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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结

2016-12-16 潭音 土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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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潭音

 

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这话像一杯滚烫的开水从她头上淋下,带着热辣的刺痛。也许,他的父亲前世生在一个官宦人家,拥有三妻四妾,而自己就是他那个最不受宠的情人吧。

小青恨恨地看着全家福里面那个精瘦黢黑的男人,忽地把照片反拍在桌上,踢开椅子转身离开。

明天就要回家了,大姐结婚。真好,总算有人完全脱离了他的魔掌了。


火车“嚓咔咔”地在一路秋色中穿梭。而她的心似乎也在铁轨上快速地摩擦,一直闪着火花,咝咝地散发着高温后焦臭的味道。如果不是已经在路上,已经告诉了他的归期,她宁可这车永远开下去。小青呆呆地望着玻璃上张狂的污渍,思绪也沾染了诸多灰黑的霉斑——回忆像是不能触碰的电压,偶尔提起都会令自己元气大伤。

小青皱皱眉头,翻开包找到手机,滴滴地按了一串数字,然后就盯着那闪烁的屏幕发呆。屏幕上“大姐”两个字就像烧开的沸水,冒着腾腾的白色热气,让人想靠近但又不知道如何下手。小青想了想,又把短信退了出来,关机。既然有些人有些事你不得不面对,又何必多做徒劳的挣扎呢?

车厢里有点吵。小青坐的那种硬座基本呈九十度,这让每一个坐姿都维持不了半个小时。没过多久,全身便酸痛不已。小青任由头在靠背上滚来滚去,渐渐连思绪也混乱起来。为了对抗逐渐侵蚀脑袋的浑浊钝痛,她勉强让自己靠着角落,蜷缩起身子,培养睡眠。可是旁边坐着的一家人笑闹个不停,小青不得不打起精神坐起来。这一家子似乎是公公婆婆带着儿媳妇、孙子去儿子那儿长住。小孩子长的很可爱,总是不停地在妈妈怀里嬉笑吵闹。吃完东西,就吵着要妈妈带他在车厢里溜达,溜达完了就要爷爷陪他玩。从这个怀里钻到那个怀里,时不时发出一阵阵脆耳的笑声。偶尔妈妈急了“啪”地拍在他的屁股上,他就哇哇地假哭几声。车厢里的人便都被这小可爱逗笑了,而一家人也嬉闹得更欢了。

小青静静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脸上客气的笑容慢慢地塌陷。忽然之间,她有点觉得那个小孩子的笑容太过碍眼,就像……二姐。小青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过这集众人宠爱的时候,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无论自己是撒娇还是哭闹,得到的永远只有一个结果——一阵讽刺。虽然自己是家里最小的,但是自己就是这么理所当然地被忽略了。好像不需要谁说话,那些最好的东西都是她的,而自己就算是拿剩下的都会有人质疑。小青苦笑了一下,投向小孩子的目光一时间掺了七分羡慕三分委屈——自己好像越来越爱为自己鸣冤了。不是说,自尊是自己建立起来的么,何必再一次次被别人的态度给左右呢?话是那么说,小青转过头的瞬间,眼圈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

小青好不容易盼到那个男人外出打工,家里只剩下四个女的。妈妈带着三个小孩,艰难地打理着一切。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难得脱离阎王的魔掌,小青她们三个孩子为这突然的自由欢庆了好一阵子。屋后、山上、池塘边只要有其他孩子出现的身影,就必然有她们三个。妈妈每次都在拖着疲累的身子从田间回来,一边喊着三个孩子的名字,一边从自己的菜地里摘菜回家。这个时候,三个野孩子才各自从东家或西家窜出,奔向那个刚点燃的灶门,继续大闹天宫。

妈妈总是疲惫地喝住这个,拉住那个,又不得不抽出手来翻动着锅里的菜,忙得焦头烂额。大姐到底是大一点,懂事一点。这个时候,她就会低下头不出声,然后去屋里搬出一条凳子给妈妈坐。但是小青和二姐还是会继续折腾下去,打闹渐成燎原之势。终于,妈妈忍不住了,抄起旁边一个扫帚,就向两个人打来。二姐灵敏的一闪,躲到了小青身后,结果那劈头盖脸的一阵打全落在了小青身上。年幼的小青被打得手半天都活动不了,而二姐却是一阵偷笑。

