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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手之握,无唇之吻,交织成火焰(文末七夕福利)

小雅 雅众 2019-10-31

 

今天,很多人谈爱情。


今天,我们只是想尝试为大家揭开上个世纪初一段光芒闪耀的爱情的一角。


它发生在1926年的数月间,它有三位参与者:一个偶像和两个崇拜者,两个崇拜者又相互崇拜。这听起来像是一幅神圣癫狂的艺术肖像画。


故事始于1926年的4月或者更早,当时,两位年轻的俄国诗人——玛琳那·茨维塔耶娃和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相互之间有过数年通信,他俩又与一位伟大的德语诗莱内·玛利亚·里尔克建立了书信联系。


数月间,三位诗人通信频繁,互诉爱慕与衷肠,就像一场关于诗歌和精神生活的无与伦比的戏剧,完成了我们每个人都奢望的“同另一个志趣相同的灵魂最紧张的交流”。


左:帕斯捷尔纳克 、中:茨维塔耶娃、右:里尔克


你可以把它们看成是一段“书信三角罗曼史”。但它们不轻浮,不游戏,它们甚至永远孤独。爱情也许会止步,但这些情感的无羁、灵感的纯净、被我们视为“罗曼蒂克”而放弃的东西,却永远不会暗淡。


在这个属于情人的日子里,我们为大家节选这三位诗人之间的三封书信,它们来自他们彼此最初相识时的最热烈的日子。信中,诗人用语言和情感,交织成火焰,熨烫出爱情开始的模样。




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1890~1960):俄国诗人、作家。著有诗集《我的姐妹——生活》、自传体随笔《安全保护证》和长篇小说《日瓦戈医生》,获得1958年诺贝尔文学奖。



初恋的初恋”


帕斯捷尔纳克和茨维塔耶娃几乎同龄(帕斯捷尔纳克年长两岁)。他俩同是莫斯科人,同样出身于书香门第,同样曾留学德国,甚至连他俩的母亲也同样曾是鲁宾斯坦的学生。他俩虽很早相识,但是在1922年之后,才开始通信。

 

他们两人的通信持续了十余年(1922—1935)。这两位俄国诗歌大师的这段亲密的联系,是诗交,是友谊,也是爱情。

 

选取的这封信发生在1926年4月20日,这封信的主要内容是爱情的表白。也是从这封信开始,帕斯捷尔纳克完全倾诉了自己对这位女诗人纯洁的爱——“初恋的初恋”。


帕斯捷尔纳克致茨维塔耶娃:

(1926年4月20日)


……


与自己的梦境相反,我在一个幸福、透明、无边的梦中见到了你。与我平常的梦相反,这个梦是年轻的、平静的,并毫不困难地转化成了梦醒。这是在前几天发生的事。这是我对自己和你称之为幸福的最后一天。

 

我梦见城里的夏初,一家明亮纯净的旅馆,没有臭虫,也没有杂物,或许,类似我曾在其中工作过的一个私宅。那儿,在楼下,恰好有那样的过道。人们告诉我,有人来找过我。我觉得这是你,带着这一感觉,我轻松地沿着光影摇曳的楼梯护栏奔跑,顺着楼梯飞快地跑下。果然,在那仿佛是条小路的地方,在那并非突然来临、而是带着羽翼、坚定地弥漫开来的薄雾之中,你正实实在在地站立着,犹如我之奔向你。你是何人?是一个飞逝的容貌,它能在情感的转折瞬间使你手上的一个女人大得与人的身材不相符,似乎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方为所有曾在你头顶上飘浮的云朵所美化的天空。但这是你魅力的遗迹。你的美,照片上反映出的美——你在特殊场合下的美——亦即硕大的精神在一位女性身上的显现,在我坠入这些祥和之光和动听音响的波涛之前,它就已经在冲击你周围的人。这是你所造就的世界状态。这很难解释,但它使梦境变得幸福和无限。

 

这是生活中首次强烈体验到的和谐,它十分强烈,迄今为止只有疼痛的感觉才如此强烈。我置身于一个对你充满激情的世界,感受不到自己的粗暴和迷茫。这是初恋的初恋,比世上的一切都更质朴。我如此爱你,似乎在生活中只想着爱,想了很久很久,久得不可思议。你绝对地美。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墙壁、地板和天花板的生活类似物中,也就是在空气和钟点的类人体中,你成了茨维塔耶娃,也就是成了诗人终生向其发问却不指望得到回答的那一切东西的一副公开的喉舌。你是广大爱慕者奉若神明的原野上的大诗人,也就是极端的自然人性,不是在人群中或在人类的用词法(“自发性”)中,而是自在而立的。


……




玛琳娜·茨维塔耶娃(1892~1941):俄国女诗人。著有诗集《黄昏纪念册》《终结之诗》。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布罗茨基称之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诗人”。


