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合规风险与防范”专题报道之二｜企业推进知识产权专项合规建设刻不容缓

文/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理论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李佳倩

来源：《民主与法制》周刊2022年第30期

     编者按

    近年来，企业合规改革成为法学界与司法实务界关注的热点。2020年3月以来，最高人民检察院先后启动两期涉案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工作，助推或主导企业合规，成效显著。但是出口管制法、修订后的反垄断法以及《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纲要（2021—2035年）》等一系列法律政策的实施，给企业经营带来了许多新的合规风险点。相关企业只有自觉建立符合自身实际情况的内部合规制度，积极有力地应对新形势下的风险与挑战，才能顺应新时代我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的要求，实现可持续发展，在国际舞台上展现更大作为。

“企业合规风险与防范”专题报道之二

企业推进知识产权专项合规建设刻不容缓

李佳倩

       2020年11月3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十九届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五次集体学习时指出：“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保护知识产权就是保护创新。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必须更好推进知识产权保护工作。”2021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纲要（2021－2035年）》明确要求：“引导市场主体发挥专利、商标、版权等多种类型知识产权组合效应，培育一批知识产权竞争力强的世界一流企业。深化实施中小企业知识产权战略推进工程。”同时，部署“引导企业自觉履行尊重和保护知识产权的社会责任”。2021年10月9日，国务院《“十四五”国家知识产权保护和运用规划》进一步指出：“推动中央企业建立完善知识产权工作体系，打造一批具备国际竞争优势的知识产权强企。深化实施中小企业知识产权战略推进工程。”随着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深入实施，知识产权作为国家发展战略性资源和国际竞争力核心要素的作用愈发凸显，知识产权也越来越多地成为企业的核心资产和主要竞争工具，企业推进知识产权专项合规建设刻不容缓。

