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祥：学生静默了……

【往期回读】

学生静默了……

扬州市丁沟中学   张广祥

今天学习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课堂气氛前后大不同。前半堂课，大家比较活跃；后半堂课，悄然变了。

上来，我搞了个小调查：生活中，哪些事是令你幸福的？你幸福吗？先是找的刘鹏宇，我问：“你幸福吗？”她站起来就答说：“幸福！”我故作惊讶地反问：“是吗？你不是姓（幸）刘吗？什么时候改名福鹏宇啦？”学生轻笑了。哪些事值得她幸福呢？她说，她幸福，是因为有朋友的陪伴。又找了两名女生。一名答说，家人的关爱令她幸福。她总算说到了亲人了，不像刘鹏宇。一名答说，吃好吃的，很幸福。什么是好吃的呢？肯德基麦当劳，“你明明吃的是垃圾食品啊！”我不客气地指出。但还好吧，成长在和平、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三女生没有“为赋新词强说愁”。

接着，我现身说起自己的幸福。跟他们炫耀：前几天教师节，虽然学校和丁沟镇政府没有给我们教师什么物质上的福利，但是我很快乐。为什么呢？因为我那天收获了若干若干同学通过手机、QQ、微信发来的祝福，还收到了红包，这让我感受到了做老师的幸福！我这样一说，是不是也令这帮孩子幸福着我的幸福呢？

导入新课之后，便是读赏课文。

初读之后，我问学生：“我们是幸福的人，海子呢，是一个幸福的人吗？”学生不敢下结论了。那好，走进诗句，触摸海子的心灵吧。

先是解读作品中“幸福”的内涵，探究“幸福是什么”。

当中，我也穿插一些说笑，逗起课堂气氛。比如，分析“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这一段，说起所谓幸福之一，就是把自己的幸福传递给亲人，甚至传递给每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人；我联系起网络上秀恩爱、晒幸福的事，引用了一句大家耳熟能详的话：“秀恩爱，死得快。”大家轻松地笑了。当然，这句话只是调侃；它恰好表明，我有什么幸福的，分享给别人，让别人幸福着我的幸福，我会更幸福。呀，假如有学生沉浸在恋爱的甜蜜幸福里，必须将这种甜蜜幸福分享给我啊！

接下来，我抓住作品中两个关键词深度挖掘诗意，探究“幸福在哪里”。

一个是“从明天起”（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诗人反复呢喃，仿佛在全力说服自己。那么，诗人为什么要从“明天”而不从“今天”开始呢？还有一个关键词是“我只愿”（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三个字有什么意味？这两个问题难度都不大，在我的启发之下，学生很快明白了。“从明天起”，四字中浓缩着辛酸。意味着海子“今天”的不如意，意味着“今天”的孤独、暗淡，意味着“今天”注定无法融入尘世的幸福生活。因为“今天”的不得意，所以才寄希望于“明天”。而“明天”又是哪一天呢？“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明天”是一个飘渺的日子，这也就意味着：海子的幸福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本来就不在哪儿嘛。“我只愿”，同样含有凄婉悲凉之味：诗人虽然想“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肯定和赞美了尘世的幸福，但这些尘世的幸福他无法拥有啊，于是最终将尘世的幸福送给他人，自己则坚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一精神的家园。也就是说，在诗人那里，尘世的幸福和和他的精神追求是对立的，他只能选择一样。这反映了诗人的心情是矛盾的、痛苦的。这种矛盾、痛苦，来源于诗人不能把现实和精神统一起来，来源于现实生活中的诗人与幸福无法牵手。

分析至此，我自然地推出海子的介绍，并简要谈了谈海子自杀的原因。

（海子自杀处）

1989年3月26日，在两天前刚刚过完25岁生日，海子独自来到山海关龙家营附近的一段铁路上。他手捧着他最心爱的《圣经》和《瓦尔登湖》，沿着长长的无边的铁轨，从午后徘徊到黄昏。他就这样一边走着，直到一辆列车驶过，诗人突然纵身一跳……这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则写于海子死前的两个月。

从医学鉴定和各种证据分析，导致海子自杀的直接原因是精神分裂症。这种心理疾病并不是凭空产生或与生俱来的。海子的抑郁症是遭受现实生活和理想追求双重挫折的结果。

海子一生都寂寞地徘徊在封闭而贫穷的生活之中，正如他的生前好友、诗人西川所追忆的：“在他（海子）的房间里，你找不到电视机、录音机、甚至收音机。海子在贫穷、单调与孤独中写作，他既不会跳舞、游泳，也不会骑自行车。”

在爱情上，他也接连受挫。海子先后爱过四个女孩。海子狂热地全心全意地爱着她们。正如西川所言：有时发起疯来，一封情书可以写到两万字。但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于是，对海子来说，每次爱情都意味着一次灾难。

他只能够倾心写作，然而在他的生前，他的诗歌又能被多少人欣赏呢？即使有人欣赏他的诗歌，可又有多少人读懂他的诗歌，读懂他这个人呢？

我对学生说：“海子终究不是陶渊明、苏东坡，也不是我张广祥。陶渊明可以归隐田园，苏东坡能够在天地宇宙中栖居，我张广祥可以逍遥豁达。而海子呢，虽然他决心也想和他人一样进入一种尘世，享受尘世的幸福，但最终还是逃避了这个尘世，走向了死亡。”

说到这里，我问：“初读这首诗歌，我们是不是感到这首诗歌很温暖、很温馨、很浪漫？然而字里行间呢？当我们仔细品味‘从明天起’、‘我只愿’这些词语时，我们是不是读出了悲凉？”

这时，教室里已经静寂了，同学们已经静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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