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们曾经一起爱过上海!
小满时节,南方的雨水如约而至。前天,是520,上海在雨中,天气是微凉的。虹桥火车站等待离开的人们,内心要比微凉更寒一点。
那天,我也写了文章的,题目叫“写给正在离开上海的人:怀才不遇是人世间最大的隐痛”。
写的时候,我内心也是微凉的。我不知道,那些离开上海的人,明天会好吗?
很多年前,我爱看“上海滩”“大上海”这类剧。有时,也会像丁力那样,坐在老家的房顶上,望着白云树梢,做着十里洋场的梦。
告别少年时代,我也曾在上海短暂打拼,在十六铺搬过货,在长风公园睡过觉。
跌跌撞撞很多年,有几次,我就差点在上海安下来。有一回,我跑到很远的松江和清浦去买房,仍是感到底气不足。后来,心也就慢慢地灰冷了。
精神是长留在上海的。过去,我订的书报也多是沪上的,像曾经《书城》和《东早书报》,我订到了它们的精神死期。
当然,所有的死都是重生,办这些书报的哥们,在这次上海疫情中,也在自媒体上写了发光的文字。
这几天,北京疫情有点凶,防疫方正的京腔渐然有点海派清口的味道了。不过,我没有看到北方文人写下什么值得沉吟回味的文字。
除了胡锡进,仍在骑着文字骡子左冲右突。
不管曾经有过多少错失和遗憾,上海疫情终究在渐然消散了。与之相伴的,就是现在沪漂大军的大撤退。
前天夜里,我至少看了几百张虹口火车站的照片,有纷飞的细雨,有都市的霓虹,有行色匆匆的人群,有躺在街边等待离开的游子,以及一个个巨大沉厚的行李袋……
夜太长了,我睡不着,忍不住喝了瓶二锅头,有醉意了,心中很易感。于是,那些图片把我心弄潮了,连眼睛也跟着湿起来。
我觉得吧,那一刻,自己也就在那群撤退大军中,哭着喊着,想回到父母孩子身边。
正在离开上海的人,心思一定是孤冷的。这座城市,以及爱这座城市的人们,现在得为他们做点什么,来温暖他们苍凉的心。
昨天早上醒来,恰好刷到一个新民晚报记者在自己公号上写的文章,叫《谢谢你们来过上海!》。
我一字一字地看完,尽管是天亮清醒的时候,也还是觉得有些破防。
这个叫晏秋秋的记者,找了几个伙伴,先想给虹口火车站的滞留者送盒饭,但没能找到支持的餐厅。最后,买了300盒方便面、300根火腿肠,带上4个装满开水的大水桶,在冷风细雨中,为大家泡面。
没有问他们是哪里人,没有问他们“是不是还回来”,也不去问他们“怎么来的火车站”。只是对每一个即将离开上海的人,说上一句:
谢谢你们来过上海!
有个西安小伙子在深喝一口汤后这样说:
这是我在这里8天8夜,喝到的第一口热汤。之前,我都是用矿泉水泡面。
有个湖南小妹子这样说完,就哽咽了:
上海很好的,要不是疫情……
还有人问他们是哪个部门的,回答是:
我们是普通的上海市民。
就是这么一碗面,就是这么一句话,就成了一股温暖人心的暖流,就成为这是上海疫情中的一道光。
这是上海普通人给外地普通人之间的馈赠和救赎!
这是疫情中人性最后的底线和坚守,更是上海在离开者面前留存的最后一丝体面。
这是自媒体写作,能得到如此海量的民意激赏,或许也是当今中国一个体制内记者最大的民意荣光了:
一碗热泡面,放在过往,确实很不起眼。但,我真的太懂其中的难度与份量,也深知那一点热能,能点燃怎样的烛火和寒冷。
这是因为,前些天,上海有孕妇低价买鸡蛋分邻居,被个别志愿者逼写保证书,我曾连写批评文章。后来,一些受困的上海孕妇就向我发出物资求援。
当时,我也通过人格志公号进行双方连接,托请上海的粉丝朋友给她们送营养物资。
这个事,之前曾在一篇文章中简单说过几句,只是那文章很快消失了,大多数人不知道。
其实,很多帮我给孕妇送物资的朋友,讲述了他们遇到的层层困难和重重阻碍;而收到物资的孕妇们,也表达了各种感谢。
这一切,我一直没有写出来。其实,其中的情境互动,也就跟晏秋秋们在虹桥火车站送物资一样,温润人心。
我没有公布过他们名字,没有写下他们故事,在内心,都是我们之间温暖的秘密。于是,仅仅发过一次孕妇家属如此感谢老将和他的朋友们的截屏:
不论时代洪流如何冲击着人心,对那些被裹挟得如稻草一样个体命运来说,我都真心希望这个社会能像“谢谢你们来过上海”文尾写的:
能帮一把,帮一把。
能帮一个,帮一个。
我一直记得明末有个学者曾这样说过:
人生末后一著,极是紧要。
生为写手,也许我这辈子也写不出什么惊世之作了。
但,今夜,我仍会为自己的方式,来为明天虹口火车站的滞留者努力送上了一碗面,一根火腿肠。
我觉得,这也是生命中真诚的作品。
此时此刻,特别想送上这样一句唱词:
夜风已冷 回想前尘如梦 心似冰冻 怎堪相识不相逢……
心中有爱,处处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