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科研危机到来？留学生越来越不愿去美英做科研了

政治考虑和签证发放正在左右留学生求学目的地的选择。

经历入境时间一再延后，到了 6 月，萨拉 · 穆斯塔法维（Sarah Mostafavi ）终于能够返回美国，继续自己的工业工程研究生项目，学业回到了正轨上。

穆斯塔法维是弗吉尼亚理工学院暨州立大学的一名学生，去年返回家乡伊朗治疗背痛。1 月 19 日，她收到美国驻迪拜大使馆官员（伊朗没有美国大使馆）的通知——她于 1 月底返美的签证已经获批。但是 1 月 27 日，美国总统特朗普颁布行政命令，暂时禁止伊朗和中东另外 6 个国家的公民进入美国。1 月 31 日，穆斯塔法维收到了她的护照——但是上面未加盖签证章。没有签证，她就无法返回弗吉尼亚。

麦吉尔大学是顺势吸引留学生的众多加拿大院校之一。

Philip Scalia/Alamy

在接下来的五个月里，美国法庭驳回了特朗普的行政命令，之后恢复了部分禁令。穆斯塔法维不得不重新申请签证，并且去迪拜接受面试。她不仅错过了许多课程项目的截止日期，还错过了一个重要的专业实习机会。

禁令前景不明。截至发稿，6 个穆斯林国家（伊朗、索马里、苏丹、叙利亚、也门和利比亚）的难民和其他个人可以进入美国，前提是他们和美国的家庭、机构或组织之间存在“善意关系”。美国最高法院将于 10 月复审该禁令。

英国的大学也面临不确定性，一部分原因在于 2016 年 6 月的脱欧公投——英国通过公投决定退出欧盟。鉴于已有初步指标表明今年英美大学的入学人数出现下滑，人们难免得出结论：可能是反移民言论和签证政策变化导致留学生没有选择这两个国家的大学。不过，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国家提供的更加诱人的签证和公民资格通道政策，或许也在这几年里默默地影响着留学生流动。爱尔兰也在加大力度招收留学生，拥有高等学位的新学生可在该国停留求职的时间被延长至两年。

美国的旅行禁令则使研究人员长期面临的入境障碍进一步加重了。“签证申请流程原本就已经很难了，”穆斯塔法维的导师、工业工程师纳维德 · 贾法尔加德甘（Navid Ghaffarzadegan） 说。贾法尔加德甘也来自伊朗，主要研究政策问题，如科研人才的发展。他指出，由于缺乏沟通和对不同背景的理解，美国的文化越来越冷漠。这种不友好有目共睹，导致学生在申请大学时会担心大学所在国欠缺包容的社会文化，并存在严苛的签证申请制度。“许多学生不愿意冒这种风险，”他说。

贾法尔加德甘拥有美国绿卡，虽然自己有永久居住权，但是禁令对其实验室的其他人产生了影响。他指导 8-10 名研究生中许多都来自国外，包括伊朗、中国、印度和哥伦比亚。他说几个月前，一名正在申请大学的伊朗学生因为签证原因而选择了一所欧洲大学。另一名被录取的伊朗学生经过了 3 个多月，才拿到签证。

至少从 20 世纪 70 年代开始，美国和英国一直是全球接收留学生最多的两个国家，澳大利亚和法国紧随其后。2015-16 年，美国拥有近 38.4 万国际研究生，英国大约有 20 万。但是，两国的地位可能正在动摇：初步数据显示，在美国和英国的留学生人数正在下滑，而申请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大学的国际生数量正在上升。

留学生群体既具备符合要求的科学知识，又能带动经济发展，因此许多学校都在竭力维持海外留学生的数量。美国国际教育工作者协会的公共政策副执行主任吉尔 · 韦尔奇（Jill Welch）表示，世界各地的学生都在努力最大程度地降低未来的职业前景风险。 

赛义德 · 贾法尔加德甘从埃及来到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学习作物学。

Becky Kirkland/NC State Univ. Commun.

