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神剧这季扑惨了，才豆瓣 9.4
苹果播客订阅 深焦DeepFocus Radio
Rick and Morty
All Men Must Die
作者：朱马查
电影待业人员
凡人终有一死，来看电视吧。
向朋友们安利《瑞克和莫蒂》太容易失败了，一上来可能先需要令大家适应画风，解释姥爷瑞克下巴上那一滩是啥，眼睛为什么是不规则的，两条眉毛是否分开，紧接着便是关于整个剧集的主题的灵魂拷问。整个故事就是姥爷瑞克带着外孙莫蒂穿梭各大平行宇宙，随手打打太空怪物，去别的星球party、打游戏，总的来说他们的冒险没有什么终极的目的，实际上“没有什么目的”，大概正是驱使姥爷不断出去的原因。
《瑞克和莫蒂》剧照
虽然现在“Nerd”终于好像是个时髦的身份了，但要大家在对各种科幻类型电影的戏仿和反转中去发现人生究竟有多们无意义，好像不太受欢迎。直接搜索《瑞克和莫蒂》的网上评价，不少文章尤其知乎写手从虚无主义一路谈到存在主义哲学，一路丢下克尔凯郭尔到尼采再到加缪的名字，告诉你他的世界观有多牛逼，结果大概只能得到一句大大的“谢谢了”！
而且这么严肃地谈论《瑞克和莫蒂》，多少会让写文章的人觉得自己有点西西弗斯，毕竟在剧集的世界里，一切都可能随时推翻重建，规则随时被改写，没有什么是确定的。瑞克拥有对自己敞开的无限的平行宇宙和无限的时间线，他的枪可以传输到宇宙任何一个维度，经过前四季的不断强调，我们明白了瑞克就是这里的神，没有人比他聪明，没有人比他强大，他在绝境里向上帝祈祷，下一秒死里逃生，立马可以对天竖中指说“上帝死了”。
《瑞克和莫蒂》剧照
我们甚至不知道每一集故事里的瑞克是否来自同一个世界，还是我们每次都跟随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瑞克开始冒险的？上一集发生的事对接下来有任何影响吗？观众就和莫蒂一样，在这段关系中没有任何的确定性。毕竟第一季刚开始没多久的一集中，莫蒂就把自己的世界变成了柯南伯格式的怪物世界，瑞克看到这个世界已经无可挽救后，直接找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环境与上一个最为相似，并且这个世界里的姥爷外孙二人即将因为实验失败而暴毙。他们就这样无缝衔接进入这个平行世界，把自己的尸体埋在后院，继续和家人相处生活，每天吃饭时间可以看着院子里两坯土。从一开始，创作者丹·哈蒙和贾斯汀·罗兰就是这样猝不及防地让我们领略到了这部剧的疯狂，而且还决不回头。
即使瑞克是自己宇宙中的神，他还是一样需要面对宇宙的沉默，没有得到回答的他要么直接摧毁旧世界秩序建立属于自己的新世界，这是他作为一个科学家一个创作者一直乐此不疲的，比如创造了给自己的车发电的人肉电池迷你宇宙，要么沉溺于各种享乐，麻木想法，“在另一重宇宙中，希特勒可能治愈了癌症，你拿这个宇宙怎么办，答案只能是，别去想了”。
《瑞克和莫蒂》剧照
面对无意义的挣扎定义了瑞克。而他用科学为一切解密，他可以证明任何人类的感情和经验，比如以代数形式证明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女是两坨屎，或者将他与莫蒂的紧密联结描述为一种战略需求，即用另一个人散发的“傻瓜波”中和自己散发的“天才波”，躲避宿敌的追杀……
某一集里，他们去了一个宇宙中的游戏中心，莫蒂沉浸于一个角色扮演游戏，基本来说就是体验一个叫罗伊的人的一生（最近在豆瓣上流行的随机投胎游戏异曲同工），游戏结束后莫蒂甚至有一阵忘记了自己的人生。如果莫蒂在罗伊的人生中体验了真实的喜怒哀乐，这两者究竟有什么区别？这部剧不断地在这种无意义的模拟游戏和我们的真实生活的二元对立上做文章。(当然这是另一个无处不在的《黑客帝国》梗）
