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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种花当职业,能拯救工作的空心病吗?

wt 青年志Youthology 2024-01-04


对田园的向往,在城市人中最为高发。从爆火的种田经营游戏《动物森友会》《星露谷物语》,到两季热播的农场综艺《克拉克森的农场》,都藏着现代人的田园梦想。

自2020年疫情以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寻思着在家“搞点园艺”。豆瓣的“种花种草”小组聚集了近23万人。在小红书上,“阳台花园”的笔记数量达到了107万,高频词包括:治愈、美好、宁静。
这代表了一种对园艺生活的广泛憧憬。日本杂志MOE曾经票选出“最受憧憬的女性”,第一名是在自建的庄园里过了半辈子的女性:塔莎奶奶。1915年,她出生于美国的一个名望家庭,从小家里的客人都是马克·吐温之类的名人贵族,但她对上流社会毫无兴趣,终其一生喜爱园艺,在花园里工作,自己做衣服、香皂、蜡烛,给绘本画插画,用赚得的稿费买更多的土地和花种。
在中国,有一个年轻人,决定成为塔莎奶奶。他选择用名字致敬偶像,就叫“塔莎先生”,公司也同名,“塔莎园艺”。他与妻子经营着三个花园农场,一家家庭园艺电商,在全网拥有超过700万粉丝。
在视频号上,塔莎先生不仅介绍各种花卉,也分享自己的日常。观众乐于在评论区留言表达对这种美好生活的羡慕,常常有人表示“想来做塔莎的员工”。

过去几年,不时有媒体找上门,塔莎夫妇似乎成了一个理想样本,一对生活在现代田园诗中的年轻人。然而塔莎却说,将园艺视为疗愈的药方是过于幼稚的想法。

撰文 | wt
编辑 | oi


选了园艺专业,

因为这个专业不需要和人打交道

 

塔莎位于海宁的花园农场距离浙江嘉兴市区有60公里,坐公交车需要三个多小时,附近没有星巴克,也没有见到什么店铺超市,打车的价格则只有上海的一半。


这个农场向所有人开放,不需要预约,也没有保安。我走进大门时是午休时间,除了专门用于直播的大棚里一个年轻人正在大声对观众倒数着上链接,几个卡车司机在车上休息,没有其他人。一只中华田园犬从花棚里走出来,看了访客一眼,又回去睡觉了。


虽然是12月的冬天,但基地里还能闻得出花和树的气味。蜜蜂在这里安居乐业,来访者需要动作小心轻缓,以免被蛰,偶尔也有蝴蝶和苍蝇飞来飞去,旁若无人。当看到连路边拢在一起的垃圾都是粉色的花瓣,我突然能理解那些想在这里工作的花友了。


塔莎先生原名叫赵成龙,自从他推出自己的园艺品牌,并自称“塔莎先生”后,几乎不再有人叫他的原名,而都用这个有点像童话故事主人公的名字称呼他。他说,常常看到大家留言,羡慕自己把爱好变成了工作,而朋友有时也会打趣,恭喜他提前过上了种花弄草的退休生活。


图注:塔莎花园农场里路边的垃圾


图注:中午在午休的狗


塔莎先生的园艺之路开始得很早。高考时,他填报了园艺专业,原因很简单,一是喜欢大自然,二是觉得这个专业不需要和人打交道。


2013年,自媒体刚刚兴起,塔莎先生在上了一门教社会化营销的课后,注册了一个公众号(那时还叫“养花爱好者”),在上面分享一些园艺知识,没想到无意猜中了“风口”。粉丝越来越多之后,来提问的读者越来越多,有时每天会有上千条留言。


但从2008年大学毕业,直到2016年,塔莎先生的职业都与园艺无关。他和大多数读者一样,园艺只是爱好。大四时,塔莎先生曾给酒店做过一年多的植物摆租,把花租给酒店并定期养护,但因为与人打交道的过程并不愉快,他放弃了这份工作。虽然很多粉丝劝他进入园艺产业,但出于现实的考虑,他觉得做公众号就挺好。


