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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 台湾电影大师李行:继承传统,我拍的就是中国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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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燕:欢迎李行导演回家。大家也许会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说呢?实际上,李行导演还有一个特别的身份,早在2002年李导演就已受邀成为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的客座教授啦。为了致敬李导演,我们大影节组委会做了精心的准备,在对话会正式开始之前,我们先放映一段李行导演作品的集锦短片。(短片放映)导演,刚才这个短片为我们展现了您很多的经典电影。我们知道因大时代历史使然,您19岁去了台湾,那之后您是如何走上电影这条路、并引领台湾电影发展的呢?
李 行:昨天我参观北京电影学院,看到表演系学生在排练感到非常高兴。其实我本来不是学创作和导演的。如果我年轻时好好演戏,应该会在表演上取得一定的成绩。我现在是一名老导演,当年二十几岁时我是初出道的演员,人长得很瘦,导演却让我演老人。跟我共同演戏的是一个比较有名的演员,年纪比我大二十几岁,但在戏中他演我的晚辈,我需要沾上胡子画上皱纹演他的长辈。但是当时化妆技术非常落后,再好的演技都可能会被糟蹋。所以我后来就退到幕后,开始从事创作工作,从副导演做起。
张 燕:其实感谢当时化妆表演太差,让您表演事业上受到挫折,才成就了您这位台湾电影导演大师呢。您在台湾拍摄了总共50多部电影,引导了多个时期台湾国语电影的美学潮流,比如乡土写实电影、琼瑶言情电影热潮等等。不过最初您的导演创作是从台语片开始的,直到现在我们内地所能看到的台语电影还比较少,请您介绍一下当时您开始创作台语片的情况?
李 行:我是看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经典电影成长的,当时我印象深刻电影、并对我有很大影响的影片,包括费穆导演的《小城之春》,男主角是石羽,女主角是韦伟,这个片子对我影响太深太深了。
因为我兴趣在戏剧,教育对我来说很不情愿,所以我在学校里参加剧团活动,自己演戏、导演,我导过夏衍先生的《岁寒图》和李健吾先生的《以身作则》两部戏。除了在学校演戏,我同时也参加社会上职业剧团的演出,所以我是在舞台上成长起来的。
40年代末,很多大陆人跟着国民党到了台湾,心中都期待尽快回到故乡。结果,眼看新中国越来越稳定,回来没有希望,很多人离开了家,有的太太没来,有的父母没来,有的儿女没来,所以很多家庭都是分散的。那时候人心是非常苦闷的,一年一年越来越觉得回大陆希望渺茫,非常悲观,不晓得前途在哪。《街头巷尾》就是反映当时这种真实的社会现象,故事中大家没有钱,没有土地,大家一起杂居在现在所说的“违章建筑”种,是一些小市民住在一起守望山河的故事。
后来拍出来以后,正好当时国民党的中央电影公司(简称“中影”)刚改组,总经理龚弘刚接手那个时候,他本来是新闻局副局长,台湾电影金马奖就是他1962年创立的。当时领导对他说,现在我们有金马奖了,那台湾电影应该在哪儿发展呢?所以他就被派到中影公司做总经理,需要考虑中影要拍什么片子。当时在台湾,我们看到的多是香港电影,大陆的看不到,香港当时的大型电影公司,除了“邵氏”,还有新加坡、马来西亚资金背景的“电懋”。
龚弘先生后来跟我说,当时他很踌躇,不知道是要跟着香港这两家主流电影公司的拍片风格走呢,还是培养形成中影自己的风格呢?《街头巷尾》提醒了他,应该拍一些反映现实的故事。因此他决定拍写实描写台湾的真实故事,提出“健康写实主义”制片路线。后来,中影推出的第一部健康写实主义电影就是李嘉和我联合导演的《蚵女》,写渔民的故事。紧接着第二部也是描写农村故事的《养鸭人家》。台湾经济发展是从农村开始的,所以这两部戏创立了台湾电影反映现实的创作风格。我拍的健康写实主义电影,也是选择性的写实。
