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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纽约,到此来追梦的人,点燃了它

2016-10-19 图文编辑·日京川 纸城

大体来说,有三个纽约。一个属于土生土长的男男女女,他们眼中,纽约从来如此,它的规模,它的喧嚣都是天生的,避也避不开。一个属于通勤者,他们像成群涌入的蝗虫,白天吞噬它,晚上又吐出来。一个属于生在他乡,到此来寻求什么的人。在这三个动荡的城市中,最伟大者是最后一个——纽约成为终极的目的地,成为一个目标。正是这第三个城市,造就了纽约的敏感,它的诗意,它对艺术的执着,连同它无可比拟的种种辉煌。通勤者使它如潮涨潮落般生生不息,本地人给它稳定和连续性,移居者才点燃了它的激情。---E.B.怀特《这就是纽约》



纸城小报:为了《戏梦纽约》的北京宣传,周龙章推去了李安《比利·林恩漫长的中场休息》的纽约首映礼,来到北京。


活动开始前周龙章与老友陈丹青坐在休息室里接受群访,黑色西装,大胆的红黄印花,没有领带,一副时尚的黑框眼镜,不显老的灰色头发,两眼笑眯眯,谦虚极了。一双黑色漆皮的牛津鞋规规矩矩地摆在椅子腿中间,挪动都透着试探和谦卑,不说他是同志都不叫人信服!相比于丹青老师,则是一双吸烟鞋,翘起腿,一根香烟在手,自在许多。


福克纳好像说过一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想象力和个人经历,能把二者之一发挥到极致便能成为好作家。”《戏梦纽约》无疑是靠传奇的个人经历撑起的一部书。出生于世家,早年丧母,天生同志,离家追梦,辗转漂泊,最后梦归纽约。加上时代使然,龙章先生也是过眼的人太多,所以从他嘴里说出来“无事忙中老,空里有哭笑”这句话,真是让人觉得悲伤。


北京,上海,我们都可以称之为“大城市”,但千万别说“是和纽约一般的大城市”,纽约就是纽约,period。看《戏梦纽约》,品龙章先生的过往,总让我联想到两首歌曲,一首是辛纳屈的《New York, New York》,一首是Jay-Z的《Empire State of Mind》。就像歌词里说的,“纽约,真是一个靠梦想筑成的钢筋水泥的森林。这里有八百万个故事,但大都籍籍无名,成功的只有一人。”也许正是因为伴随着数不尽的梦碎,所以“纽约梦”才会如此夺目。


周龙章画像,陈丹青绘


我非常喜欢纽约,一到纽约就留下了。纽约是一个非常非常包容的城市,像我们这种“怪人”到了纽约就相得益彰。纽约是一个非常包容人的城市,我爱纽约。

---周龙章


"因为不管你有多红,或者你有多聪明,或者你有多大的才干,你一定在你的人生当中都有阴暗两面的,有好的,也有坏的。但是像我这么接近他们的人,知道他们阴暗两面的人,真正能够写出来的人确实不多。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偶像,都是我仰慕的人。写完了以后我也陆陆续续给我笔下的这些人看过,他们都觉得很幽默,至少很真,而且很忠厚。"

---周龙章



电影《曼哈顿》剧照


龙文章笔下的李安


他的世界就是电影及家庭,与世无争,

一个不小心变成国宝中的国宝,

是当今地球村的稀有动物。

 

有多少人写李安,我也不可能再写出个不一样的李导来。但既然相识了三十年,大家又一直在纽约,就信口胡言随便聊聊我们的国宝吧。


世界上真的是有天使的。当Ang在校园里遇到Jane(李安的妻子林惠嘉)的那一刻,真的是遇到天使了,一辈子的守护神给他遇到了,相护相守,世界上的荣华富贵都是次要,这才是真真实实的人生。Jane是一个绝顶智慧的女人,李安那么红,但你看Jane把他们的家保持得多好,把两个孩子石头和阿猫教养得多好,真不容易呀。


李安就是爱电影,成功失败,电影都是他的梦,跟名利没有关系的。年轻的时候他怎么会想到,拍拍电影会变成国宝呢!中国人普遍就是喜欢捧有国际认证的名人,有了奥斯卡这样的国际认证那还了得,所以我们本本分分、忠忠厚厚的李大导就变成国宝中的国宝了。