无手之握,无唇之吻”


1926年5月初,里尔克收到帕斯捷尔纳克的信后,立即满足他的请求,给茨维塔耶娃寄去了一封简短的书信和自己的诗集。


但也正是因为帕斯捷尔纳克的牵线,让茨维塔耶娃和里尔克之间架起一座爱桥。她对里尔克的爱有时近乎女儿对父亲的爱,大胆又任性。她认为,真正的爱只可能是不可企及的神圣。她在致里尔克的信中曾说:“我不是靠自己的嘴活着的,吻我的人会从我旁边走过”。她追求的是“无手之握,无唇之吻”。


下面这封信,是茨维塔耶娃收到里尔克的书信和诗集后寄出的第一封信。信中她以火热的文字向里尔克倾诉自己的景仰和爱慕。


茨维塔耶娃致里尔克:

(1926 年5 月9、10 日)

 

莱内·马利亚·里尔克!

 

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须知您就是诗的化身,应当明白,您的姓名本身就是一首诗。莱内·马利亚——这名字听起来有教会味,有孩童味,有骑士味。您的名字无法与当代生活押韵,——它,无论是来自过去还是来自未来,反正都是来自远方。您的名字有意让您选择了它。(我们自己选择我们的名字,已发生的事情永远只是后果。)

 

您的受洗是您之一切的序幕,为您施洗的神父确实不知道,他创造了什么。

 

您不是我最喜爱的诗人(“最喜爱的”是一个程度),您是大自然的一个现象,这一现象不可能是我的,也无法去爱它,而只能用全部身心去感觉它,或者(还没完呀!)您就是第五元素的化身:即诗的本身,或者(还没完)您就是诗从其中诞生出来的那种东西,是大于诗歌本身——即您大于自身的那种东西。

 

这里谈的不是作为人的里尔克(人是我们注定要成为的!),而是作为精神的里尔克,他大于诗人,对于我来说,他其实就叫做里尔克——来自后天的里尔克。

 

您应当以我的目光看一看自己:用我的目光拥抱您自己,当我看着您时,拥抱您自己——无限悠远、广阔地拥抱吧。

 

在您之后,诗人还有什么事可做呢?可以超越一个大师(比如歌德),但要超越您,则意味着(也许意味着)去超越诗。诗人就是那种超越(本应当超越)生命的人。

 

您是未来的诗人们一道难以攻克的课题。在您之后出现的诗人,应当成为您,也就是您应当再次诞生。您将词的始初本义还给了词,将表达事物的始初单词(价值)还给了事物。比如,您若说“壮丽”,就会说成“雄壮的美丽”,即说出一个词在它产生时的本义。(如今这“壮丽”只不过是一个失去表现力的感叹号。)

 

若用俄语我能把这一切向您解释得更清楚些,但我不想用读俄语来为难您,我最好还是用写德语来为难自己。您的信中把我抛上(不是举向,不是带往)欢乐巅峰的第一点,就是“5 月”一词,您在这个词中用了字母y,并藉此还此词以古时的高雅1。带有字母i 的“5 月”一词,则有某种来自5 月1 日的东西,这并非指那将来(可能)会是十分美好的工人节日,而是指订婚者们和(尚未十分)相爱者们那不得罪人的资产阶级的5 月。介绍一些简短的(最必需的)个人经历:我由于俄国的革命(而不是革命的俄国,革命是一个有其独特、永恒法则的国度!)而出国,经柏林到布拉格,随身带着您的书。在布拉格,我第一次读了《早年诗选》。我爱上了布拉格,从第一天起——因为您曾在那儿学习。

 

自1922 年至1925 年,我在布拉格住了三年,我于1925 年11 月去了巴黎。当时您还在那儿吗?如果您当时在那儿:我为何没去见您?因为我爱您——胜过世上的一切。这非常简单。因为您不认识我。是出于痛苦的自尊,出于面临偶然事件(也许是面临命运,随您如何想)的惊颤。也许是出于恐惧,怕在您的房门口遇上您冷漠的目光。(您不可能不这样看我!如果您不这样,那也将是一道投向局外人的目光——因为您不认识我!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都将是一道冷漠的目光。)


……




莱内·马利亚·里尔克(1875——1926):奥地利诗人,著有诗集《杜伊诺哀歌》《致俄耳甫斯的十四行诗》,小说《布里格手记》,书信集《给一个青年诗人的信》《谁此时孤独:里尔克晚期书信选》等。


“如一弯细月充盈为圆圆的玉盘”


