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峰话神文｜"双抢"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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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下官
七月，热，乡里人讲，发火烧一样的热，出门冇根干纱，坐地一蒲湿印，火炉子，煨热，炙热，热气冲鼻，耳搭晒焉，汗冒如淋，短裤子哒热湿，狗不收舌，不一而足，横直就是一个字，人哒热死。
在这要收人的天气里，农民是要扒脚打手的，因为他哩要搞“双抢”——抢扮早稻，抢插晚稻。
本文配图《如今的双抢》 摄影：李建新
双抢的全套手脚有：割禾、打谷、背/担谷、晒谷、合广（禾秆）、犁/滚田、插秧。冇蛮多味的，但是人生一嘴，不做道路哪里有吃啊。于是，在屋里当家的动员下，那些 40 37407 40 15262 0 0 3560 0 0:00:10 0:00:04 0:00:06 3560货和相公也晓得，道路有咯多，捱是捱不过的，自古华山一条路，早啲作瓜早落屋。
好啰，捱不过就安心安意地做啰，就一行一行的来啰！么子？你不想做啊！你懒筋痛啊！要得，那还冇等天收，爷老子（爸爸）就把你打个半不烂残呢！
其实呢？双抢时际，爷老子是轻易不得打人的，他会想方设法地傩（哄）着通屋大细，齐心协力地把双抢快点搞完。因为他晓得，双抢是农业上最大的道路，不能斗散方，也不是耍家长威风的时际，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在双抢的过程中，崽女们也就着这一惯斗斗散方，放肆放肆。两家婆不对付的也斗斗嘴巴，堂客讲男人家，哦，你平素不看重我，现际晓得有我哩哦！当家的这个时候也放点软话，傩自家的堂客，一团和气。
双抢，是最辛苦的时际，也是家庭团结的最好时机。
闲话搭得太多，现际来硬靠硬的回忆一下双抢哦。
割禾
莫讲三七二十一，一个一把镰子，鸡叫头到出门，割/杀禾及，冇蛮多花架子，一个分一块，割到日头冒脑就回及吃饭。吃瓜饭又去割，爷崽两个有划算的就把扮桶掮到田里，娘娘女女把扮桶/打谷机的板子、谷箩扁担、短耙子、皮撮、蛇皮袋子划背到田坎边上。又是一阵狠割，崽割得慢的爷帮忙，女割得慢的娘帮忙。割得莫奈何哩总算是割完哩，莫性急哒，先歇气，吃点饮食壮力，过劲的在后头呢！
打谷
打谷不松气呢，配一个双人扮桶的劳力至少八个人，四个撸禾的，两个踩打谷机喂禾的，一个出桶的，一个担谷的。当然，人少也打得成，只是慢点。有啲狠角色，一个人背得起一隻扮桶、撸踩喂、出桶担谷样样来得。一个人包打包唱，耍起隻扮桶花哩嘎转。实在怕慢就和别个告工。
一般家庭不可能配起这多人，细人唧撸禾大人喂是标配。细人唧撸起无赖哩就嘿打屁虫，要不就是揿麻呱子，要不就是特为地飚泥水到别个身上。嘿得捏心，也算是穷味吧。
可恼的是，细人唧总是想啲绿脚方来斗散方，撸了三蒲禾就喊，拖桶，两个大人冇办法，提起扮桶的两隻耳子就喊，一二三，撒力耸，细人唧嘿得捏心，他假装耸，实际上却吊着扮桶，大人吃奶婆的力哒来瓜哩还拖不动，就停着，细人唧就在后头笑，逗起大人在前头发绿火。
