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评话 | 皮五辣子027:媒婆张妈清风闸骗姑娘
【往期回读】
在扬州评话300多年的历史中,“皮五辣子”一直备受百姓热捧。自清乾隆年间始,“皮五辣子”承袭有序,枝繁叶茂,到杨明坤一代,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皮五辣子027:媒婆张妈清风闸骗姑娘
众饥荒贼子皮五辣子家吃水酒,喝臭咸菜汤,张妈妈就忙着带轿班。到清风闸去抬孙孝姑。轿子到了清风闸,张妈妈抄前站到孙家门口:“歪子呀!你们两个人就在这里等我。”“请你老带快些。”“不会多耽搁。”张妈妈抬手敲门:“开门呀,大奶奶。”
强氏今日吃过中饭,先叫孙孝继出去,要他过了二更天再回来。孙孝继跟她不敢翻腔,不过心里不除疑;为什么要我出去?噢,明白了,她一定又看中了一位少年小标脸,今晚跟那个小伙约会,把我支出去;过了二更天,等那个小伙走了,再让我家来,两下就碰不到了。一定是这个玩意儿。果真这样,我倒好了,这小伙以后会常常来的,总有一天被我碰上,到那时候我就望着他们笑笑:好的,恭喜你们天长地久。我趁机向强氏弄几个钱远走高飞,到别处谋生。凭我孙孝继,到哪儿也不会少饭吃,不会弄不到老婆。我现在是走为上策,万一将来清风闸命案发作,没得我的事。孙孝继做梦也想不到孙孝姑今日出嫁,嫁给穷皮五辣子。
强氏把孙孝继支出去,从柜里取出二十两银子,坐在房里等到傍晚,听到张媒婆敲门,心里好欢喜,随即答应一声:“来了!”拿着银子,出来开门。“老太,你来了。”“恭喜大奶奶呀!”“老太,不要恭喜,请收起来。”把二十两银子杵给张妈妈,“说过的话,托媒二十两,做成媒二十两,姑娘出嫁再给二十两。”张妈妈也不客气,把银子往身上一揣:“大奶奶呀,你家姑娘可曾收拾好,准备上轿啦。”“莫忙,我家姑娘还不晓得今日出门哩,”“什……什么?”张妈妈大吃一惊:“你大奶奶太糊涂了,几天前就该把个底给姑娘,让她好有个准备。这当儿我这个媒人带轿子抬人,她要不肯上轿,怎么办?天下人皆好说话,你家这个姑爷不是好惹的,姑娘不抬过去,他不得放我过身。万一他闹起来,我只好把他带到你府上来抬亲了。”“老太,你不要着急。这件事怪我大意,没有预先把个底她。现在还麻烦你老人家,帮我个忙。不是我当面夸赞你,凭你老人家这样一个走百家门楼的人,死人也能给你说活了;只要你几句话,一准能把她搀上轿。你老太放心,只要你想法子把姑娘哄上轿,我再补你的情。”“哎呀!大奶奶,万一她不受我的编,怎么好呢?我把话说在前头,姑娘如不肯上轿,我就去喊皮五辣子到尊府上来。”“老太,千万不能喊他来,这件事还要麻烦你去劝劝姑娘,事成之后。我板定补你的情。”“唉,你先把个底她多好呢,又要我多费口舌。”张妈妈又关照歪子、奘腿,“请你们等下子,不要说闲话呀!”“你老太放心,我们是公鸡害嗓子——什么都不提(啼)。”
张妈妈与强氏往里走,到了堂屋,分成两路,张妈妈奔下首房间,去见孙孝姑,强氏回自己屋里。强氏一进房。就坐在房门口,隔着门帘,竖起耳朵静听张妈妈怎样劝说姑娘。