那天晚上,小青没有吃饭,妈妈也没有端饭给她吃。小青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了。

可是,第二天,阎王回来了。

他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一进屋,他就屋前屋后喊着三个孩子的名字。小青和姐姐们在后山的晒谷坪上跳房子,听到他洪钟一样的呼喊,吓得不轻,哆嗦着腿从后门溜回了家。由于小青最小,跑不过姐姐们,便落在最后,而姐姐们早溜得没影了,没人回过头来看看她是否跟上了。

到得家来,阎王正铁青着脸坐在桌子前呢!那眼神里似乎已经电闪雷鸣,仅仅是从三个孩子身上一扫而过,三个孩子都忍不住打了个战栗。完了,看来今日的一顿竹笋炒肉是免不了。大家默默地耷拉着头,一声不响地站在他面前,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阎王的怒气捕捉到。他哼了一声,说:“去给我端碗茶来!”三个孩子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命令的是谁。二姐犹豫了一下,踱着小步子,低眉顺眼地把茶端到他面前。阎王眼神稍微缓和地望了二姐一眼,低头喝茶。

过了一会儿,阎王把茶杯放下,淡淡说:“自己去折一根枝条来,然后给我跪下!”说完就上楼找母亲去了。小青一听又要挨揍,吓得大声哭起来。阎王皱皱眉头,呵斥道:“最讨厌女孩子哭哭啼啼的,给我闭嘴!多哭一声,就多打一下!”小青吓得噎住了,一下猛烈的咳嗽起来,阎王狠狠地瞪了小青一眼,嘟囔了一声:“早知道是个女孩子,就不生你们三个了。没用的东西!男孩子哪会像你们这么胆小!”说完就踏着沉重的步子上楼去了。小青当时不懂这话到底有什么具体含义,但是看大姐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不禁咳得更厉害了。

那天晚上,小青和姐姐们跪在昏黄的灯光下,结结实实地吃了一顿竹笋炒肉。而小青并没有因为最小,而少挨一下。忍受着身上的剧痛,小青咬着呀,只是抽噎着,恁是没有大声哭出来。因为他说过,再哭打得更重——他一向说到做到。

小青趴在座位上睡的不甚安稳的时候,手机嗡嗡地响了。笨拙地抽出手拿起手机,一看,一条“欢迎来到**地方”的短信映入眼帘到了!

前面的人都有点兴奋地取着行李,声音也渐渐地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小青有一阵恍惚,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呢?迟疑着站起来,吃力地把架子上的行李弄下来,差点砸到身边的老人身上,吓得小青心脏狂跳了好一阵,慌忙一阵赔礼道歉。老人开始一脸怒色,但是看在小青一个女孩子,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皱了一下眉。小青见那老人没怎么刁难,心里稍安。但被这么一闹,自己却有点狼狈不堪。慌乱地尾随着前面的人,下车,出站。

站在出站口,小青心里一阵发紧。似乎这么往前走一步,就是再无回头的可能了。曾经深藏的回忆就像在坛子里正在发酵的酒,一点一点升腾,一点一点变稠,一点一点将封泥顶起,随时等待掀盖时那一肆意的喷薄。远远的,前面的的哥们热情地举着招牌在拉客户,一口流利的家乡话,让小青心中隐隐的乡愁渐渐涌上心头。原来,就算再怎么抗拒这个地方,也无法将它从脑袋里剔除,因为这毕竟是生养自己的土地。在他乡,没有人理解自己为何要用艾叶洗澡,为何吃饭爱拌辣酱。可是,这里却有一群人和自己做一样的事,喝同一条河的水,用同样的方式打招呼——每一个人都是故乡的特产,走到哪里都有鲜明的标记。只有回到故乡,你才不是异类。

想到这里,一股暖意如早上的雾薄薄地湿湿地喷洒到心里的每一个旮旯,让小青暂时看不见那雾里的黑色沼泽和陡峭的悬崖。小青挺了挺脊背,不管前面有什么,到底回家了不是么!

拖着行李习惯性地往四周瞟了一眼,还是有很多故人重聚的场景的。人群中果然没有那人的身影,他果然说到做到,一点也不拖沓。小青自嘲地一哂,既然了解他,就何必抱着这无来由的希望让自己失望!甩掉这点小心思,小青大步往前面的的哥走去,把行李往后备箱里一扔,灵活地钻进了车里。

车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了,都是中年人,两男一女。

小青一看就自己一个年轻人,倒不好怎么开口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听他们热火朝天地聊天。

他们在聊自己的孩子,讨论孩子们的学习、兴趣、以及怎么向他们撒娇,事无巨细。

小青有点透不过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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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潭音,女,90后,湖南省双峰县乡村教师,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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