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A卖队乱象：山西溢价金额成秘密，上海转让陷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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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付政浩
体育大生意记者
终于正式宣布！山西省国有资本投资运营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山西国投”）于6月4日正式确认自己旗下的国企结构基金成为CBA山西男篮的新东家。需要指出的是，这是山西男篮五年内第四次易主，山西汾酒集团给山西男篮设计的全新logo仅用一个赛季就面临着可能需要被撤换的尴尬局面。
▼山西汾酒男篮的新logo仅用一个赛季就可能又要更换了
在CBA俱乐部市值普遍提升、但姚明转让上海男篮股权却并不顺畅的大背景下，山西男篮卖队不是新闻，卖多少钱才是新闻，这在理论上会成为衡量CBA球队市值的一个标杆。当然，理论上，挂牌新三板后市值高达26.25亿元的另一家CBA俱乐部、龙狮篮球(股票代码：871888)也是一种参考标杆，但这种参考价值有多大，就属于见仁见智了。
在体育大生意看来，CBA球队转让屡屡陷入僵局甚至沦为闹剧的根本原因是没有三五万字说不清楚的体制管理僵局，各省市体育局经常粗暴干涉球队易主事宜。而直接原因就是球队估值并没有一个各方都认可的方式，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CBA球队转让的速度，而转让不畅反过来也会影响CBA球队的估值。
此前，早在2018年3月，体育大生意就曾就山西男篮卖队事宜发表报道《山西0元卖队和辽篮搬主场的背后是一部CBA运营成本激增史》。当时体育大生意采访多位知情人，大家的信息和观点都很一致，那就是山西汾酒集团从2017年年底就已经做好了将球队转让给山西国投的决定，至于转让价格，鉴于两家国企都隶属于山西国资委，这是国有资产内部的剥离和转让，所以球队转让金额为零元，只需要走行政审批即可。
但蹊跷的是，此番在6月4日的山西国投公司与中信国安集团、中信建投证券举行的“央地联手打造山西百亿体育产业签约仪式暨山西国企百亿基金启动仪式”上，山西国投董事长王俊飚则表示，山西国投旗下的国企结构调整基金是以市场化方式溢价收购了汾酒职业篮球俱乐部资产。言下之意，山西国投是用超出市场正常价格的金额收购了山西男篮，不是零元卖队。
▼山西国投公司董事长王俊飚
既然是山西男篮的转让是市场化方式溢价收购，那么山西男篮市场正常价格应该是多少？此番收购又溢价了多少？王俊飚没有披露更多的信息，但他的表述还是非常耐人寻味的。“为了支持山西国企改革先锋——汾酒集团整体上市，剥离旗下无法装入上市公司的辅业资产，山西国投旗下国企结构调整基金以市场化方式溢价收购了汾酒职业篮球俱乐部资产”，这似乎是说，山西男篮并不属于优质资产，所以在汾酒集团整体打包上市时需要剥离。
更耐人寻味的是，一谈到球队转让价格，无论是山西男篮俱乐部、直接拥有山西男篮的山西杏花村国际贸易有限责任公司都在这个问题上三缄其口，而出面执行收购任务的山西国企结构调整基金相关人士在接受电话采访时也语焉不详，只是表示这种收购属于执行上级命令，转让价格无论是零元还是数亿元，都是国企之间文件批复和内部转账的事情。言下之意，山西男篮此番转让无论标价多少，和过去国企之间零元卖队的案例并没有实质区别。