很少有粉丝知道,当时的他主业是经营一家皮具电商公司,997般“苦逼地奋斗着”,终于挤到了头部的位置。他用赚到的钱雇了几个人,专门回复园艺公众号的留言。最早,他做电商也是因为“不用和人打交道”,让他比较自在。但和众多城市职场人一样,快节奏的工作让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他白天忙于电商业务,晚上回家要整理园艺类的文章、回答花友问题。熬夜,加上长期的压力带来的失眠,日积月累,他患上了腰肌劳损,胸口还会经常神经性抽痛。

2015年年初,塔莎先生给五年后的自己写了封信,建议自己不要老是坐在办公桌前面动不动就一天。当时,他的第一个女儿才出生不久,他觉察到自己不能这样持续下去。


同一年,他决定把皮具公司交给妻子打理,回到杭州的花园里种花、拍视频,这个过程持续了近两年。塔莎先生用“宝贵”形容这两年的经历,因为这既为自己的生活提供了喘息的机会,也让他把园艺内容越做越好,积累了更多粉丝。


图注:采访那天,塔莎先生正在花棚里拍摄

2016年底,在花园待了两年后,因为坚持经营,公众号积累了更多粉丝。他决定开启园艺电商业务,起初是在花友间发起了团购,后来开了微店和淘宝店。

恰好在这时,社会对园艺这个冷门专业有了更多需求。曾有机构分析欧美花卉消费后发现:人均GDP达到8000美元时,花卉消费将会进入快速增长期。2016年,正是中国人均GDP迈过8000美元大关的一年。从这时起,家庭园艺的热潮即将如火如荼地展开。共研产业咨询数据估计,2018年到2023年,线上绿植盆栽产业规模将从33亿增长到170亿元。


因为踩中了用户需求,塔莎先生曾经遥远的梦想——拥有自己的花园——很快实现了。在销量提升后,他开办了一个基地,两个基地,到如今有三个基地、四百多亩地、超过5000万元的年销量。


园艺电商并非一个很久以前规划好的梦想,塔莎先生说,一路走来也有很多次站在十字路口,每一次选择 看似是在选择商业模式,实际上还是坚持对园艺的爱。


把种花当职业,
“十分力使七八分就好”

做电商期间,塔莎先生满脑子都被工作占领,有些时候,他连续十几天都没法休息。晚上好不容易躺在床上,也常常失眠。他问自己,工作的意义是什么——如果是为了生活,为什么自己没有生活?


回归园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喜欢安静的地方,花园可以提醒他慢下来。可即使“赶上了好时候”,从个人爱好到真正成为事业,却没有想象的轻松。


“总是有各种干不完的活儿,就是没有好好地拿点时间欣赏一朵花开。”塔莎先生说,很多人说当一个人把爱好变成职业的时候,爱好就不存在了,这些年下来的确有这种感受。


“如果从之前来讲的话,我肯定是更喜欢把时间花在打理花园、种花上。因为当时之所以做园艺,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像塔莎奶奶这样去生活。但经营公司后,发现不能完全是自己做主。”


塔莎先生开始反思自己的工作模式。他告诉自己,“有十分力,使七八分就好”,不要再像原来一样透支自己,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工作也要像耕种节律一样,比如春天忙完了以后,就要歇一歇,然后秋天再忙,再歇一歇。


塔莎先生会分享自己的快乐和烦恼,他随和的性格、他的理想主义和他在园艺领域的博学,显得他在粉丝中特别有亲和力。早期写公众号时,有粉丝会拿自己的枣给塔莎先生,还有一个老奶奶觉得几个年轻人太不容易了,给人一种“肯定不怎么赚钱”的感觉,发了个几百块的红包给他。采访那天,一名偶遇塔莎先生的粉丝,一直拉着他聊花的生意,而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我太喜欢你啦!”