李安呢,凭良心讲,他内心对我印象是很好的,in a way,我知道他也蛮喜欢我这种性格,是可以实实在在交朋友的那种,而且他也知道我没有杀伤力,这一点我是点滴在心头。我跟他没有太多的合作,因为他有他的工作,我有我的工作。



左起:周龙章当时的男友、李安、金素梅、周龙章


我跟他认识有三十年了,那时,他拍第一部戏《推手》,大家都知道是小成本,但非常辛苦的。第二部戏是《囍宴》,我虽然没有进入剧组,但是我私下跟金素梅有这么一点缘分。她每天拍完戏收了工,没有团队时,不喜欢敷衍那些大老板,就是喜欢跟我们一群小兄弟在一起吃喝玩乐。金素梅在戏里有许多打电话的镜头是需要讲上海话的,所以,我每天教她讲上海话。金素梅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但我必须说,她的上海话说得实在不地道。金素梅那时跟我几乎每天见面,她是个酒仙,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但非常性感,所以跟我在一起最安全。哈哈!这些小事,我们的金委员应该不记得了吧!


我跟李安的交情一直很淡的。他需要我的时候,我是高高兴兴地随传随到,如他交代些什么,我也一定忠忠实实地完成,但我自己是绝不主动找他,反而三不五时找Jane聊天、写E-mail。我也知道忙人中的忙人李安,要找也是不容易找到的,连他的分身李良山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忙得不得了。李安本身除了工作,跟其他人多半也是很淡的吧。基本上他是一个非常重家庭又独善其身的君子,那么我们就君子之交淡如水了三十年。


与李安导演在纽约合影


最近谭盾在微博上讲到李安,说他跟李安是老朋友,其实都是in the right place,in the right time。刚好有这样一个机会,谭盾为他作了《卧虎藏龙》的主题曲,李安那时没有什么预算,所以谭盾是半卖半送的。刚好奥斯卡奖的时候,Sony Classic要捧李安,因为他们觉得李安有潜力,就像他们过去捧傅聪、马友友、林昭亮一样。因为要捧李安,所以连带地捧《卧虎藏龙》,甚至连带地让《卧虎藏龙》得了最佳作曲奖、最佳艺术指导奖和最佳摄影奖。其实,《卧虎藏龙》剧中的服装设计跟一般的武侠片电视剧有什么大的不同?可是,叶锦添就因为得了奥斯卡最佳服装奖而一步登天了。依我看,全世界的奖项都是这么回事,要捧你的时候就捧你。


谭盾的太太跟我说,谭盾替《卧虎藏龙》作曲是没拿什么钱的,谭盾是看李安的面子,大家都是哥们儿帮帮忙。没想到居然蹦出这么大的一个宝。依我看,谭盾的音乐是世界一流的,但在《卧虎藏龙》中的音乐其实很普通,也跟他所有其他的音乐非常不同,可是,该轮到他得奖时,他就是想跑也跑不掉。谭盾可说是人精中的人精,有了奥斯卡的光环,他会不善加利用吗?其他跟他同辈或比他好的中国音乐家都是干着急,没办法。但谭盾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虽然他跟他的老师周文中在艺术理念上有不同的意见,但他还是奔走各方联络音乐家们替周文中老师做九十大寿。


中为金素梅,右为归亚蕾。


李安早期的电影都是靠众家兄弟帮忙完成拍摄的,后来他一步一步稳住了脚步,然后拍了《饮食男女》。《饮食男女》的后制都是在纽约做的,那时张艾嘉、归亚蕾都到了纽约。拍戏是很累的,李安有一次在电子邮件中跟我说,他所承受的各种压力,大到出乎一般人的想象。他是个非常注重细节的人,像《色戒》中王力宏要刺死武师的那场戏,就不知NG了多少次。你看“大鼻”成龙和“三毛”洪金宝这几年都需要睡硬板床,平常的软床不能睡,就知道拍戏有多累人了。什么名利没有天上落下来,都要付出代价的。


李导拍的《绿巨人》和《胡士托风波》都不算太成功,但是很少有人谈这个。但他拍《卧虎藏龙》大发,每个人都捧他,说他是台湾甚至是全华人电影之光。他五十岁的时候,在纽约五粮液餐厅庆祝,一共只有两桌半,居然有我的份儿,我也被邀参加。