此前，CBA曾多次出现过国企之间转让CBA球队的事情。但鉴于CBA俱乐部普遍处于亏损状态，协调球队转让事宜的往往是当地体育局和国资委这种行政机构，而且球队转让价格几乎都是象征性的，并不算是纯粹的自由买卖。当然，从单纯的经济学角度来看，持续亏损的CBA俱乐部其实是个负资产，能零元卖掉也属于及时止损，优化产业结构。近期比较典型的就是山东男篮和青岛男篮的股权转让。
▼2014年，山东男篮被山东黄金集团以几万元的价格转让给了山东高速集团
2014年，山东黄金集团将山东男篮转让给山东高速集团，因为双方均属于山东国资委旗下的企业，所以当时球队转让价格据说只有几万元。2017年9月青岛双星男篮的所有人青岛双星集团将球队90%的股权转让给了青岛国信集团旗下的全资子公司国信文体公司，俱乐部也随之更名为青岛国信双星篮球俱乐部。但据说，当时也是近乎零元卖队，毕竟双星集团和国信集团都隶属于青岛国资委。所以，无论是山西男篮此次转让溢价多少，或者仍是传统意义上的零元卖队，这一案例都很难成为CBA球队正常买卖的一个估值参考。
同样的，挂牌新三板的龙狮篮球(股票代码：871888)的26.25亿元市值也很难成为CBA球队估值的一个参考指标。虽然26.25亿元的市值给了CBA各队老板一针强心剂，但这一市值却不被外界广泛认可。在2017年9月龙狮篮球挂牌新三板时和2017年12月龙狮篮球向广州尚东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定向增发股票时，体育大生意均曾专访过龙狮篮球大股东钟乃雄先生，他一直都坚持一个观点，那就是CBA市值会飞速攀升，目前CBA最顶级球队的市值已经可以和NBA市值最低的鹈鹕队（6.5亿美金）比肩，CBA球队在未来很有机会赶超NBA球队的平均市值（16.5亿美金）。这一观点获得了很多CBA老板的认可，但问题是，如今龙狮篮球真的值26.25亿元吗？很多人都大摇其头。
▼龙狮篮球成为CBA新三板第一股，并且通过定向增发将市值抬高至26.25亿元
不夸张地说，26.25亿元的市值是一场典型的资本游戏。2017年底，龙狮篮球通过向广州尚东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以25元/股的价格发行500万股，募集资金1.25亿元，按照这一股价估值，总股本扩充为1.05亿股的龙狮篮球价值已经达到26.25亿元。而深谙内情的人都知道，广州尚东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在房地产和投资领域与钟乃雄名下的企业有业务合作关系。这和当初中超的恒大淘宝挂牌新三板后通过定向增发让自身市值比肩曼联的案例很相似。
2016年1月，恒大淘宝曾向与恒大集团有合作关系的23家公司定向增发了2173.40万股并募集资金8.6936亿元，每股40元，如此一来，恒大市值立时蹿升至158.6936亿元，而当时尚在纽交所上市的曼联俱乐部的市值则是25.3亿美元，约合167亿元人民币。就这样，恒大淘宝通过定向增发的资本魔术让自己一夜间的市值就堪堪比肩曼联。此后到2016年5月，恒大市值已经超越曼联。但大家都明白，这23家企业基本都是关系户，这一市值不具有说服力，但“恒大市值比肩（超越）曼联”的新闻却一时间成为了中国体育产业大热的最好佐证。
▼曾经一度，恒大的市值在数字上超过了曼联
既然山西男篮在国企之间的“溢价转让”和龙狮篮球借助定向增发将市值抬高至26.25亿元均不具备参考价值，那么再回头审视大股东股权转让不畅的上海男篮，你就会理解姚明在当选篮协主席近一年半后仍没能卖掉股权的苦衷，因为CBA球队估值太缺乏一个各方都认可的估值方式了。证券市场惯用的市盈率和市售率估值办法都很难直接套用到中国体育俱乐部身上，一则是因为球队连年亏损，二则是因为CBA球员合同多为阴阳合同，连基础数据都不健全不准确，如何套用这些传统的证券市场估算办法？