企业开展知识产权专项合规的重要意义　　2020年11月3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十九届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五次集体学习时指出：“知识产权领域仍存在侵权易发多发和侵权易、维权难的现象，知识产权侵权违法行为呈现新型化、复杂化、高技术化等特点；有的企业利用制度漏洞，滥用知识产权保护；市场主体应对海外知识产权纠纷能力明显不足，我国企业在海外的知识产权保护不到位。”知识产权是企业竞争力的核心要素，知识产权合规漏洞给企业带来的损失不可估量。　　刑事法律风险是决定企业“生死存亡”的关键，从数据上看，近年来知识产权犯罪案件激增。2021年，全国检察机关批捕侵犯知识产权犯罪4590件7835人，同比分别上升16.8%和9.2%；起诉侵犯知识产权犯罪6565件14020人，同比分别上升12.3%和15.4%；监督公安机关立案299件，同比上升65.2%。知识产权犯罪给企业带来巨大的风险与挑战，在新形势之下，加强企业知识产权合规体系建设、提升企业知识产权合规水平将成为企业提升核心竞争力的重中之重。　　2021年《最高人民检察院工作报告》指出：“全面推开涉案企业合规改革，落实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持续深化知识产权综合司法保护，更好服务数字经济和创新发展。”为加强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工作、积极推进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适用，最高人民检察院已正式发布两批共10个企业合规典型案例，其中有两个典型案例是企业开展知识产权合规工作的良好示范。企业知识产权专项合规工作是企业全面合规体系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企业加强防范知识产权合规风险，构建知识产权合规管理体系，将合规“防火墙”融入企业业务流程，对培养企业资源优势、实现长期可持续发展意义重大。企业知识产权专项合规风险　　企业建立合规体系的目的在于“防范合规风险”，即预防或应对企业因违法违规行为遭受行政处罚和刑事追究的风险。相比其他合规领域，企业在知识产权领域的合规建设存在一定的特殊性：企业的知识产权专项合规需要兼顾“避免侵犯他人知识产权”与“保护自身知识产权”。这是因为，其他合规领域多适用刑法、行政法等公法或具有公法特点的法律规则，企业应尽量采取措施避免违法违规；而知识产权法对权利人亦提出要求——“先下手为强”，如专利与注册商标的先申请原则、商业秘密以采取保密措施作为构成要件等，一方主张知识产权的依据也可以阻却他人的侵权诉求，如作品在先发表、技术在先公开、商标在先使用等。　　全面系统地排查知识产权合规风险和管理漏洞，有助于企业有针对性地制定和完善知识产权合规体系。基于知识产权保护规则的特殊性，结合相关合规标准，企业在知识产权领域的合规风险包括但不限于：　　（一）专利权合规风险：1.专利许可权滥用风险、专利申请权争议风险、被侵犯专利的风险、被提起专利侵权诉讼的风险、专利转让纠纷风险等；2.未能有效开发和实施专利的风险、管理不善导致专利失效的风险等。　　（二）商标权合规风险：1.商标申请风险，商标未注册或被他人抢先注册、申请类别不全、重点类别保护力度不够、申请的标识不全面；2.商标使用风险，申请地域不全、未对目标市场全面布局、对商品或服务类别越权使用或许可他人使用、侵犯他人在先权利、商标使用不规范使用等。　　（三）著作权合规风险：1.职务作品、委外创作、版权商的权属确定风险；2.作品素材侵权风险；3.互联网信息网络传播权侵权；4.许可使用和转让中的法律风险等。　　（四）商业秘密合规风险：1.被他人盗窃、以间谍或黑客手段窃取；2.内部员工被收买；3.对外宣传、合作过程中泄露；4.员工离职泄密等。
知识产权专项合规体系建设　　知识产权专项合规体系通常由原则性制度、专项合规管理制度、工作指南与流程、合规配套文件以及合规管理台账组成。　　（一）原则性制度：关于企业知识产权合规管理的原则性、总体性制度，涵盖企业知识产权管理机构设置及权限，企业知识产权的规划创造、运用管理、维权保护、奖惩激励以及纠纷应对等方面的基本规则，覆盖著作权、专利权、注册商标专用权以及商业秘密等各类型的知识产权。　　（二）专项合规管理制度：关于企业特定类别知识产权的细化管理制度，例如著作权管理制度、专利管理制度、商标管理制度、商业秘密管理制度等。　　（三）工作指南与流程：关于企业知识产权合规管理工作的操作指南与流程，例如著作权登记流程、专利申请流程、商标申请流程、技术合同管理指南、技术资料档案管理指南等。　　（四）合规配套文件：企业落实知识产权合规管理制度所需的配套文件，例如保密协议、竞业限制、保密承诺书等。　　（五）合规管理台账：企业开展知识产权合规管理所需的管理台账，包括但不限于著作权管理台账、专利管理台账、商标管理台账、知识产权纠纷记录台账等。
知识产权合规体系的运行机制　　通常来讲，企业合规体系运行机制包括事前的合规风险识别预警机制、流程监控机制，事中的合规风险应对机制以及事后的合规评价机制。　　（一）知识产权合规风险识别预警机制　　企业需要系统梳理经营管理活动中存在的知识产权合规风险，建立知识产权合规风险库，对风险发生的可能性、影响程度、潜在后果等进行系统分析，对于典型性、普遍性和可能产生较严重后果的风险及时发布预警。　　知识产权合规风险识别的工作方法包括事件库法、合规义务识别法、流程分析法、利益相关者分析法等。事件库法是通过梳理本企业或者本行业以往发生的案例，发现企业存在的合规风险；合规义务识别法是通过梳理知识产权法律法规中的合规义务，识别企业存在的合规风险；流程分析法是从关键事件的流程出发，分析可能的知识产权合规风险；利益相关者分析法是从各个岗位职责出发，分析各个岗位履行自身职责过程中可能的知识产权风险。　　（二）知识产权合规风险流程监控机制　　企业应针对生产经营各环节全面构建起知识产权合规风险的监控机制，将监控合规风险落实于企业日常经营的方方面面。　　其一，应确保知识产权获取合规，及时申请注册登记各类知识产权，例如在产品上市时提前开展商标布局，防止第三方抢注商标。其二，应确保知识产权维护合规，明确委托或合作开发成果知识产权归属，明确有关著作权、专利权、商标权等知识产权转让、许可、投资、质押合法合规，例如在研发合作时注重知识产权所有权、使用权、收益权、处分权的合理安排，防范研发合作产生的知识产权权属合规风险。