李安拍完《断背山》之后,毛片一出来,他的分身李良山就打电话给我,说是李导演要我去看毛片。第二天我又接到李导来电,我在电话中跟他谈了二十多分钟。我说,也许是我的英文不够好,看不懂他电影中有些细腻的地方。但是,我觉得我本身作为一个同志,不太认同他在电影中对同志恋的描述。首先,在酒吧中同志与同志对望的眼神就不是电影中所描述的那样。其二,同志间的生死恋,不是那么简单的,电影中所呈现的基础不过是在山上牧牧羊,发生一次关系而已,严格来说是不够的。当然,除了我之外,李安又综合了其他人给他的意见,重新剪了六次,才把电影完成。


李安儿子的第一次演出。


好多人在微博上问我,李安是不是同志?我认识李安三十几年,我想不会吧。他对老婆林惠嘉那么好,两个孩子又那么乖,怎么可能是同志呢?不过,像他这么投入艺术又这么乖巧的人,多少不免让人感到有点娘。


《卧虎藏龙》剧本出来的时候,因为整个剧情的发展重心是“剑”,剑是很深的一种兵器,剑有剑道。李安想找三代影后,第一代是郑佩佩,第二代是杨紫琼,第三代是章子怡。他去找佩佩演碧眼狐狸,佩佩就问他:“你认不认识周龙章啊?”李安说:“我当然认识。”佩佩说:“那你快去找周龙章,因为他知道东南亚第一剑在那里。”佩佩指的是吕国铨老先生,九十多岁了,他那时在华埠太极拳协会当个师傅。他当然不知道什么王安李安的,我就跟他解释是怎么回事,老先生就说:“好啊!来啊!我来跟他讲讲剑道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认识吕国铨的呢?因为在邵氏的那段岁月,我拍《女儿国》演齐天大圣,邵氏要吕国铨训练我的武术,所以当年我就每天清晨和吕师傅练棍练武。我把吕老师傅找到我们456办公室,让他一招一式地展练他的剑术、剑神,而李安就请李良山把全部过程拍下来。我们也不过请他去Holiday Inn吃了一顿饭,并送他一盒巧克力作为答谢。那年头钱算什么?不谈不谈!



周龙章的456 Gallery,位于456 Broadway, 3rd Floor, 纽约


不幸的是,过了没多久,老先生就过世了。他的尸体还没化妆,只是包在麻布袋里,佩佩刚好有个缘分来到纽约,她一向视吕国铨为恩师,我带她到五福殡仪馆去瞻仰遗容,但殡仪馆不让看,说是还没化妆不让看。好说歹说的,殡仪馆终于看在我的面子上破了例,让佩佩和我送了吕师傅最后一程。那时,我打了电话给李安,说是吕老师傅过去了,李导二话不说,就让我替他订了两个花圈,让老先生在华埠身后也有个面子。


李安每一次拍完新片,只要是在纽约看试片,一定会找我,这一点我非常感谢。《色戒》出书及电影上映的时候,他把我的名字和赖声川等等摆在一起道谢。说起来我真是何德何能,对于这个我也点滴在心(虽然他把我的英文名字Alan给拼错了)。我个人或美华协会最困难的时候,我始终谨守分寸,没去找过李导帮忙。有一次在电话中我跟李导说美国经济差了,美华也比以前更难了,导演在电话中一再要我撑着撑着,北美华人文化不能没有我。好吧!有李导这句话,我就撑着吧。


李安夫人不折不扣是我的最爱。


李安这几年非常操劳,你看,他比我小好几岁,但看得出他老了许多。台湾把李安当个宝,把李安的成就用放大镜放大,同时又对李安的缺点视而不见,这方面有点像是林书豪现象。凭良心讲,只要常看NBA的,都应知道我们林少爷实在不是最好的,但林书豪只要十场球中打了一场好球,就一定被台湾的媒体大肆报道——了不起的篮球天才。反之,他若是久投不进或是连连犯错,台湾媒体则多半视若无睹,这也是台湾媒体偏颇的地方。


以前有个谣言传说金素梅和李安如何如何,我认为这是完全无稽的说法,可笑之至!金素梅很漂亮、聪明是事实,风骚入骨也是事实,又很会发嗲,可是,她一向喜欢帅哥,如何家劲、李鸿源等,李安不是她的茶。对女人,我们的李国宝很把持得住呢。这辈子要李导另交女朋友,就好像要李导开部戏请周龙章演,门儿都没有,哈哈!



 本文书摘部分由出版社授权转载,节选自《戏梦纽约》-<导演李安>,未尽授权不得转载


《戏梦纽约》

(美)周龙章/著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 铁葫芦 2016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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