有位关注塔莎好多年的粉丝说,看到塔莎先生在雨中端着饭碗吃饭,不时把碗里的肉夹给狗吃,让自己回想起了儿时的农村生活


和很多园艺种植基地不同,塔莎的基地有一些和生产无关的设计,汀步、喷泉、拱门、红砖墙……还有好几个小花园,包括绣球园、玫瑰园、果蔬园。


七年前,塔莎先生租下这块地的时候,形容它是“童话般的存在”。他说,当时租下它时,想着终于能趁机圆一个多年的花园梦,而后来为了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费用也达到最初预算的两倍多。


“这就是园艺该有的样子嘛”,塔莎先生希望能让员工上班能感受到幸福。花园建成后,他也和员工们一起花心思改造,目前的杂货间,就是他用淘来的旧木门、木箱搭出来的。


在视频号中,塔莎先生对各种花草如数家珍,跟着他云游花园成了很多观众一天中最放松的事。


图注:办公室所在的小花园

在2021年,销售逐年递增的塔莎却开始做减法,控制销售规模,控制产地面积。今年,基地有四百多亩地,塔莎先生打算到五百亩地,就不再扩张了,而销售额也定下了三年不增长的目标。


塔莎先生写道:“到了30多岁,发现自己其实很渺小。曾经自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天赋取得的成功,其实是时代的红利、他人的帮助与各种看不见的幸运。”



来了才发现,
效率得服从自然

如果塔莎先生从事园艺,经历的是把兴趣职业化后的机遇和苦恼,那对塔莎先生的妻子王天云来说,这段经历则是从过度职业化到“佛系”的转变。


王天云在阿里工作了近八年。2017年,她辞职来到塔莎,从大厂的快,退到园艺的慢里。


这次“减速”却一度让她感到有心无力。在阿里,效率至上是共识,整个团队上下充盈的是一种追逐更大、更快、更好的氛围。但来到园艺这个领域,她发现,即使通过分析数据,知道哪个品种的花能卖得更多,但数据是滞后的,一种花搜索量上去的时候,常常已经错过它的播种期了。


另一个教训是:数据不能代表所有。很多花友对植物的名字不熟悉,不会通过名字去搜索,看到视频、图片觉得喜欢才会想买。


“一开始嘛,(我)把它想当然地都理解成阿里的其他项目:定好目标,我们定策略、行程,然后1、2、3去做。像我们想在某个时间完成这个产品上线,那到了这个时间,总归是能上线的。但是当你做园艺的时候,自然规律、气候这些都有影响,你原先觉得自己好像挺牛的,那后来发现其实不是这样子的。”


原先对待工作时上进、高效的优秀品质反而成了困扰。当时的财务劝王天云,不要一下子就想把这问题全部解决掉,有的时候,问题就是只能一点点去解决。


慢慢地,王天云就会把一个大的事情慢慢地分解、消化,然后一点点去推进。她说自己变得更踏实细致了,更尊重自然规律——不管多么渴望快速成长,园艺都需要等待时间的循环。这让她沉下心来:做成一个千万级的项目是成长,能让绣球每盆多一个花苞也是成长。


她分享了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苦行僧的衣服被老鼠咬了个洞,于是捉了只猫来,猫要喝牛奶,又养了头牛,为了养牛他雇了个流浪汉,流浪汉娶妻生子……就这样一步步地,最后他造出了一个大村庄。


在此之前,我也听过这个故事,当时的我把它理解成一个励志故事:苦行僧只是为了解决眼前的问题,完成一件件小事之后,自然而然就办成了一件大事。但王天云说,她觉得这个故事是关于控制欲望的,她说,苦行僧完全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停下。


她说,就像有人问塔莎要不要做花园设计,要不要把花园扩大到五六千亩,“其实一个事情如果要循环下去,是无尽的,所以要有一个合理的欲望。”

“那个时候,你很难去关注生活中美好的东西的,比如说园区花开了,也没有发现。”她过去对园艺无感,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觉得园艺很可爱。


种花,是给心灵的一块自留地,早在17世纪,一本《英国庭园》就记录了园艺的治疗效果:在庭园中静坐、拔草,会使人保持身心健康。王天云曾经见证园艺“收留”了很多年轻人——失意的人、城市里的人,或者之前看起来很风光的上班族,甚至是一些患有抑郁症、焦虑症、躁郁症的亲友。


塔莎也举办过一些温馨的活动,比如给在农场工作的叔叔阿姨拍照。这次拍摄也让公司的摄影师觉得,自己的工作很有意义。

对王天云来说,工作和生活也不再像两个极端。对过去的她来说,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而九点下班后老板不要再找来,这样就是生活了,现在无论是一家人旅游时自己用手机处理工作,或者工作出差时,带着女儿,心态变得更圆融。


