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亦凡”打败吴亦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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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腔 ▻▻▻
无论法律层面结果如何，在舆论的战场上，吴亦凡已经输了。
他之所以是在今天并以这样的方式完败，原因有很多。
比如此次事件区别于一般的明星私德丑闻，已涉嫌犯罪。
比如在这个后疫情时代，资本已自顾不暇，没有余力再力挺明星。
以及在女性意识普遍觉醒的今天，吴亦凡已成为一个典型的靶子，势必吸引来最猛烈的炮火。
在这之中，还有一点颇为重要，但几乎所有文章都没有提及。
所以今天我们请来知名作家维舟，从“权力”的角度拆解吴亦凡事件。从普通人吴亦凡到明星“吴亦凡”，是光环的生成过程，也是泡沫的膨胀过程，最终的破灭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这件事提醒我们，永远别忘了：明星亦凡人。
这话说给明星，也说给粉丝。
——枪稿主笔 子戈
吴亦凡的权力幻觉
文/维舟
都美竹（左）与吴亦凡（右）
这一场舆论战，吴亦凡已经输了。
7月18日，19岁的中国传媒大学学生都美竹在接受网易娱乐“深水娱”采访时，牵扯出明星吴亦凡“选女友”的大量细节，并指控他诱奸包括她本人在内的至少八位女性，其中包括两位未成年人。当晚21:02，她在微博上公开发布对吴亦凡的“决战宣言”：“即使不暴露那些女孩，我也能让你身败名裂。”
7月18日晚，都美竹发布长微博向吴亦凡“宣战”。
此事随即引爆全网，掀起对吴亦凡海啸般的质疑、抨击声浪。从危机公关的角度来说，危机爆发后第一个24小时是最为关键的，但吴亦凡一方迟钝的反应浪费了这个黄金窗口期，直至19日晚间才发布“十点澄清”。
问题是，这些“澄清”的说法来得既迟，也难以服人。那无非是强调，和都美竹只见过一面、对方公布的微信聊天记录是假造的、爆料旨在敲诈勒索，但这却不能解释，既然如此，为什么吴方明明在7月8日已报警的情况下，7月11日吴母还要往对方账户打款50万。
事实上，这份声明也没有否认都美竹爆料的“选女友”内幕。正因此，这反倒让很多人觉得是在“不打自招”，坐实了此前的指控。与此同时，随着更多人站出来发声，尤其是前SHN48成员张丹三和於佳怡的证言，都证实都美竹的指控并非事出无因。
作为“圈内人”，SNH女团前成员张丹三发微博作证。
总的来看，吴亦凡团队的应对策略是“交给司法解决”，也就是走正式渠道，而都美竹这边却是诉诸非正式渠道。从目前爆出的证据来看，最终也许在法律上很难给哪一边定罪，但问题是并非所有关系都是法律关系——事实上，吃瓜群众恐怕根本不在意吴是否迷奸，但“渣男骗炮”则基本可以坐实，而这一标签是有着极大粘性的，很难甩掉。
从这一意义上说，都美竹虽然在“决战宣言”中声称“目前我手里的东西，已经可以最好送你十年牢饭”，但她最有可能打击吴亦凡的并不是司法制裁，而是他这十年来精心构筑起来的公众形象。
2008年“艳照门”事发，陈冠希因此事宣布无限期退出香港娱乐圈。
最能体现出这种公众情绪翻转的，是陈冠希的形象突然之间变好了。同样是入籍加拿大的演员，2008年“艳照门”事件爆发后，陈冠希一度千夫所指，然而现在不止一个人感叹，他至少敢作敢当：
“现在看，陈老师还真是条汉子。当年睡来睡去都是你情我愿，照片泄露也是意外，也立刻揽下所有责任，宣布永久退出香港娱乐圈。模子啊！”
“没有可比性！首先陈老师是一刀没整的原生态高富帅，睡的都是知名女神级别的美女。吴亦凡找的不是疑似外围就是霓虹国援交那种……”
“陈老师方面帅的一批，自带流量，而且出了事有担当。”
“有一说一，陈冠希没有强迫谁，他属于是受害者，也可能真的是IT盲，而且就业务能力来说也甩后辈几十条横马路。”
这些感叹集中在三点：有担当；女主角都是女神；陈冠希自身各方面能力都强。虽然其中隐含着对女性的歧视，甚至还将陈冠希视为受害者，但都强调了一种特殊的男性气概。
相比起来，就不免显得当下的世道江河日下，用的都是小家子气的手法，尤其爆出来吴亦凡这次的做法和前两年吴秀波案一样，是先给女方打钱，然后给一个和解协议，但在协议里埋雷（比如承诺“不再胁迫、造谣”），只要女方签了，就坐实了女方敲诈勒索，走法律程序时就可以顺带把女方送进局子里去了。
人们的道德观正是在这样的事件中被不断重塑的。因为有了对比，每个人自然会形成自己的评判，尽管这有时基于一种传统的男性气概认知，有时基于公认的社会道德规范，而明星的“人设”并不仅仅是“不违法”而已，还需要得到这种情感上的自发认同。不管吴亦凡原本的形象如何，经此一事，大概率已跌成了一地碎片。
这一点，那些嗅觉最灵敏的各大品牌公关部自然都懂。吴亦凡代言的一共15个品牌，在48小时内就已纷纷与他切割。
事件爆发的第一天，7月18日当晚19:08，韩束打响了第一枪，迅速宣布与吴亦凡终止合作关系；良品铺子宣称双方合同已经到期；云听APP也表示已终止一切合作，吴亦凡参与录制的全部内容下架处理。