李 行:是的,因为台湾过去没有国片。我回过头来讲,我是看着三四十年代的反映中国现实、描写人民生活疾苦的现实主义电影成长的,那个时候我看电影,从没有想过我自己有一天也会做导演。到台湾以后,我从舞台演话剧,慢慢后来有机会参加电影演出,后来被一些导演羞辱以后我就退到幕後,开始走导演的路子。刚开始拍片是学习阶段,《街头巷尾》是自己想做的,反映现实生活。《街头巷尾》拍出来以后,直到八九十年代,包括日本研究中国电影的学者、大陆电影界的朋友看了以后,都觉得似曾相识,实际上就是三四十年代的中国电影的延续。所以台湾电影是从这里开始,从《街头巷尾》才有健康写实路线,它应该说是一脉相承于中国电影的传统,也就是我强调的“道统”。传统可以改变,道统是不能改变的,因为一脉相承,台湾电影才能有直到今天的发展。也就是说,李行拍《街头巷尾》传承了早期中国电影的道统,才有了今天的台湾电影。
李 行:我拍完《养鸭人家》,为什么会去拍琼瑶小说呢?其实琼瑶小说非常不写实,她所反映的男女爱情都是不正确的。当时主要是为了增加观影人群。那时就说我们不能一路去拍农村、渔村,也要拍一点观众喜欢接受的。当时琼瑶小说在台湾非常受欢迎,所以中影就买了她的《六个梦》,《六个梦》是琼瑶的六个短片。我选择了其中一个故事,改编后的电影名字是《婉君表妹》,讲三个表兄弟追求一个表妹的荒唐故事,三人追求不晓得该怎么办,最后她爸爸骂他们,天下女人都死光了,你们追一个女人。老大文弱书生,老二是有时代性的时代青年,参加一些革命活动,老三是比较调皮的大男孩。最后难分难解时,老二出走去参加黄埔军校、参加革命了,这就是健康写实。紧接着,我改编了《六个梦》的第二个故事《哑妻》,拍成了电影《哑女情深》,影片中男主角娶了哑女之后没想到生下来的女儿也是哑巴,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最后哑妻慢慢把女儿抚养长大。生下来的女儿也是哑巴,有没有遗传基因呢?他离家出走,也是为了使他能配合健康写实,里面想反映的也有一个残障教育的问题,也是健康写实的表现。
张 燕:实际上,李导演不是第一个拍琼瑶小说的,之前还有一部片叫《窗外》。《窗外》是琼瑶自传体的小说,其中有很多她真实的成长故事。60年代中期,李导演从《婉君表妹》、《哑女情深》开始,引领了第一波琼瑶电影潮流。而后到了70年初,李导演又以一部《彩云飞》,成功引领了第二波琼瑶电影潮流。
李 行:琼瑶从票房保证到票房毒药以后,小说就没人要了。后来我拍了自己最想拍的电影《秋决》,当时拍《秋决》是我们同仁成立的大众电影公司投资的,大家把赚来的钱投到我身上,让我拍自己想拍的东西,所以我的压力很大。如果不卖钱,我就不再做导演。抱着这样的决心拍《秋决》,最后效果很好,卖钱了,我跟我合作多年的编剧搭档张永祥说:“《秋决》我们都拍成了,以后什么都可以拍”。接下来就有香港老板来投资,问我拍什么东西,说你想拍什么就拍什么。后来我们到牧场去参观,慢慢想故事,想到以南部牧场做背景的一个故事,但后来没有成功。
再后来,我们发现在台湾很多女学生都喜欢看琼瑶小说,我们决定拍一个以女学生为主角的电影,当时到第一女中、第二女中门口找女孩聊。有人建议说写女学生故事最好的还是琼瑶的《窗外》,《窗外》是琼瑶写自己的经验。我去找琼瑶买《窗外》,琼瑶说不行,她说在我拍《婉君表妹》和《哑女情深》之前,就已经有人买了她这本小说的版权了。琼瑶说自己的母亲看了《窗外》以后,心里非常不舒服,怎么我在女儿心中是一个后妈的形象,从那开始母女之间有心结,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你要拍《窗外》是不行的。
最后琼瑶说给我拿一本我没看过的小说《彩云飞》回去看。看了之后还比较喜欢,我就拍了《彩云飞》,这样才有了琼瑶电影第二波潮流。我拍《彩云飞》以后大卖钱,琼瑶有了第一次失败教训后就不再卖给别人了、只卖给我,我一口气拍了《心有千千结》《海鸥飞处》《碧云天》等六部琼瑶电影。
李 行:《秋决》是我自己最想拍的电影,其实这是很简单的一部电影,就是一个死囚犯,他杀人关在监狱里。过去死囚犯都是秋天处决,所以叫《秋决》,所以他犯罪以后要经过第二年秋天才处决,所以他经过春天,经过秋天,经过夏天,到第二年秋天才处决。开始他想越狱,牢头把他抓回来,他在牢里跟着季节转变慢慢转换,最后牢头让他跑他也不跑了,是写这么一个故事。《秋决》经过很好的宣传,这个电影在香港、东南亚和台湾都受到观众欢迎。