从去年秋季开始，美国和英国的一些大学一直在密切关注学生的兴趣。根据五家非营利性美国高等教育团体在 2 月联合开展的调查， 38% 的美国大学的国际研究生申请人数出现下滑——尤其是来自印度、中东和中国的申请数量分别大幅减少 15%、31% 和 32% 。不过，也有 35% 的美国大学的申请人数出现上升，可能是因为它们大力实施吸引海外人才的措施。

同一团队在 7 月开展了后续调查，结果显示学生录取率存在类似趋势。在被调查的 176 名研究生院院长中，将近三分之一（31%）表示，接受录取邀请的国际博士生数量较 2016 年至少减少了 2% 。此外，在研究型大学中，有 27% 报告录取率较 2016 年出现下滑，有 33% 称录取率出现上升。

类似的趋势还出现在更大的范围内。罗素大学联盟（由英国 24 所一流的研究型大学组成）指出，2017 年来自欧盟公民的留学申请总量较 2016 年小幅下滑。在英国脱欧公投一个月后，Hobsons Solutions（一家位于伦敦的大学咨询公司）对潜在留学生做了一项调查。约三分之一表示，考虑到脱欧公投结果，他们申请英国学校的可能性降低了。

损害控制

去年秋天，受政治言论影响，一些美国大学在选举前后加大外联力度，努力削弱美国不欢迎留学生的观念。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研究生院院长莫林 · 格拉索（Maureen Grasso）表示，去年秋季的早期国际留学生申请人数较 2015 年的总量减少 20%。

这对于一个拥有 8500 名研究生的理工研究院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因为其中 2600 名研究生都来自海外，他们是发展前沿科研必不可少的多元化学术人才。该校在官网上发布了在校留学生的感言，并且创建了针对不同国家的网页来回答常见问题。“我们使尽全身解数，”格拉索说。在学生真正进入课堂之前，最终的学生数量都无法确定，因为部分学生仍在等待签证。

韦尔奇表示，一些美国大学为留学生提供免费的暑期住宿和无偿法律咨询服务，以冲抵在美国和禁令覆盖国之间往返所存在的隐忧。另外一些大学则加大与学生直接沟通的力度。今年早些时候，波特兰州立大学校长维姆 · 维维尔（Wim Wiewel）亲身前往印度，与学生和家长谈论美国签证和其它问题，包括美国国内针对印度国民的暴力。“我们花了更多的时间来确保已经录取的学生最终会来报道，”维维尔说。

赛义德 · 马沙希特（Sayed Mashaheet） 是一名埃及人，已获得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的博士学位，现在是一名博士后。他表示自从美国大选之后，许多国际学生认为赴美留学的投资风险增加了。许多人都依靠本国政府提供的奖学金出国，因为入境障碍（如旅行禁令所导致的障碍）而造成的延期是他们无力承担的。

“他们从申请到入学的时间有限，”马沙希特说。他加入了一个由 11000 名埃及人组成的 Facebook 小组，这个小组会搜集世界各地大学的申请流程和当地社会动态信息。他说拿国家奖学金的埃及学生最担心的是签证和移民问题，而那些争取国外奖学金的学生最担心的是毕业后的工作机会、公民资格通道和开放的环境。

一些英国团体也在努力消除担忧。去年，代表英国高等教育机构的英国大学联盟在社交媒体上发起了一场 #WeAreInternational 活动，向国际学生保证英国大学重视他们。联盟还呼吁英国政府简化签证政策，并投资国际外联事务和合作项目，以提高国际学生的流动性。“最大的误解是英国不像过去那样欢迎国际学生，”英国肯特大学的国际化学院院长安东尼 · 曼宁（Anthony Manning） 说。