嘿嘿，其实要讲踩打谷机的箍箍，冇那个踩得赢那堂客还冇到手的郎把公，他要是不撒起老力踩，怕是丈人家嫌丈母娘不爱的奢货，是枪杀不动的懒货，还想讨堂客啊，毛哒冇把你看见得！
背/担谷
打谷打了半桶就要出桶，要不太重了拖不动，还会卡起滚筒。其他人也冇气歇，合广啦，拖广到田埂/行高头啦，薅田坎的草啦，各自安排，全是划算。
谷箩和蛇皮袋子不够用，大人就送谷到晒谷坪，其他人能扮禾就扮禾，不能扮就做合广这些零星道路，一边做还一边讲，吃不穷穿不穷，划算不到一世穷。道路做了，还把人生大道理讲清了，几多好。
茶吃三壶，汗流九斤，总算是扮完哩，莫急，又是划算。大人出桶担谷，其他人顺手又拖几隻广到田坎边上，再捅到河坝港子里把泥脚泥手洗干净，还要顺路带一袋谷到晒谷坪。
爱嘿水的细人唧麻溜又到塘里揾两个湎子，把通身的汗和禾毛子洗干净。爷娘不落心，也不得不由他们，只喊，二伢叽啊，三妹叽啊，莫嘿久哩，洗瓜就回来啊！
晒谷
大人担谷，图松气的又用土车子辘，堂客们就带着细人唧在晒谷坪里做道路。先把毛谷子用铁耙子耙开，再用竹耙子把夹在谷里的广和禾毛子耙瓜，再摊开在晒谷坪里晒。也有用谷筛子筛的，总之就是去掉毛谷子里的禾毛子，然后摊开晒。这是敞干阳水，晒头到。
晒得差不多哩，就用荡耙子把谷摊薄，又提一个帚扫把去把谷里晒焉了的细毛子打掉，再用荡耙子把打了毛子的谷荡到一边成行，如此反复，这叫晒第二到。
也有啲懒绝人毛的，不打毛子，他们还讲只有你们才喜欢悦，我就晒毛个，也不荡也不翻，结果是只要夏雨一来他就赶紧起堆，用农膜盖着，要是碰到那雨长，不是烧害了，就是谷发了牙。边上人就笑，双抢双抢呢，不抢吗行！懒货也叹，怕是咯，两家婆少不了回去咬气的。
第二到晒一个来回就可以，晒到么子程度自家掌握。第三到就用荡耙子荡成薄薄的一层，晒燥了的就耙到一边成行，再用荡耙子到对面行里勾一些过来，荡薄再晒，如此反复。有划算的还要加簟（垫）子晒谷，这样晒得快，不怕落雨烧谷。滚簟子（收簟子）是有点划数的，一般的蠢人子一世哒不晓得滚。
到了下昼，日头还没落土，晒燥了的谷要收，全家出动，荡耙子，帚扫子，细扫子，各种“武器”上阵，铤啪就把谷拢堆。再用皮撮撮起谷放风车里，车掉噎谷子和碎毛子，风车可以调档，手重手轻听各人自家。于是，在滋滋嘎嘎的风车声中，全家撮谷的撮谷，掌车的掌车，装袋的装袋，担的担，辘的辘，掮的掮。么嘎快的就么嘎搞，快滴搞完，细人唧把工具挜放屋里就往塘里好走手，他哩身上痒，心里也痒，巴不得快点圆工，好揾湎子。
合广（禾秆）
高头也搭了一句合广，么嘎合呢？先撸一蒲广，再把广礅齐，再扯七八根广，双手搅伙，在广尖子上打个绞活套，一搭二转三扯，就合好了，再把广顿在田里，急的话就拖到田行边上，不急的话就让它在田里晒，看各人的划算。
广合完了，拖到田边，又赶紧放水浸田，准备下一到手脚。
广晒干了，有的烧掉，有的担回去堆在广屋里/圂屋里，也有的就地摞起打堆。担广的办法有蛮多，有用广棍子（一根长棍子戳几十隻广，越晒得干越担得多）担的，也有用荡耙子担的，也有用广担子担的（一种四脚的簸箕），也有三脚簸箕担的，有打捆用禾枪担的，不一而足，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担广看各人的划算，一般是先把晚稻插了再做。
至于，广有么子用，就莫讲得太全哩，我只晓得扮了晚稻农里摞了蛮多广堆子，在朦朦亮的月光里头，有些不怕丑的青年男女，喜欢到广堆子高头及打啵。你打过吗？
犁/滚田