张妈妈也有心思:今儿被强氏大娘骗了。见到姑娘,我怎么开口呢?她到了孝姑的房门口,挑起白门帘,朝里一望,叹了口气,“唉!”忍不住淌下几滴眼泪。为什么难受?她看到姑娘一身的重孝,坐在床边,面黄肌瘦,头上青丝蓬松,双眉紧锁,两眼含泪。张妈妈心里有话:姑娘姑娘,我不是害你的;我是救你的啊!过一天再把详情向你细谈;今天若跟你讲明,你就不肯上轿了。老太轻移脚步进了房。
孙孝姑从父亲死后,整天闷坐房中,思念她的爹娘,特别想到爹爹死后无尸,家里又闭井支锅,畜生哥哥跟继母勾勾搭搭,只有暗地里淌眼泪。姑娘此刻正在伤心,忽然觉得有人到了房间,以为是强氏来了,一吓,赶快把眼泪揩揩,生怕强氏看见找废话说。揩过眼泪,抬头一望,见是卖花的张妈妈,姑娘心一酸,忍不住眼泪直滚。她心里有活:人家说,人在人情在,人死两撇开。这话真不错。我爹爹在世,张老太经常来玩玩,爹爹死后,她简直不来了。今天她来玩,我要陪她老人家谈谈。慢忙,前天好象她在对过房中,与继母叽叽咕咕,说了不少的话,我只听到句把句,什么做媒的事。代谁做媒呢?代我哥哥做媒?靠不住,有十分数代我做媒,她老太来了,我来问问她。咦呀!姑娘人家怎好打听自己的婚事呢?我只能从她的话音中辨别这件事。果真她是代我做的媒,谈话时都要露句把话给我的;但愿得她老人家替我做媒,把我嫁出去,即便跟人家讨饭我也不怨;我在家里真闷死了,连谈心的人也没有。
这时孙孝站站起身来:“张妈妈呀,女儿孝姑见你老万福。”“姑娘,你鞋尖足小的,不必拘礼了。请坐请坐。”“你老请坐。”姑娘又坐下。张妈妈不容姑娘开口,抢先开腔:“姑娘,你爹爹在日,我老妈妈子三五天就来玩玩,陪你姑娘谈谈。自从大老爹死后,我就不来了。你姑娘不要多心,你家不是个好地方。你家老子死后,尸首不见了;你的继母和你的那个哥哥不是个东西,现在你府上是个是非地,不来最好。你姑娘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有数。前天你的继母托我代你姑娘做媒,我心里好欢喜。姑娘,我老妈妈子早已不代人家做媒了,唯独你这个媒我要做的;我晓得你姑娘在家抬不起头来,出了嫁,到人家去,三二年就可以出头了。我老妈妈子大胆作主,代你说了个有钱的人家,这位相公比你大三四岁,白面书生,一不会喝酒,二不会赌钱,又没有三兄二弟,就这么一个独子,父母都不在了。没几天就要行彩下礼送日子过来迎娶你。你到了人家就当家。你的这个丈夫好呢,一天到晚在家用心读书做文章,将来进京赴考,一定中状元,到那时俟,你就是状元夫人了。今天我老妈妈子特地来告诉你,向你姑娘道喜。姑娘,我今天忙里抽闲到轿班行喊了顶小轿子,带你姑娘到我老妈妈子家里去玩个三朝二日,你姑娘有什么话,到我家跟我老妈妈子谈谈。你在家跟谁说呢?这样不闷出病来吗?到我那里什么话都可以谈,当得要哭的,你就痛哭一场;过一天再买点纸箔,我陪你到你妈妈坟上,让你姑娘趴在你妈妈身边哭一天,出出苦气。姑娘,请你把衣装换下子,一身的白衣裳,我老妈妈子有点犯忌,最好换黑的,青布的,素而雅;换过了衣裳,到那边房间跟你家继母说两句,把个穷脸她。她再不好嘛,说起来都是你姑娘的上人哎。快点,轿子在外头等呢!”张妈妈不住嘴地一阵子说,把姑娘木微信公众号“丁中广祥”整理得青天黑地的。孙孝姑听了,两眼泪珠在滚,心里有话:张妈妈的心太好了,句句话说到我心眼上。她知道我在家连个说话的地方也没有,日子难过。代我做媒,找到个好婆家,又放轿子接我去她家玩两天,解解闷,我不能辜负张妈妈的好意。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谈谈,说说,出出苦气。我没有多时就要出嫁,她代我找的这个丈夫好哩,白面书生,家财又大。姑娘越想越欢喜。站起身来头一低:“张妈妈,你待我太好了,可算是我的娘,干妈妈呀,受女儿一拜吧!”姑娘叫她一声干妈妈,张妈妈心花都开了:“好的,我认你这个干女儿了,哈哈……”
