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李云:十里樱花十里尘
十里樱花十里尘
——岷东赏花偶记
文/李云
眼前一片樱花,在三月的春风中菡萏羞开。据说植物园里面有近百万株樱花,二十多个品种,中国红、貂蝉、昭君、西施、杨贵妃、白妙、福禄寿等,名字很美。大约只有樱花,才配得上这些美丽的名字。
年轻时读冰心女士《樱花赞》,至今印象深刻。文中提到清代诗人黄遵宪的樱花歌,尤其喜欢这几句:
墨江泼绿水微波
万花掩映江之沱
倾城看花奈花何
人人同唱樱花歌
……
冰心女士解释说:黄遵宪这首歌写尽了日本人春天看樱花的举国若狂的盛况。在百度上搜索相关日本樱花图片,真是美不胜收,非常夺人眼球。樱花种植在日本历史悠久,有很多古老的藤树,光是树形就很诗意,大都分布在河谷地带,或是公园寺庙,方便市民观赏。日本最有名的文人川端康成对樱花情有独钟,在《千只鹤》、《山音》、《古都》等小说名作中,对樱花都有着精彩的描述,成为一道靓丽的樱花文化。在《古都》中,川端首先借助千重子的眼睛对平安神宫的樱花进行了细致的描写:“最美的,莫过于一簇簇红垂樱,装点着神苑” “他们一来到西边回廊的入口处,映入眼帘的便是红色垂樱,马上使人感觉到春天的景色。这才是真正的春天,连低垂的细长枝梢上,都成簇成簇地开满了红色八重樱,像这样的花丛,与其说是花儿开在树上,不如说是花开满了枝头。”川端通过对樱花的描写来探求日本自然与传统之美,体现了他对京都的独特情感及对日本民族精神的执着。
因为种种原因,樱花在世人眼中早就成了日本的国花。其实不然,樱花并非舶来品,而是起源于中国,赏樱花也是中国的传统。唐朝时便有赏樱花的习惯,诗人刘禹锡也曾写诗赞道:“樱桃(樱花)千叶枝,照耀如雪天。”
据有关专家考证,秦汉时期,樱花栽培就已应用于宫苑之中,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唐朝时,樱花已普遍被栽种在私家庭院中,唐朝白居易有诗云:“亦知官舍非吾宅,且删山樱满院栽,上佐近来多五考,少应四度见花开。”说的是诗人从山野掘回野生的山樱花植于庭院观赏。从有关文献资料中可知,我国古时确有钟花樱、垂枝樱、山樱、重瓣白樱花等多种樱花。在盛唐时期,从宫苑廊庑到民舍田间,随处可见绚烂绽放的樱花,当时万国来朝,樱花也随着建筑、服饰、茶道、剑道等一并被日本朝拜者带回。
只不过,日本潮湿温润的海洋性气候更加适合樱花的生长,久而久之,樱花也就成为了日本的国花。这实在是大大的谬误。谬误带来的后果就是,大批的国人争着跑去日本看樱花,反而忽略了本国的樱花。
尽管东瀛岛上的樱花开得绚丽,却带着浓厚的悲情主义色彩。大约与日本人的民族心理有关。冰心说:“日本文人从美而易落的樱花里,感到人生的短暂,武士们就联想到捐躯的壮烈。”这种以花喻人的心理暗示,与形而上的樱花情结,构成武士道的精髓。即人生要像烟花一样,轰轰烈烈。
鲁迅先生也描写过樱花:“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却也像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少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毫无疑问,在鲁迅先生眼里,樱花美则美矣,但因为有一群不学无术的清国留学生存在,反而变成极丑。是先生恨铁不成钢的愤激之语。时代变了,对樱花的审美观念也在发生改变。抛开樱花与日本人的一段瓜葛不说,但就樱花本身而言,它称得是自然的造化,大自然杰作中的杰作。
就花期来说,樱花与桃花、李花、梨花相差无几。每年春分前后,正是竞相开放的好时机。这里需要普及一点植物学知识:樱花学名,Prunus serrulata Lindl。英文名,cherry blossom。科属,蔷薇科樱属。别名,中国樱花、山樱花、福岛樱、青肤樱等。全世界大约有50多个樱花品种,我国就占了38个之多。且分布广泛,从大江南北,到雪域高原,都可寻觅其踪影。最适合生长地带当属西南地区,尤以四川、贵州最为相宜。
樱花,从审美上判断,它是另类之花,既不妩媚,也不盛大,它是一种低调的存在。但低调中却不乏冷艳。范叔寒有诗云:“来看阳明山上花,红云一抹泛朝霞。笑他命薄怜他瘦,浪逐东风故着葩。” 这是樱花的清瘦与伶俜,相比之下,比桃花还要命薄。花谢花飞,红绡香断,直至零落成泥。樱花的生命历程中蕴含着一个朴素的真理:愈是美的,愈是短暂,芳华刹那,残酷至极!
