规化的作用机制研究

雍旻 刘伟 重庆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

邓睿 西南政法大学经济学院

摘要：创业者从非正式市场跃迁到正式市场的过程即正规化。基于制度经济学的研究往往将正规化视为成本收益分析后的合法性转变，忽略了非正式制度对该过程的影响。事实上，非正式市场中的创业者仅凭自身力量难以跨越不同市场间的制度鸿沟，需要依靠制度中介发挥桥梁作用。本研究综合制度经济学与组织制度理论视角探究创业支持系统作为泛制度中介如何助力农民创业者实现正规化。基于此，选取央视《致富经》栏目中10个农民创业实例作为样本，运用扎根理论方法探析农民创业正规化过程。结果表明：私人、学术、政府、非政府组织四类创业支持者实施一系列克服结构性制度空洞的举措，既提供了跃迁的经济激励和基础设施，更弥合了非正式与正式价值观念、行为规范、合理性认识之间的差异，促进了创业者在个体、网络、系统面的变革。总体上，创业支持者及其支持举措构成的“泛中介”创业支持系统为农民创业正规化提供支撑，而提升该系统的稳定性将有助于变革的实现，使当地市场与制度环境得到改善并诱发更多农民创业跃迁行为，最终形成正规化的良性循环。

关键词：创业支持系统；农民创业；正规化；泛中介；多案例研究

本研究重点关注创业支持系统如何促进农民创业正规化，强调了正规化不仅仅是合法性的转变。实际上，创业支持者实施了一系列个体和网络层面的举措，帮助农民创业者改变认识、观念与行为规范，而这些都是进入并融入正式市场所要求的实践基础。此外，创业支持者还在系统层面上推行规则和基础建设，以弥合非正式与正式市场之间的制度差异。综上，创业支持系统能够促进创业者在个体、网络、系统3个层面的变革，而提升创业支持系统稳定性将有助于上述变革的实现，使当地市场与制度环境得到改善并诱发更多农民创业跃迁行为，最终形成正规化的良性循环。

本文的核心理论贡献是通过引入创业支持系统将制度中介拓展为“泛中介”概念，解释了创业支持系统如何促进农民创业正规化；揭示了通过增强相互依赖性和把握时间敏感性提升系统稳定性的机制；发现了创业者在完成跃迁后可以转变角色，作为创业支持者进一步强化该系统，从而加速农民创业正规化良性循环的形成，在农民创业正规化的情境中丰富了制度中介理论。此外，虽然制度创业文献为制度创业者如何采取具体措施寻求制度变革提供了深刻的见解（Fligstein，1997；Greenwood & Suddaby，2006；Battilana et al，2009；Waldron et al.，2015），并讨论了这些举措在变革过程的不同阶段是如何作用的（Battilanaetal.，2009）。然而本研究表明：在多主体参与的情况下，这些举措能够整合为一个作用于正规化全过程的多层面（个体、网络和系统）支持系统。因此，本文扩展了现有关于制度创业的研究，描述了不同层面的举措如何克服结构性制度空洞，构成“泛中介”支持系统中的有机组成部分。

在研究非正式经济中的创业活动时，除了关注正式制度的变迁之外，研究者还将受益于对促进制度变革的认识、观念和行为规范的考虑（Webb&Ireland，2015）。以往，学者们主要从制度经济学的角度来理解非正式经济和正规化（Dau&Cuervo-Cazurra，2014）。制度经济学的视角只反映了非正式经济的一个方面。本研究结果表明，还需要将组织制度理论的视角整合进来以全面理解正规化。特别是，当创业活动植根于非正式的认识、观念与行为规范时，尽管存在理性的经济激励创业者也可能抵制正式市场中的创新做法。例如，Kistruck等（2011）强调了当地个体倾向于选择正式就业而非创业的特殊风险偏好破坏了微特许经营关系。Mair等（2012）指出即使正式制度对市场参与者无性别要求，传统的性别歧视限制了妇女的产权，降低了其投资生产性资产的可能性。

从实践层面讲，本研究亦对现有基于市场的贫困解决方案作了补充。凭借对农民创业者的了解及本地社会嵌入能力，创业支持者在助力创业者自下而上发展的同时，产生了农村社区创业脱贫与产业扶贫的效果。有鉴于此，提出如下建议：（1）政策制定者可促进创业支持者之间形成联动机制，使创业支持系统呈现合作共赢、持续健康发展的格局。在形式上，可采用专业、产业和区域联盟，构建产学研用紧密结合，上中下游有机衔接的协同协作机制，充分发挥在技术攻关和推动产业发展等方面的制度创新优势。（2）在农民创业正规化的不同阶段，采用不同的支持举措促进创业发展。在“进入正式市场”阶段，将支持重点定位在激发跃迁动机以及对新技术与生产实践的采纳上，引导创业者从社会网络中积极开发创业网络；在“融入正式市场阶段”，协调创业者与正式市场经销商、供应商建立商业联系，引入和推行新的市场规则并援建基础设施。（3）农民创业者通过响应、配合、规划各项支持举措，把握支持系统的相互依赖性和时间敏感性。在与创业支持者有效交互的过程中提升其动态能力并最大限度地实现自身发展。

值得注意的是，农民创业正规化过程在当地社区留下了变革的印记。创业支持者引入的对正式市场的理解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当地的非正式认识、观念与行为规范，变更并协调了新的关系。应该指出的是，创业支持者并未试图对促进正规化的非必要条件，例如政治、文化、家庭核心价值观等施加影响；相反，创业支持者向农民创业者提供的是一个原本可能不知其存在的选项。事实上，正规化过程中的变革为当地社区带来了许多积极的变化，例如提升本地经济实力、促发更多创业活动、提供就业以及连接正式经济等（刘伟等，2018）。未来的研究可以深入考虑该问题，即创业支持者如何在保持基本的认识、观念与行为规范的同时，对制度施加影响以促进当地创业发展。

此外，创业支持系统促进正规化的过程与更广泛的宏观环境密切相关。虽然本文的研究对象仅限于创业支持者与创业者的行动，但更宏观的制度层面中可能包含着促进创业支持的重要因素。试想若无正式的政策背景，创业支持者在推动变革时将举步维艰。即便有政策支持，变革的困难度与复杂度依然很高。此外，正规化过程中创业者很可能遭遇始料不及的障碍，譬如非正式网络成员的阻挠破坏或传统销售渠道的丧失。这些发现与强调制度变革潜在负面后果的研究结论相一致（Khanetal.，2007）。尽管如此，正式经济主导经济发展是大势所趋（LaPorta&Shleifer，2014），而创业支持系统促进农民创业正规化的作用将随农业产业化过程的推进而日益凸显。受案例研究方法的局限，相关数据仅提供了一个探讨正规化过程的起点，有待进一步的定性和定量研究，以深入理解如何更为有效地促进农民创业正规化。

《管理世界》（Management World）是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管、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办的中文版月刊，主要发表宏观经济形式分析、产业区域发展研究、金融财政与农业经济研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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