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师谈论学习方法---死记硬背是法宝
(编者按:背诵一些经典,是学习必要的方式。背诵有两种,熟读而后成诵,快乐的诀窍在于熟读;死记硬背,痛苦的根源在于死记。我们应当鼓励儿童熟读多读。)
中国传统语文教育非常推崇背诵。朱熹就主张,记忆在前,理解在后。他说:“曰:'其熟读精思者,何耶?’曰:'《论语》一章,不过数句,易以成诵,成诵之后,反复玩味于燕间静一之中,以须其浃洽可也。《孟子》每章或千百言,反复论辨,虽若不可捱者,然其条理疏通、语意明洁,徐读而以意随之出入往来,以十百数,则其不可捱者,将可有以得之于指掌之间矣。大抵观书,先须读熟,使其言若出于吾之口。继之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然后可以有得尔。至于文意有疑,众说纷错,则亦虚心静虑,勿遽取舍于其间。先使一说自为一说,而随其意所之以验其通塞,则其尤无义理者不待观于他说而先自屈矣;复以众说互相诘难,而求其理之所安,以考其是非,则似是而非者,亦将夺于公论而无以立矣。大抵徐行却立,处静观动,如攻坚木,先其易者,而后其节目;如解乱绳,有所不通,则姑置之而徐理之。此读书之法也。’”
元程端礼《程氏家塾读书分年日程》载:“朱子曰,荀予说,诵数以贯之。见得古人诵书,亦记遍数。乃知横渠教人读书必须成诵,真道学第一义。遍数已足,而未成诵,必欲成诵。遍数未足,虽已成涌,必满遍数。但百遍时,自是强五十遍时;二百遍时,自是强一百遍时。今所以记不得,说不去,心下若存若亡,皆是不精不热之患。今人所以不如古人处,只争这些子。学者观书,读得正文,记得注解,成诵精熱,注中训释文意、事物、名件,发明相穿纽处,一一认得,如自己做出来底一般,方能玩味反复,向上有通透处。若不如此,只是虚设议论,非为己之学也。”
朱熹所说的先“熟读”,后“精思”,即是指先不解其意的“死记硬背”,而后再去深思,理解文意。
提出反对“死记硬背”,是到清朝末年才有的事。当时的“先进”知识分子认为,传统的诵读、“死记硬背”,是让学生“读死书,死读书”,最终只会“读书死”。“死记硬背”是封建教育遗害儿童的一剂毒药。
清末《钦定学堂章程》关于“功课教法”强调:“凡教授之法,以讲解为最要,诵读次之”。至此,记忆和理解二者的关系颠倒了过来,理解成为第一位的了。辛亥革命后,废“讲经读经”科,“先理解,后背诵”的语文教育理念被接受、继承下来。解放后,历次中小学语文教学大纲都贯穿着教师要使学生“读懂课文”,“正确理解课文的主要内容”的要求,以致诵读之风至稀。1992年颁布的《九年义务教育全日制小学语文教学大纲(试用)》虽然又提到了背诵,但总不忘强调,背诵“要讲究方法,要在理解课文内容、了解叙述顺序的基础上进行。”人教社中学语文教材的主编刘国正就十分提倡背诵,但他仍然强调背诵必须是“在理解的基础之上进行的”。近一个世纪以来,语文课堂上老师之所以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讲解”课文上,其重要的认识根源就在这里。现在,已经到了“迷途知返”,为“死记硬背”平反正名的时候了!
一般来说,记忆是应在理解的基础之上进行的。这个讲法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是一般性原理。但是,如果将它“泛化”,把心理学的一般性原理当作普遍真理,没有区别地运用于所有的人身上、事情上,特别是简单套用在语文教学上,那就很不妥当了,这是教条主义、本本主义。
人类有两大学习能力,即记忆力和理解力,记忆犹如电脑资料的输入和保存,理解犹如程式的设计和应用。没程式空有资料,则资料是死的,没资料空有程式,程式却是虚的。二者缺一不可,但记忆力和理解力在人生成长过程中的发展曲线是不同的,一个人的记忆力发展是自零岁开始,一至三岁即有显著的发展。三至六岁,其进展更为迅速,六至十三岁,则为一生中发展的黄金时代,至十三岁为一生记忆力之最高峰,以后最多只能保持此高点,往往二十岁以后,心境一不平衡,便有趋下的可能。而理解力的发展,与记忆力大有不同,理解力也是自零岁开始酝酿,一至十三岁总是缓慢上升,十三以后方有长足之进展,十八以后渐渐成熟,但依然可因为经验及思考之磨练而一直有所进步。儿童的记忆力与理解力和年龄增长的关系,恰恰呈相反的状态。
与此对应的,是“机械识记”(就是死记硬背)和“意义识记”(就是在理解基础之上的记忆,我在《简易之道三字经》中已经讲过这个问题)。机械识记的记忆能力在童蒙阶段占主要地位,随着年龄的增大,才逐渐向意义识记为主的方面转化。对于蒙童而言,记忆是他的强项,理解是弱项,运用机械识记,完全符合儿童的记忆心理特征。在其记忆力正发展的时候加以训练,其记忆能力会达到较高的顶峰,一辈子维持在较高的水准上,一生都受其益。因此,儿童在学习语文(母语)方面,其记忆储存的最佳期是四五岁至十三四岁(蒋庆先生称之为“语言模仿期”),这段前期,记得快、记得牢。正是由于大量的“死记硬背”才能使儿童的语言能力、记忆能力突破量变达到质的飞跃。这个时候,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明了”、“理解”,囫囵吞枣就囫囵吞枣吧!生吞活剥就生吞活剥吧!只要吞下去就行。吞得越多越好,怕的就是吞得太少。儿童的大脑不是鸭胃,而是牛胃。如果理解力发展未到时机,硬要他“理解”,就像现今的科学教育,教材太深,超乎正常学生的理解力,这才是真正的填鸭啊!