用塔莎先生的话总结,“不能欲望太大,然后把所有的力气全都放在工作上,那会把你一下做得很辛苦,所以就是把你的欲望要往下降一降,同时你再把你的能力往上提提。”


但园艺并非一个不“内卷”的行业。干活既琐碎又辛苦;工作在城市之外,有许多不方便(塔莎先生每天开车通勤,单程就需要一小时);各种可能让大批花直接报废的天灾人祸(包括台风、暴雨、病害、疫情)。招人也不容易,年轻人能坚持下来的不多,员工大部分都是六七十岁的阿姨、叔叔。叔叔阿姨大多不识字,不认得配货单、药剂名字。如何带着这样一群叔叔阿姨去适应电商的节奏,也是一个难题。


王天云的故事,很像近几年比较流行的“年轻人离开大厂”的故事,只是她的故事里,跟“回老家开书店、开咖啡店”的慢不一样。慢园艺规模做大以后,也还是走进“招聘、定绩效、管控风险、开直播、卷店铺评分”的叙事里,每天工作10小时,要学习管理、财务、法务……但她以一种更加从容的姿态开在了高速路上。



总说园艺疗愈人,

并不尽然


塔莎夫妇发现,最近几年,开始有越来越多“没想好”的年轻人前来应聘。

“有的年轻人到我们这来之前,其实并没有规划来的时候到底要做什么,他没有概念。他只是觉得,‘我在大城市很卷,我很疲惫,我就是想来这里做点什么。做什么都行,你让我来发货也行,你让我去浇水也行,反正我就觉得你挺好的,我就想过来,多少工资都行。’”

这些人里,应届生多一些,三十来岁的也有。很多人对农业并不了解,也没有岗位所需要的技能,但是他们看到关于塔莎的文章,看到美好的一面,“比如说花开了,看到我们有很多猫猫狗狗在这里,他觉得说,哎,我上班去爬山,我还能带着自己的猫。我现在在杭州上班,就不能带着猫去写字楼。就是太多的这种自我投射。”

图注:花棚里的人和小狗

塔莎先生觉得,这种关于花园的幻想被过度浪漫化了——园艺确实能给人带来心灵上的平静,但如果只将从事园艺行业视为一种自我疗愈手段,也是一种不太成熟的想法。


现实是,园艺也是一种劳动,和一些工作相比,园艺需要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在夏天,一个园艺工作者在户外接近40度的高温中,从早上八点一直干活干到下午五点,而温室的温度甚至更高。


塔莎先生即便盛夏也依然要在大棚内或者露天拍摄视频,后背基本一天到晚都是湿的。有时开会,人湿漉漉地跑进室内,会议结束了衣服也没干。

图注:农场里,阿姨正在工作

不少媒体来采访,文章的立意往往就是「疗愈」,很少谈到园艺中这些辛苦的部分。塔莎的公众号也更多着墨于园艺中美好的部分。因为编辑也觉得大家生活已经不容易了,该多分享一些美好的事情。


有读者受到感染,心血来潮去租了十亩地,投了很多钱但血本无归。“很多人就动不动就说,哎,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去搞块地。有的人会这么想着他看看你们做得很好,然后他就会想说,那我也去乡下租块十亩的地,我也种点什么。但实际上一年土地的租金一般就要几万块钱,如果再建标准的连栋温室,一亩地下来综合投资要一二十万,需要理性的考量。”


塔莎先生曾在视频号中分享过,有一次一个想跨行进入园艺行业的朋友前来咨询,本来是来寻求信心,没想到咨询完之后失去了底气。


塔莎先生觉得,这和一些年轻人心血来潮想开花店、开咖啡店的心情,是一样的。

有的应聘者会想着说,来了可以学,公司可以培训自己。“但实际上,一旦你决定从事某一个行业,都需要职业性。” 


塔莎先生举例说,看似简单的打包发货,也有成本的管控,不然花友如果花20块钱买花,5块钱都花在了打包人工上,性价比就低了。如果别的阿姨一小时能打包100盆花,那(一小时打包)60盆就是不合格的。“现在社会这么卷,没有哪个工作是轻松的,哪怕像我们打包的阿姨,打包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也都是越来越需要技能的。”


