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185 | 文化之旅54：黄羌林场行【王万然+王诗彬+彭素兰+林进挺+谷宁+陈俊杰+郑海潮】

Original 2017-03-03 汕尾日报 海陆物语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蒋述卓题

客家山歌王子的家乡情结——访海丰县黄羌籍艺人曾宪元

曾宪元《家在汕尾》

坑联村：做汕尾最干净的村庄

作家们在黄羌林场徒步。

孙彦修摄

雨天过后是晴天

—— “文化之旅·森林行”黄羌林场采风感记

●王万然

一切都是缘份。之所以会走进黄羌林场，是因为汕尾日报“汕尾文化之旅”已成品牌，打动了读者的心；是因为市林业局长罗少航是个有心人，他也想通过作家的笔触向世人展示孤寂的森林。在春节前的一次大会前，他对我说，“文化之旅”很好，可以“走进森林”。我也爽快答应，巴不得有人主动提出来。但确定6月5日到黄羌林场采风的时候，天气非常炎热，不少作家既热情高涨，又忧心忡忡，既担心烈日暴晒，又忧虑大雨倾盆、路滑山险。林场也传来有雨预报，吩咐多带一双鞋子准备更换。特别是4日上午天晒得都发白了。但我还是很自信，我在以前的所有采风笔记中都提过文化之旅从不受天气影响，这次采风之日，必定会给我们一个好天气。

果然，4日下午下了一阵大雨，气温骤降。5日上午阴天，市林业局办公室主任杨茂超跟车带路。进了麻竹路口后，一堵大坝出现在面前，有人说是朝面山水库，杨茂超纠正道，是朝阳水库。这好记，黄羌林场的两个水库都姓“朝”。从水库下面绕到了富足园，车停在一片空地上，地上有不少被雨水淋湿的牛屎。跨过牛屎，车后有一排一层的钢筋水泥结构房子，上面几个脱掉的大字，明显可以看出是“富足园小学”，估计是废弃的“麻雀学校”。这时候，一个帅哥腰别扩音器，手捏小话筒，自我介绍道，我是场长古日昌，是半个导游。可能是我老了，总觉得场长太年轻了。随着他的指引，穿过竹林，走上一个坎，有几个大石头，旁边树立“海陆紫县苏维埃政府”的石碑。王诗彬问有没有遗址墙基，答，以前都是搭茅寮的，附近还有有印刷处、修枪所、医院等。当年革命根据地只能在深山老林扎根、生存、发展。由于受区位、自然、历史等因素影响，部分老区市县发展还相对滞后，部分老区人民生产生活还比较困难，如期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任务依然繁重艰巨，因此，国家发改委于今年2月5日，明确海陆丰革命老区正式被纳入国家贫困革命老区扶持范围。

场长说，接下来徒步四公里，不想走的可以坐车到下一站等候。十年前我经常爬铜鼎山，来回七公里，四公里是没有问题的。这里也在今年元旦举办二十六公里徒步活动，一批外地人还专程过来，郑新派也参加了。四公里又算什么呢，没有一个人表示退缩。

观看了百年红椎，便走进了林间大道。两边茂林修竹，雨后的叶子更加青翠。路边树下常有蜂箱出现，但没有蜜蜂飞动。沿途有民居农田。杨茂超说，这林场是唯一带有农户的，当时划界的时候划进来的。为何古日昌特别强调红军时期在这里建立的党政军，是因为黄羌林场具备行政、事业、企业三种职能，具有镇一级的管理权限。走着走着，拐进了一条更大的路，是截道新修公路，还没铺水泥路面。个子不高的张伟红走在最前面。上山不久，雨越来越大。所谓雨大，不外是从零星小雨到丝丝细雨。湿润的路面，越滑越粘，鞋底的泥越积越厚、越来越重，鞋子几次差点脱掉，能够走到稍微硬点的路面，擦擦鞋底，就会产生一阵求之不得的幸福感。迎面有部上坡的面包车因后轮打滑抛锚。本来是想感受森林气息、水库风光，现在已经是顾脚不顾头了。还有人干脆脱掉鞋子，免却拖泥带水的负担，轻松前行。

雨水、汗水混杂在一起。但，我感觉那是一种很舒服的体验。想想红军长征过雪山草地，想想守林人在险峻的山岭工作，我们没有一点危险，只有快乐前进。出发前我换了一双才穿了几次的“老北京”布鞋，湿就湿呗，脏就脏呗。多了一份雨水，少了一份炎热；多了一份艰辛，少了一份轻浮；多了一份乡土宁静，少了一份红尘繁闹。老天还是挺关照的。

曾经徒步四十公里的张伟红，她一直走在最前面。腿脚不便的吕珠满，一拐一拐走完了全程。反过来一想，如果全程都是通畅的道路，会有如此意想不到的感觉吗？

走下泥路，大坝前头有两三部小车。走近时，罗少航从车上出来。我们两个人撑一把雨伞，走过大坝，到了一处新建的房子。这是中国东江特委旧址、红二师旧址。原址已经沉没在朝面山水库底下成了永久记忆，这里新建了纪念馆。我们绕了一圈，观赏水库和大山。远处高峰重叠的是“五马归槽”，山后左边是国营激石溪林场，右边是紫金县。正是有这样险要的地理，才使海丰、陆丰、紫金三县边区工农政权在险恶的环境维系一起。

