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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后,澎湃何往?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澎湃全媒体实验室 Author 鲍志恒
刘永钢 澎湃新闻总裁、总编辑夏正玉 澎湃新闻副总编辑黄 芳 澎湃新闻特别报道部总监赵冠群 澎湃新闻交互体验部总监张 茹 澎湃新闻第六声社交媒体运营总监特邀专家:张涛甫 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党委书记、执行院长主持人:邹 韵 总台新闻频道主持人总导演:惠楠楠 总台“云创论坛”澎湃专场负责人
张涛甫:澎湃对原创的执念值得学习和探讨。原创说起来容易,坚持下来非常不容易。澎湃走在舆论界的前列,一方面靠新闻的延展和突破,另一方面就是它的评论。澎湃评论视野开阔、落点精准,专业化程度高。同时还是一个开放的平台,拓宽了评论队伍,对人民日报、新华社、央视等的短评也不是散点式的集结,而是作为一个议题来策划,我印象深刻。
夏正玉:现在的发稿节奏,是对所有媒体从业人员一个巨大的考验。澎湃这7年探索建立了比较完备的体系。一是应急体系,二是品控体系,三是安全体系,分别对应着我们日常报道中的“要快、要准、更要稳”。所有制度的设计,人的主观能动性都是最重要的。我们要更加扁平,只有扁平才能带来高效;第二,大量的流程要前置;另外就是要补防,就像一场足球赛,有进攻了,一定要回头看看后方有没有人,如果边路包抄上去了,那中场有没有人来回防。要做好高质量的报道,安全、质量、品控,是非常重要的。
刘永钢:为什么要追求平台化,为什么要做开放体系?因为我们知道就凭自己,再怎么转型再怎么先走一步,再怎么做原创,要做到广覆盖也很难。对所有媒体来说,原创的量一定会有天花板。要学习商业平台的开放,但我们是“拿来主义”,商业平台什么人都可以建一个号,但澎湃的开放平台是邀请制,我们设计了三个方向:政务号、媒体号、湃客号(专业创作者),后面把它统一整合为澎湃号。现在有2万多个政务号,每天发布几万条内容。媒体号都是主流媒体,内容是严谨可信的。还有专业创作者,很多是机构创作者,也有各行业里最专业的人,很多内容比我们记者做的好,表达方式也有趣得多。记者也感到了压力。数据也可以看出来,它丰富、满足了用户对海量、专业信息的需求,反过来,又促进了澎湃平台的成长,促进了内部生态的活跃。
张茹:汉语有五声。我们取名第六声,就是希望能够传递一种新鲜的声音,探索新的表达方式。所以,我们的定位是一个比较小的切口:讲述普通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不仅是在北上广深这些大城市,我们的报道触角也延伸到了三四五线城市,甚至是农村地区。主流英文媒体关注的重点,可能主要是在政治、经济这些比较硬的新闻领域,但在中国人的思想、文化、生活方式这些领域,还有很大的探索空间,尤其是在大城市以外的地区。我们觉得叙述普通中国人的故事,会更有代入感,会降低海外受众理解复杂中国的难度。
张茹:我们创立之初,有一些种子用户。比如在华外籍人士、中国观察家、还有一些使领馆的外交人员、外媒记者等。目前,受众扩大到了一些海外人群,海外的华人、留学生,还有欧美青年人、智库和高校的研究者,还有一些行业领袖。我们除了邀请一些专家学者来撰文解释中国以外,还邀请各行各业的普通人,来分享他们的经历。他们的观点不一定非常深刻,但朴实无华的语言传递出的真挚情感能直击人心,这些故事经常在我们的社交媒体上引发共鸣。去年有一篇爆款评论文章,作者是支援武汉的广东医疗队的一名医生,他分享了在武汉最困难的时候,医疗队怎么帮当地医院渡过难关,以及医生认识新冠病毒的过程,那篇文章在推特上发布后,在美国医疗界也引发了关注。