其三，应确保知识产权运用合规，注重采购、生产、运营、贸易各环节的知识产权管理，例如在选择供应链时开展知识产权尽职调查，优先选择自主研发的供应链，避免因知识产权许可到期受到影响；在产品投产时，注重对产品进行技术调查，防范知识产权侵权事件发生；在产品研发时，预先开展对相关专利的检索与研判，防止与现有专利相冲突；在开展市场营销活动时，注意市场营销宣传物料是否有知识产权合规风险；在“走出去”的过程中，加强技术进出口管制等方面的合规风险管控。　　（三）知识产权合规风险应对机制　　对于不同类别的知识产权合规风险，企业需要有针对性地制定应对机制。合规风险应对机制至少应当考虑以下内容：合规风险的类别和等级、合规风险的具体应对措施、合规风险应对人员的权限和职责、合规风险应对的时限及流程等。对于较为重大的知识产权合规风险，也可以考虑引入外部机构提供专业协助。　　（四）知识产权合规评价机制　　企业应当定期或不定期对知识产权的合规状况开展合规评价，评价的标准包括但不限于对知识产权合规风险的有效识别、控制；对违规违法行为的及时处置；合规管理机构或者管理人员的合理配置；合规管理制度机制建立以及人力物力的充分保障；监测、举报、调查、处理机制及合规绩效评价机制的正常运行；持续整改机制和合规文化等。
企业知识产权管理规范与合规标准　　对于企业如何更好地开展知识产权管理与合规建设工作，国内外出台了一系列管理规范和合规标准，以指导企业提升知识产权合规体系的质量与水平。　　（一）国际标准：ISO 56005:2020《创新管理-知识产权管理工具和方法-指南》　　2020年11月，国际标准化组织发布了新的国际标准ISO 56005:2020《创新管理-知识产权管理工具和方法-指南》，这是ISO关于知识产权管理的首项标准。该标准最初由我国国家知识产权局于2017年向ISO提出立项，历经多年的起草、制订与审批，于2020年投票通过并正式对外发布。ISO 56005:2020的主体部分包含三章，分别为“知识产权管理框架”“知识产权战略”和“创新过程中的知识产权管理”。“知识产权管理框架”包括了组织环境、管理职责、文化、人力资源、财务和法律方面的要求。“知识产权战略”勾画了组织的业务战略、创新战略和知识产权战略的关系。“创新过程中的知识产权管理”围绕“识别机会”“创建概念”“验证概念”“开发解决方案”“部署解决方案”五个阶段展开。标准另有6个附录，为创新过程中知识产权管理需要用到的一系列工具和方法。　　（二）国家标准：GB/T 29490-2013《企业知识产权管理规范》　　2013年3月，我国国家知识产权局出台了我国首个知识产权管理国家标准，即GB/T 29490-2013《企业知识产权管理规范》。GB/T 29490-2013将知识产权管理作为一个完整的体系，规定了企业策划、实施、检查、改进知识产权管理体系的要求。GB/T 29490-2013的基本框架为知识产权管理体系——管理职责——资源管理——基础管理——实施和运行——审核和改进。“知识产权管理体系”包括文件要求（知识产权手册、程序文件、记录）；“管理职责”包括管理承诺、知识产权方针、策划、管理评审等；“资源管理”包括人力资源、基础设施、财务资源和信息资源的管理；“基础管理”包括知识产权作为权利项的获取、维护、运用、保护等的管理；“实施和运行”包括产品立项、研发、采购、生产、销售等企业主要业务环节应该进行的知识产权管理活动；“审核和改进”则包括对知识产权管理体系的适宜性和有效性进行审核和持续改进的要求。　　（三）部门指南：《企业知识产权保护指南》　　2022年4月，国家知识产权局知识产权保护司组织编制《企业知识产权保护指南》，从战略及组织管理、人力资源管理、财务管理、市场营销、产品及研发管理、生产及供应链管理、法务与知识产权管理等7个方面，阐述在企业运行各环节、各阶段如何开展知识产权保护工作，为企业提供知识产权风险防控、高效应对纠纷等方面的策略建议，旨在推动从意识培养、机制建设、实务操作等方面切实提升我国企业知识产权保护能力和水平。　　（四）地方知识产权管理规范、合规标准与指南　　1.2021年12月27日，中国信通院知识产权与创新发展中心与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检察院联合发布了《企业知识产权合规标准指引（试行）》，为企业知识产权合规管理体系的建立、实施、运行和监督全流程管理提供规范依据。《指引》全文共三十条、六个章节，包含总则、知识产权合规管理组织体系、制度体系、运行体系、风险识别处置体系以及第三方监督评估体系等。　　2.2022年4月，北京市大兴区人民检察院联合北京市大兴区知识产权局、北京市大兴区工商联，共同制定了《侵犯知识产权犯罪涉案企业合规整改指南》。《指南》全文共三十五条、五个章节，包含总则、合规整改计划、合规整改实施、合规整改效果评估及附则，旨在为办理侵犯知识产权犯罪涉案企业合规案件的检察机关、参与涉案企业合规整改的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以及有知识产权合规整改需求的企业提供合规参考。　　3.2022年4月，广东发布省级地方标准《企业知识产权国际合规管理规范》（DB44/T 2361-2022），这是国内首个企业知识产权国际合规管理地方标准。该标准规定了建立、检查、实施、改进企业知识产权国际合规管理体系的基本要求，以及识别、评估、应对知识产权国际合规风险的基本方法和基本要求，致力于在海外知识产权布局、风险防范及纠纷应对等方面提供合规指引，从而帮助企业实现海外知识产权风险防控的“源头治理”。

在新形势下，我国更加需要加强企业知识产权合规体系建设，提升企业知识产权合规水平，提高企业对知识产权的基础管理能力和风险控制能力，发展出一批具有国际竞争优势和强大的知识产权实力、能力、潜力的知识产权强企，这样才能立于世界科技创新潮头，赢得发展主动权，为人类文明进步作出更大贡献。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法治建设”重大研究专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检察机关服务保障民营经济健康发展研究》（批准号：20VHJ004）的阶段性成果〕

编辑：狄磊  芦佳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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