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无足轻重之学科?(上)
笔者已经简单地讲明了神学的本质和神学的分科。(见“什么是神学?有何价值?科目有哪些?”)但笔者真正所要讨论的乃是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的重要性,因为如今新教教会对它们的缺失导致在福音派(不仅仅是华人教会)出现了极为严重的问题,而这两门学科又恰恰是基础,无论是对其他神学学科的学习而言,还是对一个信徒的世界观形成而言,或是对整个福音派神学的健康而言都是如此。
通常而言,一般的信徒和福音派学者若是对神学的正常功用能够明白,自然也不会偏激地认为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无足轻重”。但当今福音派的情况却一直折射出这样的迹象,或者至少,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没有得到当得的重视,甚至在所谓的福音派学者中也是如此,由此产生了许多的贻误。而特别像华人教会,由于先前和普世大公教会断绝关系太久,不得不“自创”出许多的神学传统,“各人任意而行”的情况更是明显(笔者会陆续举出一些例子)。
我们前面提到过历史神学是要研究神学的发展历史,但历史神学并不只是一门研究神学历史的学科而已,我们不是只想搞清楚谁谁谁怎么说。教父怎么说?中世纪神学家怎么说?路德、加尔文怎么说?巴特怎么说?潘能伯格①怎么说?知道这些是好的,更是必要的,但还是不够。②历史神学最终是为了规范我们的神学(不管是系统神学还是其他神学科目),正因为我们相信上帝始终护理祂的教会,以祂的圣灵带领祂的教会,所以我们相信,在神学发展的历史中我们可以根据圣经找得到确定正误的法则,这使得大公教会的神学发展史和科学发展史有相似性,又有相异性。
相似性在于,我们每个人不是在真空中做神学,而是应该建立在前人的神学成果上:当我们面对《圣经》,想要解释它,我们应该知道,教会历史中负责任的神学家已经积累了很多的成果,我们不必什么问题都另起炉灶,而是善用前人的成果,就如同我们初中、高中学习自然科学、学习物理,我们不会傻到离开课本,想要自己去观察大自然来研究,来应对考试。没有这么傻的人的,但如今有多少“傻的”基督徒(即便不是“反神学”那么极端),在研读圣经时是靠自己“观察圣经”呢?有多少基督徒在小组聚会、小组查经为了那些大公教会早就有定论的问题争吵不休呢?(三位一体、基督谁人二性是什么?基督徒需要守律法么?基督徒可不可以吃血?)笔者听到过太多这样的案例,就如同别人早已经学物理学到了量子力学,我们还在为光的折射到底是怎么回事争吵不休。为什么这些基督徒不会去查考一些正统的系统神学和涉及历史神学的书籍?(比如《基督教要义》)笔者认为,除了可能当今信徒有在属灵学习上懒散的生命原因外,还有就是确实轻看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或说压根没有真正觉悟它们的重要性何在。
我们总要谦卑地记得,一个人的智慧、力量总没有一群人的智慧、力量大(箴15:22),某段时间中一群人的智慧、力量也总不及整个历史中更大的一群人,因而科学史本身使得科学有某种程度的权威性,科学不是无误的,科学只是人所认为正确的信息,是可以被推翻的(因此当科学声称明显和圣经相违背的信息时,比如“进化论”“宇宙不需要上帝也可以有开始”,基督徒大可拒绝而不必良心不安,或感到内心矛盾。),但是脱离科学史,认为既然科学不是无误,那我大可拒绝所有科学结果,或者凡事怀疑,在所有问题上非要另起炉灶,则是愚蠢的。现在,你不必环绕地球才能相信地球是圆的,你也不必学懂空气空力学后,才能相信飞机能够起飞。先前的科学发现是有权威性的,而且历时越久,越是基础,就越是有权威性,因为这些内容经过更多科学家的检验。大公教会的神学传统也是一样,神学本身不是无误的,但不代表它没有权威性。恰恰相反,神学拥有权威性,而且越是年代久远、越是核心的教义就越具有权威性。在神学的核心教义上,信徒凡事不必另起炉灶,而是通过教会教授的要理问答、成人主日学、系统神学等等来直接获取对圣经的知识。
而我们又需要切记神学发展史和科学发展史又有相异性。毕竟,做神学不是科学研究。上帝从未应许人类的科学研究不会出现集体的错误,科学领域早就出现过严重的集体错误,不管是古人都认为地球是方的,还是科学革命时人们死守地心说不放,或是近代量子力学的兴起直接否定了先前经典力学对这世界的基本解读。科学领域可能出现严重的集体错误,连先前误以为是正确无疑的、最基本的科学定理或解读框架都可能被否认;但上帝却应许祂的圣灵始终在带领教会,在护理着教会的生存和发展。