姚明曾在2016年上半年曾将球队40%的股份出售给了华人文化、光大体育基金和另外两家央企，当时各方约定，未来任何一家转让股权，股权售价都必须得到各方的认同方可出售。2017年2月，姚明在正式当选中国篮协主席后便明确表态，为了避嫌，自己会尽快给上海男篮找一个新的老板。但在2017-18赛季即将开始前，姚明仍未能将持有的60%股权转让，他只能将俱乐部的管理职能全权托管给董事会，光大体育基金总裁范南则出任俱乐部执行董事，负责和上海男篮总经理王群一起处理球队日常管理事务。与此同时，上海市体育局则积极介入上海男篮的股权转让事宜，并促成姚明与上海市国有企业上海久事集团签下股权转让协议。
▼姚明当选篮协主席后第一时间表态将卖掉上海男篮的股权
因为有约在先，上海男篮股权转让必须得到现有股东的一致认可，但因为各方很难就上海男篮的估值达成一致意见，所以直到整个2017-18赛季结束，姚明都未能与上海久事集团就股权转让价格达成一致，一度影响了球队签约主帅、续约关键球员等事宜的推进。
据上海久事集团的一位匿名人士透露，他们认为对方对上海男篮的估值过高，而且一些球员合同也迟迟无法提供来作为俱乐部估值凭证。姚明等五家股东关于上海男篮的售价预期超出了一个理性的范畴，上海久事集团则表示，除非价钱公道，否则宁愿退出竞购，而之前与姚明签订的只是股权转让协议，退出股权竞购并不算违约。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当年四家机构投资上海男篮的牵头者之一，光大体育基金有意全额收购上海男篮，以确保当年的投资可以实现保值升值。但上海市体育局却因为当年在申花卖给朱骏一事上吃过大亏，所以他们更希望由实力雄厚的上海本土国企来接盘。国企有充裕的资本，相对而言在运营俱乐部方面的稳定性更高、投入力度更大、可控性更强，决策时更注重维护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的形象，有本地荣誉感。正是因为多重利益交织，这才导致上海男篮股权转让推进得异常缓慢。
▼光大体育基金总裁范南（左）代表俱乐部与李秋平签订合同
虽然上海男篮各方股东和上海久事集团均不肯正面回应关于上海男篮估值分歧究竟有多大，但据体育大生意了解，有种未经证实的说法是，股东们认为上海男篮的估值至少10亿元起步，而上海久事集团认为上海男篮的合理市值应该为5亿元。
显然，双方关于上海男篮的市值分歧确实很大，而归根结底，中国体育俱乐部目前没有一个买卖双方都认可的市值估算方法，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山西国投公司真的能够说清楚他们购买山西男篮的“市场化方式溢价收购”具体是什么样的市场化估值方式，也许会给上海男篮的转让僵局带来一些启发，但山西国投集团真的能说清楚吗？
回看CBA历史，国企之间转卖球队的案例是最多的，毕竟在中国用行政指令解决问题最简单高效，即使是零元卖队大家能做到皆大欢喜。而随着中国经济体制变革，也逐渐出现了国企将球队卖给私企的案例，但这主要发生在没有国企愿意接盘、球队市值出现低洼期的特殊阶段，当时接盘的民企属于雪中送炭，但事后出售者却往往被质疑是贱卖国资。这方面比较典型的两个案例就是江苏肯帝亚收购江苏男篮和姚明托管上海男篮两个案例。
2015年的江苏男篮已经连续多年无缘季后赛，整个球队声名狼藉，处于队史最低谷时期。球队大股东江苏南钢集团无意继续投资篮球，于是将持有的江苏男篮的70%股权转让给了民营企业江苏肯帝亚，据说转让费为5000万。这么估算的话，江苏男篮当时整体估值也不过7100万出头，这一价格如今在CBA球队正常估值中显然不具备参考意义。同样的还有姚明在托管上海男篮五年后按约定转为球队老板的案例，这则是用托管运营费分期垫付球队转让费的探索模式，但却导致至今还蔓延着“姚明用2000万买下上海队”的错误观点。