在拍《秋决》以前,我们要帮助李翰祥渡过“国联”公司的难关。当时台湾只有三家电影公司,“中影”主拍剧情片,“台制”、“中制”偶尔拍剧情片、主拍新闻纪录片,一家拍、一家独大,没有竞争对象。李翰祥因为黄梅调戏曲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在台湾大卖,带动了台湾观影人口增长,也带动了台湾电影发展。所以李翰祥被台湾联邦电影公司和香港电懋公司合谋挖到台湾,成立台湾国联公司,国联公司是一家不错的公司,它也有基本导演、基本演员,跟中影公司有一个竞争。有竞争才有进步,李翰祥和“国联”是带动台湾电影发展很大的一个动力。
但李翰祥是一个好的导演,却不是一个好的经营者,所以国联公司后来败落,财务亏钱。那时候我们有三个义务帮他拍一部电影《喜怒哀乐》,所有演员来演不要钱,我们当初约好都以聊斋故事为题材。因为大家过去都是拍一部戏,而各拍1/4,我们在里面都有一点实验性质,像白景瑞拍的《喜》,没有一句对白;我自己拍的《哀》,这一段就是欧威和柯俊雄的太太。我为什么要提《喜怒哀乐》,欧威的造型就是那个时候《秋决》的,所以那时候拍《秋决》,《喜怒哀乐》的《哀》已经拍了。
张 燕:导演,我觉得这事您做得不地道,您拖着不决定,实际上把球踢给两位演员,临了还给柯俊雄来了这么一手。
李 行:呵呵。柯俊雄听说《秋决》定他了就特意跑来问我,我说确实是真的,但他说现在已经拍别人戏了。后来我就定了欧威。欧威对这部电影志在必得,虽然《喜怒哀乐》是他定的妆,他优先考虑,但是很多人讲,你当时没有用柯俊雄,用欧威是对的。我就讲因为你们看到最后成品是欧威演的,你们觉得欧威演得好。我说柯俊雄他造型也不错。这两个演员都是好演员,但柯俊雄的决心不像欧威那么志在必得。欧威演《秋决》以后,后来很快自己导了一部电影,导完以后他就尿毒症过世了。
李 行:欧威如果活着的话,我们接下来可能会拍一部戏。那时我们拍完《秋决》以后,有个小说作家找我,他说能不能请我拍这部戏,一定让欧威来演。欧威也很高兴,但他不幸过世了,如果要拍就需要另找一位欧威来演。直到1986年,我还一直在讲,有机会我就要拍《跪在滚烫的石板上》,很多人都希望我拍这部戏,,因为我要把在《秋决》的遗憾,片中春夏秋冬自己在片厂搭景做出来的,我说我希望到真实的环境,那时候大陆没开放就到韩国去,到日本去。我说讲述的是庙门口一个人跪在那儿,求老和尚剃度他,秋天是秋天,夏天是夏天,秋天过去等夏天,等春天,等冬天。我自己一直想再拍这个戏,现在快九十岁的人,真有人出钱让我来拍也拍不动了。
李 行:《汪洋中的一条船》是郑丰喜的一部自传文学作品,当年在台湾小学生、中学生人手一册。中影看中了这一点,中学生、小学生都读的传记,就是将来电影巨大的市场。正好那时我也没琼瑶电影拍了,我还要回到健康写实,我就回到中影来拍《汪洋中的一条船》,影片拍起来很困难,因为郑丰喜没有腿,秦汉演这个角色,我们做的假腿,就是用替代的胶质来做,人的肤色跟假脚的肤色不吻合,花了很长时间。秦汉把腿绑起来,所以秦汉不戴假腿的时候用膝盖跪着走。但那个小孩很难找,谁来演。我们后来到乡间去找,找到一个卖野药的,其实他样子很丑,不像秦汉,但没办法,至少他能演,能适应来做。我们把他弄来以后给他绑腿,开始他也受不了,我们给他绑起来,让他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觉得有希望,最后我们就定了他。现场拍的时候,给他绑这个脚就很长时间,我们一个镜头拍完了以后,要拍下个镜头,我们就要松绑,松绑以后,我们打好光,位置走好,机器摆好,再给他绑。我们看小孩好辛苦,两分钟、三分钟、四分钟,最后五分钟六分钟,他实在受不了了,他说导演,我实在受不了了。所以演出得非常成功。他还骑脚踏车,他都是自己把腿绑起来的。后来《汪洋中的一条船》打开了台湾的票房,到东南亚哪里都卖钱。
张 燕:也是因为《汪洋中的一条船》阴差阳错、非正常渠道引进到内地来,我们才看到您的作品和台湾电影。实际上,我觉得这也是一个信号,让两岸电影之间的交流由您这部电影引起,并形成很大轰动。当然这部电影很成功,还有一个原因是林凤娇的表演,据说她是您最喜欢的女演员。