饭后去欣赏老梅林。先乘几部小车，几位健硕好动的男女作家不想在车厢里享受冷气，却爬上皮卡的后厢站立。下车再上山路，来回要走三四公里。路边发现有种结着蓝色果子的植物，果子一串串，很鲜艳。有人说是蓝莓，大家戏说是蓝玛瑙。沈洛羊沿途采摘，分赠美女作家。罗少航也拿起了相机。我知道他喜欢书画，想不到也和我一样是摄影爱好者。一路亦无风雨亦无阳光，吸着纯净的氧气，格外新鲜，分外舒心。

一段路面被流水阻挡。走进一看，水泥路面跨过小溪，而雨后的溪水也不示弱，漫过路面有十几公分高。古日昌他们怕弄湿了作家们的鞋子，填石头、横树木，恰恰他忘记了大家已经踩过了几公里泥水路，鞋子就是洗了也不干净。我索性坐在路边小溪上面的石头上，提着鞋子冲水。侧头一看，罗少航正把相机对准我。哈哈，人家喜欢拍西施浣纱、美女泼水，而我们的罗局长居然喜欢拍老头洗鞋。好吧，就做回模特吧，我率性两只布鞋轮流洗，两只脚板轮流冲。

老梅树种于上世纪七十年代。虽然没有梅花，但叶子翠绿，空间感很好，尤其是树干横卧，斜枝穿插，国画中的“女”字型更加显眼。摄影记者孙彦修赞道，比陆河的还好看。树底下放着不少蜂箱，有个箱子边有几只蜜蜂进出，原来底部有缝。

下去后在曾锦坤带领下，沿溪边左拐，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路在草丛中往前隐约弯曲延伸，脚印过处，湿漉漉的青草味扑鼻而至，哗哗的溪水从也从脚下穿过。再穿过一片梅林，前面是三岔路口，透过树林看到对面山坡上几个掉队的驴友，便高呼下来。他们原路退下，我们却往左到了南方背工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品味功夫茶。郑海潮问有没有卖茶叶。林场没有种茶，茶叶是外面买的，好喝的是水，纯天然无污染绿色环保水库水。工区只有一排房子，现在是一家人驻扎。屋子旁边一群黑色带锦的鸡悠闲悠哉。

集中后下到三岔路口往左，一群黑色蝴蝶在地面上玩耍，人群走近了也不惧怕，有几只几乎是贴近了水泥地板。其中还有两三只小小的颜色是黄的。可能是发情期，有两只在人头上追逐嬉戏。不知道哪只是梁山伯，哪只是祝英台。路的下面也是溪水，右边靠山的是几块大石头，水从石缝、石面奔流而下。郑新派提议把这里叫为“蝴蝶泉”。看到最上面有块斜斜的石头面很平、很大，又不受溪水洗刷，我叫罗少航题上“蝴蝶泉”。他说，叫“蝴蝶谷”更好。从所经过的地方看，林场少了石刻，是一种遗憾。所以，罗少航对我建议搞文化创作基地尤其是书画基地很感兴趣。

回去换乘中巴，到苗圃参观。这时候阳光张开了笑脸，挥洒而下，而我打伞也没感到热气。一方面是下山前的日头，软了；另一方面是经过长时间的雨水浸淋，地表温度降低。过了高高的沉香树方阵，是矮矮的树苗圃，一片青葱诱人。有人认真听专业人员讲解小叶桢楠、红果铁冬青、香樟、枫香、沉香等珍贵树林品种的培育、种植情况，有人拿着相机、手机拍照。

傍晚时分，上了江西坪观赏台。下面是水泥坪地，上面是大露台，露台靠近山的是一座小庙，小庙左侧又是一座稍小的庙，再左侧是一座更小的庙，三座小庙依次祀奉观音、关公和福德老爷。观赏台除了能观赏一望无际的山林，还能观赏什么？观赏老鹰归归巢。说话间，远处有几个黑点盘旋，不久就有十几只雄鹰在树梢上飞舞。据说，多的时候就有两百多只老鹰飞临江西坪上空。

一天的行程，从阴天到雨天到晴天到艳阳天。这和我们汕尾林业一样，从低谷开始上爬。过去的林场，是为了伐木，工人叫伐木工，现在叫护林工。以前从电影上看到，斧头砰砰，电锯刷刷，高耸云天的古木轰然倒地，汽车拉走，木排飘走，去建房子、做家具，为人类社会做出贡献。随着古老森林的消失，环境恶化。现代建筑也基本不用木材，煮饭也不用柴火，人们保护森林的意识越来越强。但是，从过去砍柴卖钱到目前买树栽种，林场和工人经历新的考验。古日昌说守林人是寂寞的，我说作家也同样寂寞。我旁边有两群人，一群是寂寞的，另一群也是寂寞的。寂寞的人和寂寞的人走到了一起，不是寂寞的叠加，而是快乐的共享。黄羌林场以人的自身价值为主题提出“亲和、生态、宜居、幸福”建设思路，并打造“运动小镇”，让林场融入旅游市场，吸引游客来体验“森林环境、水库风光、红色文化、运动起源”，未曾不是应验了那句话：