我们在多少古人今人营造出的樱花意境中,踟蹰徘徊,虚幻了时光。对樱花情有独钟,苏曼殊是其中一个。这个充满传奇的文人,一生留下了大量关于樱花的诗句。比如“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本诗事十首》),再比如“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樱花落》),还有“冬宿寒天魄未眠,一朝春雨洗尘烟。”(《樱花葬》)等句,至今读来令人口舌生香。苏曼殊父亲为旅日茶商,母亲是日本人,他本人也在日本留学多年,对樱花的熟悉和喜爱也就不难理解了,有意思的是苏曼殊笔下的樱花都带着浓厚的中国古典情结,别有伤心怀抱。
让人惊讶的是,一代伟人周恩来先生也很喜欢樱花,并且歌咏过樱花。周恩来的第一篇诗歌是1914年在天津南开学校写的《春日偶成》: “ 樱花红陌上, 柳叶绿池边。燕子声声里, 相思又一年。”在日本留学两年期间, 周恩来共创作了四首诗,后来均刊登在觉悟社《觉悟》创刊号上。四首诗创作的时间都是樱花缤纷的四月。每首诗都提到樱花, 而且都通过樱花借景抒情, 托物言志。这四首诗中有三首是同一天写的。其中一首《雨中岚山》这样写道:
雨中二次游岚山, 两岸苍松, 夹着几株樱。到尽处突见一山高, 流出泉水绿如许, 绕石照人。 潇潇雨, 雾朦胧一线阳光穿云出, 愈见姣妍。人间的万象真理, 愈求愈模糊——模糊中偶然见 着一点光明, 真愈觉姣妍。
周恩来的第一首诗加上在日本创作的四首诗都是因樱花而作诗、借樱花而喻人, 由樱花而感悟自然、思考人生、领悟社会, 可见樱花给周恩来的印象和影响很深。
我没有特意去考证苏东坡对待樱花的态度,但我知道,他写过这样的诗句:“翠袖倚风萦柳絮,绛唇得酒烂樱珠”(苏轼《 浣溪沙•万顷风涛不记苏》)。赏花之风在宋代极为流行。就像现代人,每逢周末总喜欢去公园、景点赏花一样,借以消除生活的疲劳,同时收获一份好心情。大凡盛世,必有花团锦簇点缀,此种道理,千古亦然。
假如时光倒退千年,苏东坡不会想到,在他的故乡眉州会出现如此盛大美艳的一处樱花。地点在岷东新区,占地几百亩,享有“中国樱花第一城”之美誉。
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我带着家人前去看樱花。到了后发现,看花人之多,大大超出我的想象。来自省内、省外的都有。真的算是“人人同唱樱花歌了”,仿佛漫漶了时光,我看到的是既不同于古代,也不同于现代的尘世生活场景,无法用语言形容。
还是来得早了些,加上前段时间连续的低温,很多樱花都还没有完全盛开。但含苞待放却有含苞待放的韵味,好比美人,成熟之前的青涩,更为珍贵。赏花也要用心体会,否则便无足观。看到的只不过一片花花绿绿而已。
岷东新区的樱花大都为近年所种植,几乎集中了国内外最优秀的品种,占地面积又广,其规模和气势都为别处所罕见。美中不足的是,还缺乏树的沧桑之感,自然少了几分韵味。假以时日,一定会更美。
有一棵号称“樱花之王”的树,花开得如火如荼。七八米高的蟠龙枝条上,缀满了雪白的花朵。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一首淡雅素净的诗。
站在樱花博览园,目力所及,到处是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四周高楼大厦林立,马路宽阔通畅,来往车辆络绎不绝。对面几所大学,高高矗立在蓝天白云之下,校园内安安静静,秩序井然。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只有短短几年开发时间的新区?建设速度令人瞠目结舌。因为独特的区位优势,优美的自然环境,已经吸引了众多商家入驻。有理由相信,它的未来会更加美好。
在全球化语境中,一个城市必须找到自己独特的身份辨识,否则很容易被人遗忘。对眉山来说,它已经拥有了一些,比如苏东坡,比如樱花。谁能说清,它的未来还会出现什么呢?
我从这里走过,低头闻见一阵芬芳,我明年还会再来,岷东的樱花。但愿你开得更美,更迷人。
(编辑制作:刘珍 图据网络)
李云作品
⊙ 李云:哑秋
⊙ 李云:父子之殇
作者简介:李云,散文家,曾在《人民文学》《青年文学》《山花》《黄河文学》《中国校园文学》《四川文学》《青春》《美文》《广西文学》《滇池》等刊物发表散文作品,入选过10余种选本。著有散文集《零度忧伤》,长篇历史小说《苏东坡在扬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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