李 行:林凤娇家庭背景很苦,她有姐姐,后面有妹妹,她五六岁就背着妹妹,她要带妹妹。后来香港导演王星磊到台湾拍了《潮州怒汉》,结果到香港上演的时候,香港最大的报纸《东方日报》马老板是潮州人,义务帮《潮州怒汉》宣传。宣传时王星磊把林凤娇带到香港做宣传,马老板说《潮州怒汉》根本没戏,你糟蹋女演员。他把《潮州怒汉》捧出来以后,很卖钱,他把林凤娇介绍给我,他说李导演,我到台湾成立马氏公司要培植林凤娇,交给你。后来约了林凤娇见面,我记得在香港半岛酒店,电影界人都在那儿喝茶,然后他们约林凤娇来介绍给我,然后我说你往前走、又叫她回来,一去一回决定了她的演员之路。当着人面很多人走路就不会走,但林凤娇走得很好。
李 行:我想如果秦汉可以拍《小城故事》,那就没有钟镇涛。钟镇涛的爸爸跟我香港一个朋友是好朋友,很多年前介绍他。《小城故事》那时候因为秦汉拍完了《原乡人》以后,他就跟林青霞拍别的戏去了,我要拍《小城故事》没有找到他,就想到找钟镇涛。那时钟镇涛头发长得不得了,像潮流流行歌手,我说你头发可不可以剪掉,他说可以。他志在必得演这个戏,来了以后,我把他头发撩起来一看还可以,我就宣布明天《小城故事》男主角要过来,当着媒体让他把头发剪掉。剪掉以后,准备乡下年轻人穿的衣服给他穿起来。然后我们副导演开始把他带到鹿港去,让他了解那个环境和老百姓生活。所有才有了《小城故事》。
张 燕:导演你提到的影片《原乡人》,包括《原乡人》在内,您的很多电影当中都典型地呈现您说的道统观念,人与人、特别是父母辈与子辈之间尽管有矛盾,但最后往往都非常和谐、非常包容,尤其是父子关系的描写特别典型。您之前提过这是跟您的家庭有很大的关系,我想这也是理解您电影的一个重要方面。
李 行:我成长在中国传统的时代之下,专讲中国伦理道德。我父亲、母亲、弟兄四个人,我排行老三。其实我母亲的命运是没有女孩子命的,家里四个壮丁,我二哥生下来以后,在我前面有一个姐姐,没有长大就过世了,在我后面有一个妹妹,没有生下来就夭折了。所以我母亲对待儿媳妇,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很亲。我在这样家庭长大,从我们在上海,抗日战争开始前,因为父亲工作关系,我们到了陕西西安,我现在讲陕西话比西安人讲的还好。侯孝贤他们在香港,要见到大陆电影,大家偷偷看。我记得我第一次到香港,带我们去的就是中影公司那些做宣传的,经过香港的国货公司,他事先讲好,我带你们出去逛街,我告诉你们快速通过,不要看旁边国货公司,那是共产党的国货公司不能看,有人照相,照相就回不去。那时候两岸之间是这样一个关系。
李 行:我还想说明一下,在中国电影诞生一百年的时候,我做了一件事情,我就讲两岸中国的统一,那是政治家的事情,但电影可以先统一起来。因为我觉得在台湾看到《中国电影史》没有大陆,大陆的《中国电影史》没有台湾、也没有香港,所以我一直主张《中国电影史》统一可以先做到,最后真的我做到了。原来构想《中国百年电影图史》是2005年出版,但过程中两岸三地有一些争议,当时我的原则就是我们出版《中国百年电影图史》就一定要只出繁体字一个版本。结果也做到了。不知道图书馆有没有。
张 燕:导演,很多学校图书馆都有,因为《中国百年电影图史》第一次把两岸三地电影史很完整地展现,已经是电影史研究的必备工具书啦。最后请您谈谈对当下台湾电影现状的看法?
李 行:台湾这八九年十年,有前途的导演很多。有一个导演钮承泽拍了《军中乐园》,《军中乐园》是台湾人到金门去当兵,当兵很苦闷,没办法发泄的时候,军中乐园就是妓院。这部片子票房不太好,这个题材也肯定没办法到大陆来放映。我想带年轻的台湾导演到大陆来,让他们多了解一下,他们应该多了解大陆。
张 燕:特别感谢导演,近三个小时时间,李导演用他创作的数十部作品,给我们浓缩了台湾电影史发展,也阐释了台湾电影理念、人文、传统,也表达了对当下大陆电影、台湾电影的期待,还有对两岸电影交流的展望。我们希望未来台湾电影越来越好,大陆电影也越来越好,能够实现李行坚持的道统理念,让整个中国的电影既好看、又有内涵。我们也希望李行导演身体健康!谢谢大家!
- FIN -
【映画台湾】关于台湾电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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