雨天过后是晴天。

鸣禅

●王诗彬

叶尖跌落一滴，又一滴

雨水，击穿树桠的禅

击中我

我突然发现，有另一种蝉

在深山老林里，声嘶力竭

不管不顾把喉咙喊破

又锲而不舍，把一生喊破。多少年了

也没人发个朋友圈

那就我来吧，我录了一段森林奏鸣曲

题目想好了，就叫——

《鸣禅》，来自黄羌林场

非著名的蝉

黄羌行

●彭素兰

云轻酷暑消，岭上听鹪鹩。

绾裤趟溪水，提鞋过木桥。

心随蝴蝶舞，人比卉花娇。

此处风光好，盘桓不寂寥。

黄羌行

●林进挺

鹰归巢

这里是寂静的江西坪

有山，山自在

有水，水自流

是一个信仰

引领匆忙的脚步

陌生的面孔

一个个满带热情

哦，归巢

温暖的希望

长空里渐渐收敛

高飞的翅膀

放出黄昏的光芒

徒步四公里

敞开胸怀

我们都是大山的孩子

用自由的脚印踩出

黄羌的梦想

泥泞的山路

如一条通向远方的记忆

延伸着无数造林的辛劳

风雨稀疏

灿漫的山花朵朵如笑脸

徒步的道途上

我们都有一个

虔诚的愿望

朝面山水库

山是黄羌的山

水是黄羌的水

着迷的是护林人的身影

哦，朝面山水库

你就是黄羌的心

把绿色的梦想

深藏在大山里面

流动着希望的血液

喂养着一方人家

徒步朝面山

●谷宁

当我无法表达自己的渺小时，我就去朝面山徒步。初夏的天空，淡淡的蓝，云彩一朵一朵的，离得老远，天空显得辽阔。阳光还很柔软，像一路上刚长出的嫩叶，让人欢喜。

不知不觉，我加快了脚步。从黄羌林场朝面山场区出发，深入朝面山深处，鸟啼清脆，虫鸣贯耳，世界仿佛被调至静音模式，我第一次体会到，寂静是如此巨大，像眼前的山峰，堆满我的周遭。在这寂静里，我听着自己的足音，在这山的内部反复飘荡，像山歌小调，穿过林间小道，绕着水库岸畔，越过树梢，飘向山的另一面。沿途路傍，开着许多不知名的山花，虽未到烂漫时节，但此景此情，我却挡不住它们的“诱惑”，主动停下脚步，靠近，伸出双手，轻轻触摸。面对娇弱艳美的花瓣，我竟如少女，生了爱美之心！沿着山间小道，生长着橄榄树、山梨树、栖子树和许多许多小野果树，花期刚过，已结了小小的果实，探着婴儿似的、楞楞的小脑袋，煞是可爱。

拐过一道又一道弯，梅园是每一道弯处最值得驻足停留的风景。大路下梅园、牛拦肚梅园、狗眠窝梅园、下寮底梅园、南方背梅园、寨角山梅园，她们静若处子，落座经年，于这山中，正静待与我相逢。我醉心于梅林下青青绿绿的小草，偶尔几朵小花，或白或黄，点缀其中。我不敢抬脚踏入，只能站在石头上，远远观望，啧啧称赞。我喜欢保持这样的距离，对于世间美好的事物，或许保持距离是对她最好的爱护吧。梅园里有山涧流过，我坐在山涧里的石头上赤裸双脚，潺潺流水，清冽得沁人心脾，这一瞬间，仿佛我就是这座山里最快乐的精灵，心随着山涧水，一路欢歌，奔流而去，忘却了疲惫。此刻，想起唐朝诗人韦应物诗句：“山涧依硗塉，竹树荫清源。”只是，他有他的竹树荫，我有我的梅园林罢了。

从黄羌林场朝面山场区至南方背生态区，住返约八公里，对于久坐办公室的我而言，这样的路程刚好。沿途风景如画，空气清新，偶有白鹭飞翔于山谷间，引你望向远方。一个人在山间行走，如果孤独，你可以与山中的画眉对唱，面向空旷山谷，你可以大吼几声，释放身体的劳累与心中的不快。实在累了，就去守林人家里稍作休息，讨一碗本山绿茶冲泡的茶水，听他们讲述如何将大山变绿，听他们讲风雨和青灯如歌，听他们讲述十多年如一日的孤独。与守林人十多年的坚持相比，这八公里的山路只是喘息之间，显得多么短暂而渺小！

喜欢在朝面山徒步，但更喜欢这里的山和水，喜欢这里的树木和野果，喜欢这里的小花和小草。从山里下来，久久回荡在脑海深处的，是那幽深的山谷，和那充满生机的郁郁葱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