一般的，早稻扬花后不久就要掌水，抽坑浪干水再放水，如此反复，在收早稻之前个把星期，又要放水浸田，把泥巴浸软，方便后面打蒲滚，也有做得精工的，他不放水，等收了早稻再用牛犁转，还要施牛粪猪粪之类的家肥，也打蒲滚。做得毛糙和轻省的就用蒲滚，打点复合肥这样的底肥，把禾兜子滚到泥巴里算数。
滚完之后，还要掌平水，泥多的地方就用四齿铁耙头拂些到少的地方，再用大木方子拖平，重量不够就在木方上面加泥巴。
当然，手面好的用牛师傅不要掌平水，一架蒲滚一到手脚直接给你搞平。
掌平后看水面，一般是放一皮水（离泥面一公分深），然后关水，莫让别个过水，刚打了肥料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插秧
晚稻插杂交水稻，我记得有什么灿优几号的。杂交稻的秧是分蘖快的，一粒禾种一兜秧，秧在秧田里就开始分蘖的，三瓣秧就算好秧，不要太高，一掌高最好。
秧又分旱秧和水秧，还有水栽旱秧。这个很资深的，莫扯卵谈哩，赶紧扯秧插田，双抢呢！
扯秧是个技术活，头里冇做好，后面插秧就慢，总之，每次扯三五根，扯到手里泥巴就洗干净了，秧把子不要扎的太大。口诀是，把子和手，兜子要齐，泥巴要尽，秧不过夜，过夜要散。至于什么时候扯，自家安排，最好是三插一扯，插新新的。
打架子，又称划算术格子，几寸的架子还真不记得了。也有不打架的，插毛的。
插秧冇得巧，孔起屁股撒力搞。最有味的是关人比赛，细人唧插不赢了就插稀的，爷娘在后头喊，吗得了叽，禾旯里行得牛哩。还有插着插着就分不清行的，和别个并了行都不晓得。还有那插得无赖了的姊妹，就拿泥巴坨坨打姊妹的屁股。也有那夫妻互相丢泥巴坨坨的。还有那骚牯丢泥巴坨坨调戏别个的漂亮堂客的，逗起别个发绿火，赶紧下田插一路秧赔情。算是苦中作乐之二吧！
插秧还有个味道路，比快，那细人唧他晓得想，一丘田插四隻角，一隻角插一兜，一丘田就插完了。你不能跟他比快，他脑壳里的想象力分分钟赢你。
最好的插秧时际是下午四点到夜里七点半，日头劲不大，不晒秧，粘泥就活。
扯秧怕蚂蟥，蚂蟥听你种水的声音就来粘你。插田没有蚂蟥，肥料把它熬个翘气，就怕泥瞎子和鸡蠓子。
插完秧要补水，寸深，凫兜的，稀的，就补兜。
总之，农业上的道路莫看轻哩，道路是万万担，冇划算冇禾扮。划算好的个把星期就搞得清清款款，捱捱惹惹的个把月还在田里碎摸子叽，莫人哒急死。
后记
双抢有几个过劲的场合，抓出来给大家回忆回忆。
石板路高头弹脚板
田里的冰火两重天
鸡蠓子盘脑
晒谷坪里的桑拿
掮扮桶陷在办眼子里
斗日望昼打蒲滚
铤啪落雨收谷
颈壳高头的盐箍箍
身上的背搭子印
欢迎补充……
作者：下官，性别，公子。地地道道的农里人，扎扎实实的做过道路，紧紧板板的踩过扮桶，打得凫沉担得担，插过秧捋过腔，分得清四时八季，晓得几斤十陆两。喜欢倾讲但不爆，喜欢听风但不雨，喜欢看书但不执。有时朋友们又称其为天师。
土著民经作者授权发表本文。关于双抢的回忆，欢迎在文尾评论区补充。
本文配图：李建新，双峰县井字镇干部，业余摄影爱好者。本文部分配图已在人民网、湖南日报等媒体公开发表。
链接：三伏天气忆"双抢"｜这不仅是回忆，更是一部关于"双抢"的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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