▼姚明在2009年就成为上海男篮的投资人，但直到2014年才正式成为球队老板
2009年，由于给上海男篮的投资方西洋集团提前撤资，于是上海男篮当时的三家股东文广传媒集团（持股50%）、上海职业运动技术学院（持股40%）、以及上海虹桥机场（持股10%）与姚明达成协议，三家股东同意将球队先期托管给姚明五年，在这五年间，姚明负责每年给球队注资至少2000万并享有运营权。当时各方约定，只要姚明能够为球队持续注资5年，姚明就可以在五年后正式成为球队真正的老板。最终在姚明持续为球队注资五年后，在2014-15赛季开始前的2014年10月，姚明以上海泰戈鲨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名义正式完成股权收购，姚明的头衔也就此从上海队投资人转变为上海队队真正的老板。
如今姚明要重新卖掉上海男篮，这和2009年上海男篮无人肯接手完全是两个情形，所以估值肯定不能再参考往昔的价格。抛开证券市场传统的市售率测算方法，股东们认为上海男篮的稀缺性也足以让估值至少10亿元起步。因为CBA公司已经在2017年6月正式宣布，CBA五年内原则上不扩军，这让CBA俱乐部具有很大的稀缺性，而上海男篮又是上海这个超级大都市的唯一一个男子职业篮球俱乐部，其稀缺性更显著。
从某种意义上讲，上海男篮是第一支从国企“贱卖”给私企再有意“高价”卖回给国企的球队。考虑到个中利益纠葛，上海男篮的售价还真的没有可以对标的参考案例。它既无法忽视上海市体育局这种行政部门的意见，又需要充分确保现有股东的投资保值升值。如果最终真能探索出来一条兼顾各方利益的中国特色卖队道路，那当真是善莫大焉了，也算是给CBA球队“自由买卖”开辟一条崭新的道路。至于山西男篮这种在国企之间转让的价格不透明，甚至真的有可能是零元卖队，其实对于CBA整体市值而言则是种伤害，这需要CBA公司强势介入，在这方面CBA公司需要向NBA看齐。
NBA为了保持球队市值，规定任何球队进行买卖，其价格必须得到NBA董事会的一致认可。2010年，NBA新奥尔良黄蜂队老板乔治-辛恩因为球队连年亏损，决定将球队贱卖从而及时止损，他当时打算2.8亿元就将球队卖掉。但NBA董事会认为这个价格太便宜，会伤害到NBA整体球队的市值。NBA先是积极协调一些资本来竞购黄蜂队，在竞购未果的情况下，NBA董事会宁愿自己出资3.2亿美金将黄蜂买下也不愿意让其被贱卖。最终在2012年，新奥尔良当地的富翁汤姆-本森决定以3.38亿美金买下黄蜂，并在此后将其更名为鹈鹕。
▼NBA黄蜂队老板乔治-辛恩
正是因为NBA严格把控球队售价、坚决杜绝贱卖球队，而且引入的球队老板往往身家至少20亿美金起步，不是勇士队老板乔-拉科布这种风投资金大佬就是快船老板鲍尔默这种互联网科技大亨，以确保他们有足够的资金实力来不断为球队追加投入，这种卖队策略也让NBA球队市值看屡创新高。
虽然鹈鹕队一直都是NBA市值最低的球队之一，但目前其市值已经上涨至6.5亿美金，而市值最高的尼克斯则从2012年的13亿美金一路狂飙至如今的32亿美金，目前NBA已经有尼克斯和湖人两支球队市值超过30亿元，NBA球队市值攀升的速度令人咂舌。所以，CBA公司未来也需要积极介入球队卖队业务，而在过去这一年中，无论是青岛男篮大股东易主还是山西男篮转让，都是买卖双方和当地体育局自行商定，CBA公司只是静候尘埃落定后的结果通知，这显然有缺位之嫌。CBA的当务之急就是会同第三方推出一个合理的CBA球队估值办法，然后进一步完善健全CBA球队转让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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