教会是真理的柱石,教会的神学可能在经历如此长时间的挣扎后在最基本的基要真理上还出错么?绝不可能。如果有人这样声称,在现在某个核心的教义上,先前的人都错了,教父、中世纪神学家、天主教、新教都错了,只有他对了,他要来将这正确的新道理来讲解给信徒听,这绝对是异端,而异端历来也是如此宣称的。因为如果是这样,第一,这位上帝是无能的,祂在这么长的时间内都无法让祂的信众在最基本的问题上产生正确的认识,真是可怜。第二,这位上帝反过来应该谢谢那位“仁兄”,如果不是他,上帝都还无法被人正确认识。不可能的,这太荒唐了。
做神学不是科学研究,自然界是如此地丰富,科学是如此地宏大,科学研究应该鼓励创新(有些学术科目也是如此),因为确实可能以前的人都错了,有很核心的内容需要从头来过、重新解读,或者先前的思维其实有漏洞,革新思维方式、摆脱思维定势有时是科学发展的必由之路。但圣经不是如此,笔者不是说圣经不够丰富,圣经足够丰富,也足以使得神学的各个科目可以不断被充实。但圣经按其内容来说也只是一本书(虽然是上帝默示的),这使得圣经的基本内容、核心教义就是那么些。那些外围的神学建构可以被不断充实、精细化和修正,但核心的教义却不可也不会动摇。神学中不应鼓励肆意创新,当然不是神学绝对不可创新。外围的教义可以也在合乎圣经的创新中得到修正和发展,神学学科因此可以得到丰富,核心教义也可以被充实,但不是被删改(比如,范泰尔曾在肯定原有“三位一体”教义的基础上,对“三位一体”做出神学哲学上的延伸)。并且,这些创新不是谁都能做的,除非一个人有非常深厚的神学根基,否则谈论神学创新不过是催生异端,就如同一位高中生想要攻克物理学前沿问题,不过最终落入“民科”的行列。
而像《使徒信经》《尼西亚信经》《迦克墩信经》《亚他那修信经》、三位一体、基督神人二性、因信称义等等重要的信条和教义早就为历代圣徒所检验是符合圣经的(“因信称义”至少为新教阵营所检验),虽然它们不是圣经,但它们的权威性早就高到不可动摇,任何人如果想要跳出来声称要修改这些教义,绝对是异端,哪怕是因为无知,也绝对是犯了类似异端的错误。如果现在有人跳出来说,教会的三位一体教义和《亚他那修信经》错了,教父、天主教和新教都在这个核心教义上错误解释圣经了!只有他们发现了还有其他的解释方法,圣子和圣灵其实不是神,还可以这样这样解释!对不起,我们不必来细听他的理论,考虑是否他说得有道理,就可以判定他是异端。研究神学毕竟不是研究科学(或一些学术学科),在科学上,更改一些核心定理和内容可能是很好的创新,可能是正确,是其他人需要去仔细考察后判断的;在神学上,这种创新是危险的,不是因为要搞霸权、压制人(像房龙在他的《宽容》中所理解的,还有许多人文主义者也这样认为),而是因为这不但会动摇整个基督教的根基,也直接否定上帝是又真又活的神,祂在护理、保守祂的子民和教会。③
注释
①沃尔夫哈特·潘能伯格(Wolfhart Pannenberg,1928年10月2日-2014年9月5日),名义上是德国信义宗神学家,但神学思想介于正统和自由派之间。代表作《神学与哲学》,中文本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李秋零译。
② 像对于阿里斯特·麦格拉斯[Alister E. McGrath],历史神学不过是一门神学学术学科,“其目标乃是在于探求基督教教义的历史发展,并坚鉴定那些因素影响着这些神学的表达。”“历史神学的目标是要启发系统神学家,过去曾经思考过什么?并为何如此思考?”(《历史神学》,p.15-16,天道书楼)换言之,历史神学本身不会揭露对错,只是考察影响神学发展的各方面因素,从中我们可以学习一些启发性的东西。历史神学和哲学思想史几乎差不多了。对麦格拉斯而言,系统神学也只是“为基督教信仰的重要主题提供一个时代性的陈述”,换言之,只是谁谁谁说了什么,他们的思想是什么,对错不是那么重要。这在他的《基督教神学导论》(北京联合出版公司)中充分得到印证。这本所谓的神学导论只是充满了各个流派、神学家的思想,谁谁谁的观点是什么,但对于到底谁对谁错,圣经教导了什么,麦格拉斯几乎只字未提。这也难怪,麦格拉斯一向对卡尔·巴特推崇有嘉,大体上接受他的圣经论。对他们而言,教义只是教会信仰的宣称,重要不是客观上的对错(上帝是全然他者[Wholly Other],本身就不可知,人自己弄出来的教义哪会来对错?),而是对信徒的信仰产生了积极影响。
③ 现在保罗新观就要这样宣称!以前的天主教、路德、加尔文对保罗书信的解读都错了!他们带着有色眼镜错解了犹太教,也错解了“因信称义”!只有他们发现了真正的保罗神学。笔者在后续中还会再谈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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