刘永钢:我们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全球媒体,所以自然而然需要去做。为什么会选择讲述普通中国人的日常生活?既是一种差异化竞争,可能也是一个空间。第六声推出了一个x计划,一个平台化的计划。我们会去聚合更多的普通中国人,一起来讲述中国人的故事。我们也会马上做一个非虚构写作大赛,但它是英文的,让所有有英文讲述能力的人去讲自己的故事。
张涛甫:先要建立一种沟通和连接,然后达到理解,再达到认同。
首先要做的就是建立这种连接。我们过去可能习惯于单方面的喊话,“隔空喊话”。现在一方面技术给我们提供了可能,但最重要的,要有这样的意识,建立这样的连接。第六声是在人性共有的一个基点上,在日常生活、日常中国里找到沟通的方法,这个战略定位非常好。日常生活在我们的宏大叙事之外,有巨大的富矿,非常丰富的一个底盘。日常中国的底盘呈现出来了,相应的那些意识形态差异和冲突就变得小了。第六声通过一个小而美的策略,在人性需求层面建立了一个更广泛的连接。通过民间和公共传播,让平时沉默的大多数,可以表达他们的声音,展示他们的风采,把日常中国的丰富多彩体现出来了。
刘永钢:从东早转型到澎湃,这些年我们得到了很多的支持。这是转型成功一个很重要的基础。我们转型得比较早,下的决心也比较大,7年过来,大家给了我们认可,所以也比较欣慰。但其实每一步,我都觉得挺难。最难的来自于一种不可预知和不确定性。不知道技术会发展成什么样,不知道用户的喜好会发展到什么样,不知道政策、用户喜好、技术三方面结合,会对媒体内容生态产生什么样的聚合反应。一步没有走好,可能就要浪费几年,浪费几年可能就永远赶不上趟了。这是我们每天的焦虑。困难不少,但媒体融合的大方向不会变。媒体要越来越智能化,越来越交互化,越来越轻量化、可视化。我们把媒体融合定位在一个更广大的场域里、更长的产业链里去理解,内部要鼓励每个人把自己的想法、创意迸发出来,对外我们要学习、借鉴。取长补短不是把我们自己的长板裁掉一点,拼到短板上,是要跟我们整个内容产业链上的伙伴们一起,把短板拔掉,把大家的长板放在一起拼成一个更大的空间。我们也要破解对技术的恐慌。我始终相信一句话:并不是技术引领需求,而是需求引领技术。所以我们想要做什么样的东西,就努力去做,让技术提供解决方案。对于内容,就是“守正创新”。守住了正,就守住了根本,守住了未来。
刘永钢:我们很早就提出来澎湃要“四化”,我认为到现在也没有过时。
一是主流化,就是我们一定是要做主流媒体,不做小报、小网。
二是平台化,不是要做一个非常小的原创媒体,我们希望做能够满足更多用户泛兴趣阅读需求的平台。
三是生态化,在整个生态链中,可以上下赋能,向上下游产业链拓展我们的能力。
第四就是全球化,要做一个全球性媒体,是我们坚定不移的目标。
张涛甫:澎湃能不能全面复制?我认为澎湃的一些经验可以有条件复制,但并不是可以无限复制的。媒体融合没有标准答案,只有参考答案。复旦大学新闻学院,作为中国历史最长的新闻学院,也有一个转型的战略:主流化、数字化、国际化。所以我们与澎湃是有共识的。并不是他们在水里,我们在岸上,其实我们是在一起的。澎湃的7年,我是一个深度见证者、观察者和研究者,澎湃很重要的一个经验,就是始终在困难中迎难而上、走向成功的。生于忧患,居安思危,直面困难,解决困难。这样一个新型主流媒体,它的未来怎么走,大家非常期待,也有弱弱的担心。我们很难预料未来世界的确定与不确定,受众喜好的确定与不确定,他们集结起来形成的集体偏好在哪里,都是很难预料的。另外,技术的发展和同行们会采取什么样的战略,也是变数。澎湃不是一叶小舟,不是在池塘和内江内河里打转,而是要在公海里航行。要出海要远航,就需要对整个国家战略、对技术发展趋势有深刻的理解。始终保有一种忧患意识,这是澎湃非常好的品质。我们把它作为中国媒体语境下一个非常重要的样本来看,同时,也把它放到全球舆论场中去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