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者是蛇,分析师是亚当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存在某些说真话的地方,咨询室必定是其中之一。
所谓的四有新人,即有闲有钱有痛苦有思想的人,白天行色匆匆,扮演着套中人的本职角色,各尽所能或喜或恼过着自己的生活。
每周到约定的那一小时,脱了这黑色外套,褪去交际的繁文缛节,并一切滞留于表面的客套虚荣、日常琐事,单单依循心脏的每一次搏跃,试探着,用脆弱的理想化触须触碰现实的泡沫。
何况,这还是付了费的,谁会拿着自己的钱跑到另一个人那里去说假话呢?
事实上,真有人这么做了,比如欧文·雅隆就写了那本著名的《诊疗椅上的谎言》。
小说固然跌宕起伏,然生活本身其实更甚。
没有一滴水能够完全听懂另一滴水的心声,没有一片落叶天然理解另一片落叶。
拿来各式各样的辞藻以求言辞达意,如做一副山水画,胸中自有意境,只待泼墨纸上画意惹人。
风景幽兰处人皆向往之,然而只怕那“意”先是为自己所不满,所欲遮盖掩面于旁人。
或者自始至终都是胸中无笔墨无心意,只空空一团麻乱尔。
具体到每一种情形,里面都应该有很深的动力可以分析。
首先是一个咨询室里的人,依然是一个社会人,必然带着社会性的一面与咨询师打交道。
其次,随着关系的深入,移情之不可避免,与潜意识打交道的工作持续进行。
好的情形下,咨询师能惊觉到哪里哪里又是一个陷阱,坏的情况下,则是已经在陷阱里待了好久,来访者抓耳挠腮气急败坏,咨询师一筹莫展锻炼起负性能力。
再次,和来访者本人的发展水平有关,例如太多杂乱碎片化的东西,这些感性的材料是较为原始的,不为来访者本人所能够认识的。
在咨询中一并把这些投射给咨询师这个容器,咨询师将来访者不能够容忍和消化的东西加以整合并重新返还给来访者,这个过程中思想者就诞生了。
天底下所有的书都去讲咨询师该如何做去了,还没见有哪一本书告诉告诉我们来访者必须掌握的几个知识。
和心灵打交道的工作,注定是劳神费力的,容不得半点偷懒但也往往劳心劳力没有结果。
作为来访者可以怎么做?
人和人实在是太不同了,还真找不到什么标准来告诉其他人可以如何做。
我早期听到的是:要坚持。
坚持是个很容易打动人心的词汇,像是一场马拉松赛跑,跑到终点的人会赢得欢呼。
坚持有点延迟满足的意味,要有耐心,学会等待。
很多人天生不是能够等待的人,大概生命头几年等待了太多太久最后没等来结果。
那么这一次,等待什么呢?
等待的戈多会出现吗?
还是变为虚无?
为一个未知数做上赌注是一件冒险的事情,令人抓狂,毫无确定性毫无稳定感,要承受失败的风险。
可是恰恰对生活充满了期望,期待有一天可以有尼采一样的强力意志。
这些本身就值得分析,没有经过省察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人生,没有可以足够忍受无能感而来的成功是过眼烟云的风景。
耐受另一个人的无聊、无能、无知、迷茫,意味着这个人可以有足够好的一部分支撑,也意味着自身多一双反求诸己的眼睛。
毕竟在这个场域里,一切的发生,几乎都是关于自己。
所以我说,一个个的来访者,都是诱引夏娃的蛇。
“神岂是真说,不许你们吃园中所有树上的果子吗?”
一个个的咨询师,都是亚当。
也许有那么几次没有吃,但总有一次,受了女人的煽动,就去吃了。
蛇去引诱或许是出于天性的力量,然而或许原意只是试探,且或许在内心祈祷着别人不要来上自己的当。
等到别人真的上了当,它也背上神的诅咒。
来访者去说了谎言,使劲的引着分析师往洞穴里走,但等到分析师真的进了洞里,也必然乜着眼说一句:哦,原来你也进来了吗?!
这女人,在来访者与分析师中便是他们之间投射性认同的力量。
没有投射性认同,真个就谈不上两者的互动和沟通了。
毕竟亚当是亚当,不能像神一样无欲则刚,毕竟分析师是个人,做不到像个菩萨一样永远投射性不认同。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只要还在天亮以前,只要车轨还未从崖边跌落。
让一切发生,好去看这一切是如何发生,悬崖勒马,马蹄溅香。
只要,再多给一点点的时间。
作者简介:张玲,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社会学研究生,精分瘾者,喜欢偷得浮生半日闲,爱好穷极无聊翻翻书。
微信号ling1031229,没事欢迎勾搭,同质共浴温情,异质碰撞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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