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才是对世界怀有希望 | 周末
【题图:贝奥武甫之死 by George Timothy Tobin】
按:一周一度的“三辉周末”又来了。“周末”是三辉编辑部喝喝水聊聊天的地方,三辉编辑们轮流主持,想说什么说什么。本周主持人是三辉版权经理一枝花张星星,今天她要谈谈关于死亡的英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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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死亡
文 / 张星星
来自 / 三辉编辑部
英国文学的滥觞是这样的:贝奥武甫斩妖屠龙,被巨蛇咬断了喉咙,与无用的黄金一同湮没于火海,留下臣民的哀歌;却在同一时刻又响起了赞歌,礼遇这位亲王的功绩。这场盛大的死亡同时开启了民族的灭亡和兴起,激奋人心。
【图1:贝奥武甫之死】
我们有时候会谈论死亡,一半是他人的,一半是自己的。他人的,比如一些文人的自死。自己的,比如生的意志的懈怠。但即便自身再动摇,再逃避,再渴望亲验濒死之感,我对待死亡终究是极其严肃而庄重的。就像我们不会轻易挑战权威一样,在准备充足以前,我的确说不出普拉斯之「尤善此道」一般的狂语,也不想郑重其事般地去仿摹殉道者的动作。
但我对死亡却始终怀有期待。我隐约感到,那不是对毁灭的期待,而是一种「寄希望于此」的期待。
曾在书中读过一个关于日本女生在樱花盛开的时节自杀的故事。战后的日本残破不已,少年人萎靡不振,于是一个女高中生在樱花开得最旺盛的时节从高崖上跳下,并留下遗书说希望以她的死激励全日本的年轻人重振斗志。故事的全貌我已印象模糊,但尤记得最后岛国的青年竟真的被这位少女的死所激励,重燃热情。读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在想,缤纷落英下少女生命的陨落,就像一季花开那样灿烂,是多么美多么值得留念。所以说,死亡带给人们的不只有悲愤和绝望,还有决心和勇气,是这样吗?就像老王贝奥武甫的死,在火光中启动了时代新的篇章,赞歌与悼念同奏,让死亡变成了庄严的典礼,而非惨烈的牺牲。
【圖2:绝壁樱花】
然而英国文学史中的死亡,在一代又一代作者的交替中,渐渐形成了哀恸的氛围,文学气候也随之灰暗起来。「四月是最残酷的季节」,便是艾略特建构的黯色大地,荒原。死亡不再是英雄开天辟地的壮举,倒成了殉难和灭绝。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我对死亡的期待,是一种英雄主义的、古典式的期待。我期待死亡是一场神圣的祭祀,能为持续了几个世纪旱季的世间祈来甘霖。我期待死亡是撑开天地的光柱,期待它是带领人类抵挡苦难、冲破悲剧的战神玛尔斯。我期待的死亡,绝非惨痛的牺牲,亦无关罪恶和仇恨,而是拯救的力量。我相信我们任何一方的死都能拯救彼此,能唤醒对方肩负的使命,开启沉睡已久的天赋,成为对方重新为人的仪式。牧羊人终究不免宰杀亲手喂养、精心呵护的羊,哈萨克族女作者叶尔克西如此解释,「你不因有罪而死,我们不为挨饿而生」,用在这里或不恰当,但贫瘠的荒原却的确需要死亡的滋养才能复而蓬勃。
【图3:Illustration by Carla Hananiah】
所以我越来越确定,死不是一件坏事。当然我也越来越确定,我们所在的这个世间已经像贝奥武甫那遭毒龙袭击的家国一样,濒临灭亡了。兰波十九岁就停止写作,一直活到三十七岁因病过世,有人说他不再写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绝望,有人便问既是绝望何不死了安心?前者答道,你有所不知,死才是对世界怀有希望。这段对话我至今记得,因为我会害怕,怕今后的诗人或将士都像兰波这般,怕今后再没有救世的死。怕这片大地从此堕落灰暗。
不论如何,英雄史诗出现的时代是不会再重现了。那么英雄呢?我还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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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蟹小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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