《瑞克和莫蒂》剧照
剧集中的还有许多角色，不是在寻找人生的意义，而是憎恨将他们带入世界的造物主，好像弗兰肯斯坦的怪物一样。这种矛盾体现在使命达先生的身上，也在迷你世界的电池人身上，还有阿布道夫·林克勒（一个兼具希特勒和林肯的融合怪，因为自己身上的二元冲突特性而不得安生，因此不断寻求机会杀死自己的创造者），当然最明显的是莫蒂与太空性爱机器人生下的孩子小莫蒂，他本身是个生性暴力的头上长着两只手的怪物，童年被莫蒂哄骗屋外的空气对他有毒，长期被关在家里，终于有一天发现了真相，大叫着“我的生活是个谎言，上帝死了”离开了家门。他后来克服了自己的暴力个性，将愤怒与对生活的质疑注入到了自己的写作中，成为了伟大的作家（我知道，这太扯了，哪一集不是呢）。
《瑞克和莫蒂》剧照
拷问这个问题的，当然还有莫蒂的姐姐桑茉，她的青春期叛逆一大部分也源于她发现自己并非完全是父母爱的产物，而是不安全的性爱安全措施以及母亲过早步入失败的婚姻的结果。在她伤心想要离家出走的时候，莫蒂出现讲出了全季大概最有智慧的话，“你看我的尸体就躺在院子里那个地方……没有人的存在有意义，没有人属于任何地方，凡人终有一死，来看电视吧”。
《瑞克和莫蒂》剧照
面对宇宙的沉默，人生意义的空虚，瑞克的回应是“不要去想”，不断冒险不断地创造，打破旧的持续，不顾道德的对错，莫蒂的回应则是“来看电视吧”。大概这是为什么这部剧里有“跨维度有线电视”这种东西了，茫茫宇宙中可能不止人类需要电视这种精神麻药吧？
《瑞克和莫蒂》剧照
在这里，没有什么是神圣的，在这里可以在冰冷理性的宇宙中尽情探索荒诞，也并无体面尺度禁忌，不论是黄色还是黑色。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第五季的《瑞克和莫蒂》播出结束后，这部剧的推荐话术可能要从“人生没有意义，不如来看电视”变成“Know yourself 失恋关系问题处理大师”。
一直以来《瑞克和莫蒂》非常聪明的地方，就是充分地利用了家庭剧这一类型，即使瑞克的势力遍及宇宙，也依然要处理家庭问题，比如女儿贝斯和她老公杰瑞的婚姻问题，比如贝斯过早进入失败婚姻而同时个人前程的懊悔，比如莫蒂对杰西卡无可救药的青春期迷恋，比如桑茉的叛逆自恋，比如在家人离开后开派对尽量不要把房子传送到另一个维度里去，比如……我们同时看到宇宙有多庞大，人类有多渺小，而个人生活和情感关系是多么的无可逃遁，多么琐碎与虚浮，却几乎是我们拥有的全部。
《瑞克和莫蒂》剧照
瑞克经常对人类的感情做出各种轻蔑的表述，例如“爱情只是让种族保持繁殖延续的化学反应”，但我们会不断看到他因为感情做出选择，尤其在关于瑞城的官方设定剧集中，每一次都能看到家庭对于他的重量，如果我们在前四季还对他的感情有任何疑问，或者对于他为什么如此处理感情感到困惑，第五季结尾的三集基本完全解答了问题，拓展了瑞克这个人物的情感深度，通过他和好朋友鸟人以及最重要的与莫蒂的关系解答了他的情感世界。
实际上相比起前四季的超级荒诞和无厘头，第五季的确大大地增加了感情叙事，不太确定是不是创作者想把重心从冒险往人物刻画转移一些。这一季冒险故事确实不如前几季有趣，第四集用莫蒂的精子和桑茉的卵子创造了一个《2001太空漫游》式的乱伦太空宝宝，甚至让人开始怀疑编剧们是否有些黔驴技穷，可以在刻奇与尺度上大做文章，毕竟如果用这个新生婴儿来讨论人生的荒诞，在瑞克和太空性爱机器人生下宝宝的那集就已经非常有力地证明了。
《瑞克和莫蒂》剧照
