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时次品就是人品
忆磁州 鹿鸣春
常常有朋友提起，他们喜欢购买某某大牌的瓷器。其实有点眼力的人一看就知，那些看上去贴金描银的骨瓷其实就是些贴花产品。这与手工出品的作品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虽然它们可能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响亮”的名字。可在我的心里，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手工瓷器的灵动和那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手绘图案的生动和个性。在这个欧日贴花瓷器占据高端市场、低温化学瓷称霸中低端市场的年代，我长期合作的景德镇年轻瓷器艺人古月，一直尝试从吾国的丰富陶瓷绘画财富中汲取养分，用心做壶、精心画盏，实在是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人们在惊艳这些手工瓷器灵动之美的同时，可知道这品质和追求背后的故事？
润芝 白地高温釉下五彩 百鸟朝凤 （可定制）
那天，一看见有顺丰的快递提示，我放下手里的活儿就往家赶。我担心家里没人收快递，还得再等一天才能收到。
到家不久，见到了我盼了几天的木箱，我迫不及待地拆箱，将一个又一个的纸盒打开，没过多久，八把我迫切希望看到的壶就摆在了面前。我坐在地上把壶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一把我能看出釉色不正，一把合盖不严，我看不出其它六把有何不妥之处。
我又把八把壶拿到茶桌上，倒上水逐个试，这才发现我看不出来的六把壶，其中五个在不同程度上都存在密封欠佳的问题，另一个壶把上有一处裂纹，用放大镜才能看到（注：这把壶虽有小到难以察觉的裂纹，然而正巧是密封极佳的，已送去金缮修复。）
我这才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我等了几个月的“朝凤”壶一直都没有拿到。我已经几次追问古月我的壶到哪里去了？他都说：“老师，下个星期开窑就有了。”一个星期过后，我又问：“我的壶到哪里去了？”答复还是：“下个星期就有了”。几天前，我终于忍不住说：“从春节没过完，你就说过几个星期我的壶就做好了，可转眼都要龙舟节了，怎么还没有啊？”我们通话时，古月的女朋友正好在他身边，她抢话说：“老师，其实他已经做了九把了，一把烧坏了，另外几把中也没有一把满意的，我们也觉得对不起您，所以就没敢跟您说。”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一个又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没有拿到我的“朝凤”壶。
视频结束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古月把八把壶的照片发过来了。我想了想，决定让他把这些壶都寄过来，一来可以把它们展示出来，让关心古月的朋友们实物分辨壶的好坏。当然，也可以让大家通过这些未尽完美的实物，看到做一把心满意足的壶有多么难。
这就是上面说到的顺丰快递来八把壶，我迫切的拆箱并逐一试壶的来源。
白地高温釉下五彩 “鹿鸣春”六六大顺壶 百看不厌
看到摆在面前的一排“朝凤”壶，我忍不住地想：在我收过的壶里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可人们通常会夸大优点，将瑕疵说成是手工出品不可避免的。在景德镇，以次充好的手工出品遍地都是。我好奇是什么让古月能“脱颖而出”，对品质如此执着，要知道如果不是他主动筛选，我兴许不会将他淘汰的这八把壶“打入冷宫”，因为我知道做一把手工拉坯、手绘釉下彩的壶有多难，出现瑕疵的可能性太大了。
“润声” 黄地高温釉下五彩（满底釉）
古月对品质近乎苛刻的要求在靠手维持生计的年轻人里实在是罕若星辰。他在我眼里好似“天外来客”，可他正是我一直期盼能遇到的人。如果再多一些像古月这样爱惜自己的羽毛，重视自己所出品的人，那些哈东哈西、得过且过的人还有生存空间吗？我想，有一天我要找机会跟古月去他的山东老家看看，见见他的父母，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父母能教育出这样德艺双馨的孩子。
我把所有的壶都看出“彩”了，忍不住想：其实有时次品就是人品。对产品的严格把关实际就是人品的自然流露，这对生活并不富裕完全靠自己而且才毕业不久的研究生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我时不时会想像古月这样执着的人会被劣币所驱逐吗？）。
具磁州窑风采的茶具，成了我的收藏品
眼前的这些“次品”对我来说是真正的珍品，我要把它们全部保存下来，这是我人生中了不起的收获。我用“次品壶”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感谢自己在景德镇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挫败中度过了整整九年，如今终于在次品中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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