韩束是事件发生后第一个宣布与吴亦凡终止合作关系的品牌。
第二天，立白、滋源、华帝、得宝、康师傅冰红茶、王者荣耀、腾讯视频、乐堡啤酒、兰蔻也都纷纷表态。19日深夜至20日，吴亦凡最后的四个最大代言保时捷、LV、宝格丽、欧莱雅男士也依次宣布与他解约——它们之所以慢一拍，只是因为内部合规流程需要得到国外总部的确认同意。
LV的态度最为谨慎，只是“暂停合作关系，直至司法调查结果公布”。在正式解约之前，保时捷就已表明了态度：“法律有漏洞，受害人有瑕疵，但这不妨碍我们用自己的方式维护自己心中的正义。”
甚至连一个原本玩的人已不多的游戏“遇见逆水寒”，昨天也上了热搜，因为他们为所有昵称含“吴亦凡”的玩家提供一次免费改名的机会。无论是玩家想改名、游戏方的反应，还是此事冲上热搜，都是当下公众情绪的可靠指针。
玩家因游戏昵称叫“浙江吴亦凡”，而在游戏中遭到歧视，逆水寒为所有游戏昵称含“吴亦凡”的玩家免费提供改名机会。
虽然20日晚间吴亦凡工作室再度发出声明，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事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即便吴亦凡不至于因“诱奸”罪名坐牢，但他滥交、无担当的渣男形象是洗不清了，而明星原本就是靠自己的形象吃饭的。
吴亦凡代言品牌解约情况。（图源：4A广告提案网）
在这一事件中，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种强弱逆转如此迅速：虽然都美竹原先的名望和吴亦凡相差不可以道里计，以至于当她站出来时，普遍被视为是孤注一掷的“决战”（她自己也说“我的人生肯定已经毁了”），但事实证明，在公众舆论场上，那个巨人是不堪一击的。
此事之所以能发酵到如此之大，原因之一或许在于，这是现在为数不多的“安全”公共话题。虽然其影响之大已经是社会新闻的级别，重塑了公众在道德观、女权等诸多方面的认知，但在各媒体上的标题却还是“私生活风波”——这样的定性既可以说是媒体对事件性质的轻视，也可以说是由此使它更安全。
实际上，细想一下就能明白，这远不只是“明星生活混乱”这样的道德问题，因为粉头设酒局不断献祭上少女，这背后是一整套权力构造。从现在已公开的细节来看，吴亦凡与陈冠希确实存在本质上的不同——倒不是说谁更“男人”的问题，而是吴亦凡的做法并非仅仅关乎私德，那其实是一种膨胀的权力欲。
都美竹接受网易娱乐采访时透露，吴亦凡后援会粉头会挑选年轻漂亮的女孩去酒店见吴亦凡。
这些年来，我们看到的很多社会新闻都隐含着这样的脉络线索：一个在名利上逐渐登顶的男性，又没有更超越性的精神追求，于是“饱暖思淫欲”，就想满足自己的欲望，那说到底乃是一种精神空虚。
这不仅限于影视明星，新城集团老板猥亵幼女、湘雅医院副院长导致女陪侍床上休克，都是众所周知的事例。至于王思聪，虽然看起来只是“换女友”，但其基本的欲望其实也如出一辙。
在这些事件中，这些男性在意的仅仅是“色”吗？确切地说，是某种“新鲜刺激”，是不可遏制的支配欲。对像吴亦凡这样的明星来说，年少成名，饭圈文化中，周围又都是捧他的人，自然更容易感到自己不可一世。从都美竹爆料中谈到他不断吹嘘自己性能力也可看出，他其实是在不断确认自己的支配感，对此他贪得无厌。
讽刺的是，吴亦凡以往的形象一贯被认为缺乏男性气概，刻薄者甚至为他打上“娘”的标签——这一点他本人不可能不知道，或许正因此，他才格外希望证明自己在性关系中的绝对主导地位。从这一点来说，吴亦凡最让人失望的不是他的私德如何败坏，而是他不仅跟其他男性一样被权力腐化了，而且那么年轻就腐化了。
2018年新华社直指娱乐圈男性流量明星，发文呼吁“娘炮”之风当休矣。
戴着明星的光环，权力感很容易让人对现实产生严重误判。他相信自己可以享受任意支配他人的欲望，无论是凭借自己的魅力还是权力，且不受任何惩罚——确实，前些年那几个在网上爆他料的女孩，很轻易地就被压下去了。在这种情况下，除非翻车，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停手。
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人，无法驾驭陡然降临的巨大名利。再没有比这种权力感更致命的幻觉了，他大概忘记了自己名字所隐含的暗示，还以为自己就是神。
但他其实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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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子戈
排版/手动贩卖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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