仓库中每个负责打包的阿姨一天大约要为500盆花打包,相当于一分钟至少要包一盆花。不同的花打包方式不同,要确保在暴力运输中花不会遭到损伤,冬天不被冻伤,夏天不被闷坏,让花能最大限度地保持原样地交到消费者手中。很多阿姨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不少以前还是农民,腰不好的情况很常见,但是为了打包,她们每天要弯几百次腰。



图注:仓库里阿姨正在拣货、打包

园艺同样是一份需要深入了解、研究的工作。比如塔莎基地里有几百种花,单是月季,就有一百来个品种,绣球也有几十种。一名主播不仅要学习直播技巧,还得熟悉每种植物的习性、养护方式,非园艺专业出身的人往往会觉得辛苦。


在外界的叙述中,园艺背后的艰辛和挑战,往往被理想化的描述所忽略。很多人受到媒体的影响,认为园艺是一种轻松的生活方式,可以远离城市的喧嚣,与大自然亲密接触。但在塔莎夫妇看来,它不是一条逃避现实的后路。


“园艺是有改变我的,”塔莎先生说,但是,不是通过那种梦幻的、诗情画意的方式。


园艺反而是特别专业且辛苦的:从浇水,到打药,到打包,要让每盆花能长成一样,再发到消费者手里不是凭运气。

图注:花棚里的园艺工具和花


塔莎先生举例,专业的园艺人要懂得,在天气不好的时候,怎么能维持花的品质。然后一棵植物上,怎么样把枝条的数量固定下来,比方说能不能做到所有的盆栽,全部带七朵花。塔莎先生说,园艺的确能带给人美好,但是要想持续地提供这种美好,背后需要专业度和系统化的工作。


再比如打药,怎么预防虫类,配什么药,配药浓度多高,怎么防止药害……在一个基地有几十万盆植物,如果要一盆盆去看是非常花时间的,但是真正专业、有经验的人,只要走过去他瞄一眼就能说出问题。“还有浇水的节奏”,塔莎先生做出拿着水壶的手势比划起来,“叉、叉、叉、叉……就这么简单一个动作,也是很难的”。

在他看来,让「能力」大于「欲望」是大多数职业问题的解法。比如熬过学习积累的阶段,成为一个专家,就能享受工作。另一种办法是降低欲望,“否则你不能胜任一个工作的时候,那工作带给你的更多是压力。”


结束采访后,他利索地围上围兜,领着摄影师到花棚里拍摄视频。这天讲解的是绣球的过冬养护指南,“要趁着阳光好多拍点”,他说。


图注:拍摄前,塔莎先生在顺稿

 


这几年,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着“40岁实现财富自由、50岁实现退休自由”的都市愿望和“年轻人离开大厂回老家开书店、开咖啡店”的流行叙事,或者奔向主流,尽全力冲进符合世代风口和流行趋势的赛道,或者扭头躲进保守和犬儒,用逃离主流进入另一种流行,在这之间,还有没有其他版本的答案?


塔莎夫妇的故事似乎为都市人的生活提供了一种可能性。


在塔莎先生的故事里,他最初因为不想和人打交道,也因为喜欢,选择了园艺专业,并在这个冷门领域里持续输入、输出,直到浪潮打来,曾经冷门的园艺开始发热,塔莎先生们也越来越被这个世界看到和接受。而王天云的故事里,因为支持爱人的梦想,她选择了在当年行业、事业都看似一路凯歌的时期,从大厂离职,从对园艺一窍不通到如今聊起园艺如数家珍。某种程度上,他们做的,是从自己出发,来让适配自己的事变成职业和生意——要么做自己爱的事情,要么爱上自己做的事情。或许这就是“苦于投身到无意义工作”职场空心病的一种解药。


和趁年轻积极搞事业、谋求财富最大化这样的人生态度不同,在塔莎的农场里,我们看到的不是无限度的扩张,而是十分力中保留几份力气,去看花,去生活,去关心身边的人,或者什么也不做。这样的人生不需要快进,也不想要减速。不是对抗主流或者对抗输赢标准,而是找到一个符合自己个性、能让自己能栖身的地方,钻研,然后纵身一跃,并在其中为生活保留余地。就像塔莎先生说的,不是要躺平,只是“使出七八分力就好”。


本文照片均为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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