有些人预测，英国脱欧之后英镑贬值甚至可能会刺激欧洲以外学生申请英国学校的数量。“提高非欧盟学生兴趣的最大原因是英镑大幅贬值，他们能够以更加合算的价格享受英国教育，” Hobsons 营销总监保罗 · 雷邦德（Paul Raybould ）说。不过他补充表示，只有当英国以开放的姿势欢迎国际学生时，这种情况才会发生。

得失之分

上述事件使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大学从中获益，两国的国际学生申请数量正在攀升。在过去几年里，两国的大学都一直在努力维持着自身为国际留学研究生之首选的形象，它们不断宣传本国开放的移民政策、容易获取的工作许可和友好的公民资格通道。

目前，这种策略似乎正在见效。2016 年，澳大利亚接收了近 14.5 万名国际研究生，较 2014 年增加 31% 。据澳洲国际教育协会主席、皇家墨尔本理工学院国际副院长克里斯托弗 · 吉格拉斯（Christopher Ziguras）（从事国际学研究）透露，同期 STEM 学生入学人数增幅更大，包括工程（48%），卫生（42%）和信息技术（40%）。“

国际生人数在澳洲高速增长绝非意外，”吉格拉斯说。根据澳大利亚 2011 年起实行的学生签证政策，硕士生和博士生可以在毕业后分别在澳大利亚停留 3 年和 4 年。“与英美逐渐收紧政策的作为相比，博士生可以相对容易地取得澳大利亚的永久居留权，”吉格拉斯说。

根据加拿大大学协会（Universities Canada）信息，加拿大也在竭力吸引国际研究生，最新统计的国际研究生数量为 44000 左右。加拿大国际教育局的利益相关者关系总监利亚 · 诺德（Leah Nord）表示，提供获取公民资格的通道使加拿大成为一个具有吸引力的选择。诺德介绍说，自 20 世纪 90 年代开始，20-27% 的国际学生在首次获得学生签证后的十年里成为了加拿大永久居民。去年 11 月，加拿大进一步放宽了国际学生获取公民资格的政策。

来自墨西哥的索菲亚 · 索拉尔 ·加法吉（Sofía Solar Cafaggi）希望能够从加拿大开放的政策中获益。2012 年，她获得了麦吉尔大学的化学工程学士学位，2014 年获得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旧金山分校的转化医学双联硕士学位。选择医学院时，她可以免费上美国克利夫兰诊所，或者自费上多伦多大学。尽管如此，她仍选择了多伦多大学，因为3年后她将有资格获得加拿大公民身份。“如果去美国，至少在未来十年，我都将以外国人的身份生活，考虑到目前的政治现状，这让我对未来的职业前景感到不安，”她说，“而去加拿大，四年学业结束后，我应能成为加拿大公民。对我而言，二者有天壤之别。”

因为类似的原因，法国人马里乌斯 · 博亚德（Marius Poyard）也放弃了美国的机会——密歇根州立大学或曼哈顿学院，而决定去加拿大舍布鲁克大学攻读机械工程硕士学位。他说加拿大的大学学费明显便宜不少，而且无移民障碍。“加拿大费用较低和签证程序方便是我考虑的主要因素，”他说，“而且我比较喜欢待在一个更加开放的国家。”

多伦多大学自身及加拿大政府的开放政策使该校受益颇丰：2017 年该校总计收到了 15000 份国际学生申请，较 2016 年的 11951 份增长了 27% 。虽然增量主要来自印度和中东地区国家，但是同期来自美国学生的申请也增长了 26% 。该校国际事务副校长泰德 · 萨金特（Ted Sargent）说：“我们受益匪浅。”

如果这种形势持续下去，可能对英美大学造成灾难性影响，包括财务上和人才上的影响。“如果国际学生不再来了，有些学科项目一定会崩，”全美博士后协会的国际官员安妮塔 · 戈帕尔（Anita Gopal）说。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公众号“Nature自然科研”（ID:macmillan-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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