明末清初的教育家陆世仪曾多次说到:“古者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古人之意,小学之设是教人由之,大学之教乃使人知之。”“凡人有记性,有悟性。自十五以前,物欲未染,知识未开,则多记性,少悟性。自十五以后,知识即开,物欲渐染,则多悟性,少记性。故人凡有所当读书,皆当自十五以前使之熟读,不但“四书五经”,即使天文、地理、史学、算学之类,皆有歌诀,皆须熟读。若年稍长,不惟不肯诵读,必不能诵读矣。”这是很有见地的,他说的这个时间正是如今的小学和初中的学段。看看我们现在的语文教育,恰恰是在这九年的时间里,用大量无谓的分析、讲授侵占了学生宝贵的记忆最佳期。本来应该让孩子们去大量背诵、记忆的工夫,都被对课文进行的“事倍功半”的加深“理解”浪费掉了。这是多么愚蠢的事情啊!如此南辕北辙的语文教育怎么会有好的效果呢?该打下的基础没打啊!
《学记》中说,“当其可之谓时”,“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颜之推曾说“吾七岁时,诵《鲁灵光殿赋》,至于今日,十年一理,犹不遗忘。二十之外,所诵经书,一月废置,便至荒芜矣。”各种教育都有一个最佳期,抓好这个时期,效果自然就明显。过了这个时期,再学就难了。
从儿童心理特点来看,13岁之前的儿童对声音极为敏感,对视觉图案的记忆也特别灵敏,一个字只要多看几次,多听几遍,就能牢牢记住。又如儿童的直觉极强,各种词语、各种句式,只要常听常看,自能融会贯通,进而运用自如。从语言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蒙童时期的语言(口语)学习是一种“习得”学习,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进行的反复“尝试错误”的、没有什么固定顺序的“习得”学习。婴幼儿学习口语,先是无意识地模仿大人说话,记在脑中,然后,在他认为合适的语境中予以“尝试”使用。一次不对,两次不对……不断地练习,不断出现错误,但又不断地得到纠正,才掌握了正确的用法,这就是“尝试错误学习”,心理学上把它称之为“习得”,以与学校里有意识学习的“学得”区别开来。
儿童学习语言,婴幼期是“习得”口语,而进入学龄期学习“书面语”,就改为“学得”了。但它在某些方面仍然保留、延续了口语“习得”的许多特点。书面语的学习,还是先要模仿、记忆,也是要通过无数次的“尝试错误”才可能正确掌握。不能指望当时“学一”就能“得一”,不能搞能力迁移。语文学习的功效是远期性的,不能以近期的得失作为评价标准。如果蒙童时期能背诵下大量的诗文精品,那么成年之后,提笔为文,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辞意畅达、文从字顺。这就是语言学习的远期效应。当时的投入与短期的效果并不相平衡,但远期的结果却是异常丰硕的,完全可以大大地超过当时的投入。对于语文背诵的这个远期的、整体的效应,有学者称之为“发面原理”或“发面定律”,背诵就是“面肥”(活酵母)。语文教师不能太“近视眼”,只看眼前,不顾将来,不能再干揠苗助长的事了。为什么我们近百年的语文教育效率不高?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按这条基本规律办事。小学、初中学段,语文课文上背诵的内容太少。现在,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上讲读课,语文的大部分课时都用在无效的分析课上了。这怎么能行呢?所以,我这个准教师,已经树立起了一个牢不可破的观念,就是一定要让学生多诵读文言经典,背诵是学习语文的第一要义、铁律、法宝、“千古真经”。理解也很重要,但它不是第一义。
附:背诵,对语汇材料的积累、对整体文句的感性的积累,所起的作用比抽象的理解分析更大。背诵,是化别人的语言为自己的血肉。那文句、那意境,萦绕心头,如发于已心,如出于已口。愈积累愈丰富,愈丰富愈自然贯通,逐渐就积淀成一种语感了。中国传统的语言教学,最基本、最主要、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背诵。可以说,背诵是语文教育的主要形式,它对少年儿童的母语基础训练有重要的心理学价值。
其一,背诵能够加深对课文的理解与感受。苏轼的“故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朱熹的“书读千遍,其意自见”,即是强调在反复吟咏中加深理解。背是熟读的结果,学生对课文每读一遍都是一个感知的过程。在反复诵读中既有诵读者感情的投入,又有诵读者的思维参与,因此,随着诵读遍数的增加直至成诵,诵读者的理解、体会也在层层加深,对文章的精义、脉络、文采也会融会贯通。
其二,背诵能够帮助规范学生的语言。当然前提必须是要背诵经典的书面语或文言文,还能锻炼普通话。
其三,背诵能够促进学生智力的发展。学生通过反复诵读,逐步加深大脑皮层的神经联系,继而产生持久稳固的记忆,从而锻炼了记忆能力。通过背诵积累的大量材料,不仅有储存的作用,而且还有供检索的作用,长期利用这些积累起来的材料,可以发展思维的敏捷性、灵活性和创造性。
其四,背诵能够提高学生的表达能力。积累大量的经典语料,作文时,就可以得心应手,意到笔随,正所谓“胸藏万汇凭吞吐,笔有千钧任翕张”。
总而言之,背诵是对语文学科本质属性的回归,忽视对语言材料的背诵积累,语言训练必然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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