里尔克的一生爱过许多女人,也曾为更多的女人所爱,但对于来自茨维塔耶娃的爱,他还是有些始料不及的。


里尔克生性孤独,收到信时已近暮年,虽然有些无措,但是他很快就平静、有节制地接受了茨维塔耶娃的爱。并之后开始频繁通信。


他们两人的爱情只是短暂爆发。里尔克将爱情视为一种形而上的存在,他在诗中曾说:诸神起先欺骗我们引向异性,像两个一半组成整体。但每个人都要自我扩展,如一弯细月充盈为圆圆的玉盘。


(另外,你可能注意到茨维塔耶娃和里尔克的发信时间相同,其实茨维塔耶娃的信实际发于5 月8 日,她在信尾有意将日期标为5 月10 日,即她预计里尔克收到此信的日期,她的这个“计谋”显然被里尔克注意到了。)


里尔克致茨维塔耶娃:

(1926 年5 月10 日)


玛丽娜·茨维塔耶娃:


难道您刚刚来过这里吗?或者问:我当时在哪里呢?要知道,5 月10 日尚未结束,奇怪呀,玛丽娜,玛丽娜,在您的来信(当我阅读您的时候,我挣脱了时间,完成了一次向时间难以控制的那个瞬间的跳跃)中的最后几行上面,您写的正是这个日期!1 您认为您是在10 日收到了我的书(打开门,就像掀开一张书页)……但就在同一天,10 日,今天,永恒的今天,玛丽娜,我用整个心灵、用我那被你和你的出现所震撼的全部意识接受了你,就像是那片与你一同读过信的海洋本身化作你的滔滔不绝的心声倾泻到了我身上。


该对你说些什么呢?你轮流向我伸出你的两只手,然后重新把它们叠在一起,你把它们压在我的心上,玛丽娜,就像放在一道溪流上:此刻,当你还把它们放在那儿的时候,它那受惊的水流正在向你涌去……请别躲开它!


该说什么:我所有的话语(它们仿佛全都在你的信中出现了,像是走到了登台的出口),我所有的话语骤然向你涌去,每个词都不愿落在后面。人们之所以急于离开剧院,不是因为在目睹了舞台上的丰富多彩的生活之后,幕布的样子对他们来说是难以忍受的吗?我也如此,在读了你的来信之后,看到它又被放回信封便感到难以忍受(再读一遍,又一遍!)。但是,在幕布中也能找到安慰。看一看吧:在你漂亮的名字旁,在这出色的维河畔圣吉尔(survie!1)旁,有人画了一个大大的、漂亮的、天蓝的“7”字(就像这样:7)。7 是我的吉祥数字。


我打开地图册(地理对于我来说不是一门学科,而是我急于要利用的关系),瞧,玛丽娜,你已经被标在我内心的地图上了:在莫斯科和托莱多2 之间的一个地方,我创造了一个空间,以便压印出你的海洋。但是你真的在看面对你的德约岛和朝你弯过来的科尔博角……阿里阿德娜(很想知道她现在几岁,个子多高)也在朝那个方向看……“孩子们”——为什么——你说“孩子们”时用的是复数呢?而在1903 年,当我已认识罗丹时1,你自己还是一个小姑娘呀,这几天,我就将去洛桑寻找这个小姑娘。(啊哈,很快就要见到那位黑人姑娘了,既然可以用紫罗兰去诱惑她:我看到的她就像勒内·奥勃卓鲁阿2 笔下的人物……可是怎样才能见到你呢?)


你能感觉得到吧,女诗人,你已经强烈地控制了我,你和你那片出色地与你一起读过信的海洋,我如你一样地书写,如你一样地从句子里向下走了几级,下到了括号的阴暗处,那里的拱顶令人感到很压抑,却还保持着曾经开放过的玫瑰的芳香。玛丽娜,我已如此地深入了你的信!奇怪的是,如同扔下的骨头,你的话语——在那个数字被道出之后——又会坠落一级阶梯,并展示出另一个更确切的日期,即终结的日期(往往是一个更大的数)!


亲爱的,莫非你就是自然的力量,就是唤起并鼓足第五种自然元素的力量?……我又感觉到,似乎自然本身在以你的声音对我说“是的”,仿佛有一个充满和谐的花园,花园中央有一个喷泉,还有什么?——有日冕。哦,你正在以你的华丽辞藻组成的高高的天蓝绣球花超越我,笼罩我!


但是你肯定地说,你谈的不是作为人的里尔克,我自己现在也和他不相协调,和他的躯体不相协调,而以前我与那躯体总能达到深刻的融合,从而使我往往会弄不清楚,谁更能写诗:他,我,还是我们两者?(脚掌,正在体验幸福的脚掌,多少次,在地上行走的幸福,超越一切,首次认知世界的幸福,不是通过认识途径,而是一种前认识,一种同步的认识!)可是现在,却不相协调了,二重的衣服,心灵穿上一件衣服,躯体被裹上了另一种衣服,全不一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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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一个青年诗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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