张妈妈帮她开箱翻衣服。现在是十月间的天气,也不过冷,孙孝姑身上穿的一件枵薄棉袄,只要把白加褂子、白裙子、白鞋子换成青布褂子、青布裙子、青布鞋子就行了。孝姑换过衣服,仍将白腰带子系在腰间。张妈妈一望:哎哟!这根白带子犯嫌,新娘子怎么能束白腰带呢?叫她解掉,不能玩,她如多疑,不肯上桥就麻烦了,随她去吧。万一皮五辣子怪我,我就问他,孙大理是你的什么人?你丈人死了,你这个女婿该不该戴孝,你的老婆系根白带子,难不成就犯法吗?皮五辣子就没话回我了。
张妈妈见姑娘收拾停当,出房门到对过同强氏告别,她就急急忙忙到大门口招呼歪子、奘子:“快,快,把轿儿抬进来。”“我们在这块比你着急,请你老太快把门堂中间屏门推下子。”“我来。”张妈妈推开堂门中间房门,“难为你们快把轿儿长进来。”“奘子呀。”“哎,歪子。”“轿子起肩。”“嘎。”“小走,脚下门槛。”“噢。”“照上门灯,屏门左右挨擦。”“噢,噢。”吱咯吱咯,把轿儿抬到天井里。“桥儿丢肩。”“噢。”歪子把轿帘打起来,扶手板拿掉,奘子把轿杠往起一抬,前面垂下来了。两个轿夫准备停当,张妈妈站在轿旁等姑娘来上轿。
此时孝姑在继母房门口,见强氏在房里,左腿跷在右腿上,右手小拇指头衔在嘴里,咬着指甲,双箍子勾人眼勾着外面。姑娘从心眼里不愿跟她讲话,又不能不把她当个上人待,姑娘人家出去玩两天,不跟她说下子,她一定要说闲话。“母亲,女儿见母亲万福。”“咦喂,咦喂,姑娘,怎么这么客气,见我万福哩,自家人不客气。请教我母亲,嘿嘿嘿,不敢当。你姑娘来请我的安,有什么话,请说啊。”“母亲呀,你老有所不知……”“你还没有说,我怎么知道呢?”“今天张妈妈他老人家来,想带女儿到她家盘恒三朝两日。女儿特来禀明母亲,母亲允许,女儿就去,母亲不允,女儿就不去。请你老吩咐。”“哪个张妈妈?”强氏还狗头长角——装佯(羊),假装不晓得。“卖花的张妈妈。”“噢……张媒婆,她老人家我是认识的。她家里没有闲人,到她家玩两天,我是放心的。老实讲,差不多的地方,我不能放你去的,张媒婆家,你去几天,我放心又放心。你到她家,请你姑娘心放在中间,陪她谈谈,我这个晚娘待你如何?当说则说,不当说的,你不能有得没得的瞎说。去啊,你多玩几天也行。我再关照你姑娘几句,你今日出去,到人家过日子,要放勤快些;不是在家做姑娘,整天闷在房里,什么事都不做啊!到人家要放乖些。”“是,遵母亲的吩咐。”强氏关照姑娘几句,是把底她,你今天出去到人家过日子,不是在家做姑娘了。喉下有话,今天把你嫁出去了,你出了门,再想进我的门,今生休想。姑娘哪里想得到,还以为晚妈妈教她到人家要做做事情。姑娘心里有话:嘿,你不要为我烦了,我到人家什么事都会做,不会得叫张妈妈服侍我的。姑娘做梦也想不到,马上就到皮五辣子家做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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