通常在每一季由大多数的冒险单元剧集和季末的官设剧集（canon）构成，单元剧集几乎互不影响，每个人都可以直接跳入剧情。冒险剧集注重趣味性或每一集自身的结构精巧，可以大胆实验，需要的是绝对的惊奇和幻想，这当然也是“冒险”的题中之义，而季末的官设剧集通常则展示着整个剧集的世界观，揭示人物背景与深层个性。在第五季最后几集放出之前，官设故事线还非常不完整，似乎随时都可以被推翻，像是创作者们和观众开的玩笑。他们也十分叛逆地总在其他剧集中随时表示，要写更多单元剧冒险，要什么官方设定，官方设定去死吧，就简单冒险就好。
在以往几季的冒险剧集中，前提往往讽喻现实或是打破既有的类型元素与套路，将某种结构放大至荒诞，例如第一季为了让莫蒂的数学老师给他一个好分数，他们潜入老师的潜意识，便是荒诞至极地对于盗梦空间的戏仿，又比如第四季关于窃盗（Heist）类型电影的终极讽刺，当然还有散落于剧集各处的《终结者》《星球大战》《星际探索》《黑客帝国》《2001太空漫游》以及漫威宇宙梗。而在这一季中，更多加入了对于形式的探索，例如音乐剧，日本动漫等突出运用。
《瑞克与莫蒂》剧照
而这一季的情感成分越来越重，从开头几集莫蒂和杰西卡的迷恋，到莫蒂和环保女超人的走心恋爱故事，整个剧集的人性化成分越来越重，但对很大一部分观众来说，他们借以用来跳脱日常的荒诞与冒险则落入了低谷，而《瑞克和莫蒂》如此玩世不恭的故事也走向了这一季这样沉重而虐心的结尾当中。
在第五季的结尾，编剧们用了三集详细讲述瑞克的感情生活，当我们在一段《银翼杀手》式氛围电子乐的蒙太奇中看完瑞克年轻时的经历后，我们得以重新衡量瑞克与周围人的关系，尤其他与外孙莫蒂并不健康的搭档关系。最好笑的一点大概就是编剧们非常认真地将他们之间“打压-原谅”的虐恋一般的关系明确地描述为一种恋人般的关系，甚至还让他们各自去找了一个备胎，于是莫蒂通过任意门找到了一个在澳大利亚精神病院里的变态，瑞克通过随机转盘找到了两只乌鸦（嗯，困惑……）。最后一集里，之前出现过的平行世界中最聪明的邪恶莫蒂又出现了，他揭晓了瑞城最大的秘密，即是“中央有限曲线”，这条曲线将整个宇宙分开，保证我们看到的瑞克和莫蒂生活的每一个平行宇宙里，瑞克都是全宇宙最聪明的人。
总的来说，第五季向我们展示瑞克的过去，并且告诉我们在瑞克之外的世界还存在着比他更强大的人，只是他把这些平行宇宙区隔开来了。而邪恶莫蒂的最终目的，不是要毁灭什么或是获得什么，他的整个计划，不过是逃离宇宙的这一边，离开瑞克阴影下的宇宙，去往另一边。第五季告诉我们，瑞克终究是一介凡人，这是一个弑神过程。
《瑞克与莫蒂》剧照
第五季中情感变得如此重要，虽然让人轻微怀疑刚上船的新编剧们写冒险的想象力，倒是也并非完全脱离人物主旨。瑞克永远通过冒险和毁灭来感受自己的人生，并且教给外孙和外孙女的也是“人生没有冒险，就是一团随机排布的气体”（基本来说，就是屁）……但让我们回忆最著名的黄瓜瑞克那一集，有一个人罕见地让瑞克哑口无言，那就是他们的家庭心理咨询师王医生。她毫不费力指出坐在对面的瑞克为了逃避咨询不惜变成黄瓜，最后几乎丧命，满身污秽来到这里找贝斯要恢复的针剂。是她轻而易举地指出，冒险当然令人激动，而情感关系、生活的琐碎、心灵的修复都不是冒险，是人日复一日需要面对的工作，是日常的“烦”，这些都恰恰是冒险的对立面，只是在第五季里，我们看到一个越来越“烦”的瑞克。
《瑞克与莫蒂》剧照
最后，让我们再重温一次创作者丹·哈蒙在一切的疯狂之后，留给我们的一碗鸡汤：当有人问他“是否赞同瑞克认为一切都没有意义”，他是这样说的——
而我们还可以在第五季的季终彩蛋中，听见便便洞先生再次熬这碗鸡汤。
编辑：少些盐
现居禅达。
-FIN-
深 焦 往 期 内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