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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一场春梦,借用了我的身体

诗歌杂志 诗歌杂志 2021-10-05








大头鸭鸭

四个短诗和一个组诗


▎   

孤坟论 

 

女人唯一的区别

是乳房

她说自己常常托着

这千里孤坟

无处话凄凉

 

明明是两个

怎么能叫孤坟呢?

她说两个就是一个

它们互为倒影

 





这并不是相同的沉默

 

在父亲的坟前

我沉默了半天

他生前

我们椅子对着椅子

一坐半天时

我也是这副样子

 

但这并不是相同的沉默

 

 

照相

 

母亲80岁了

几次催促我带她去照相馆

照相,要24寸大的

标准像

似乎她就要告别我们

上西天

见她信奉的佛了

她总在盼着

这一天,满怀欢喜

仿佛一生的日子早已过完

这几年都是

多余出来的光阴

这几年,她一直在为自己的死

做准备

 

 

2016年度汉字:衰

 

经济在衰退

环境在衰退

自由空气在衰退

人心道德在衰退

日子过得压力山大

幸福感在衰退

身体也在衰退

以前总把自己当牛

但今年的最后一个月

我右边的肩周和肘关节

一直酸痒

估计是风湿了

我清楚它们的来历

几年前的一个热天我赤身睡在地板上

看了两个月足球

 

 

2016年的死

 

这一年死了几个小人物

闹出了大动静

林嘉文

江绪林

魏则西

孙改兰

贾敬龙

雷洋

——他们组成的方阵

是今年最炫目的死

但除了雷洋

其它几位

我都快想不起来了





  诗歌本身并不会反对和拒绝所谓“口语”。我以为约定俗成的在一方面人看已略带贬义的它,与所谓方言雅言书面语的功能是同等重要的——当它们先后来到诗歌的房子里,成为诗歌语言之后。一首一首首诗摆在那儿,其实已难、也已不必要从中找出这词那句的来历。

  大头鸭鸭是个诗歌老厨师了。他擅长拼盘。并在其中,留下了他的印迹。生活本身就是复杂的,一首诗当然亦可如一幅幅荒诞之图。这反而是一种提醒。其实诗与歌本就有提醒功能。娱乐性则包含其中。

  诗歌的个人性印迹,亦可说是主体性的在,或“我”之在。很多人写呵写,自己在哪儿,在写作中处于什么位置都忽略都没注意了。翻译体写作最麻烦的是就是没有自己的印迹,所谓主流化写作或宏大叙事也是自行就忽略了自我的印迹,即便作者嘶声力竭地主观叫嚷。写作其实也是一种表明自己印迹的过程,在时间与空间里,成为那永远的反复不断的光与影之间的佐证。

  “我”之在,体现叙述能力,也能控制好抒情度,至少,可以不盲从于大众尺度。想起那句名言,“想象一种语言就意味着想象一种生活形式(方式)”,如果反过来看和实践可不可以呢,比如说从自我的足迹心迹倒着反转。(赵卫峰)





▎   

大头鸭鸭

       ↓

节 气


 


立春 


被动过的泥土

蓬松

发酵

萌芽。被动过的女子

有隐秘的红潮

 

小动物们在制造

更小的动物

雨水三天两头

或是小雪。压抑着花期

 

偶尔阳光明媚

照在马路对面

一个姑娘的虎牙上

 

 

雨水

 

阮雪芳说在南方的春天

大自然的暖气片犹如排箫

氤氲袅袅。雾气有时一周不散

有时近半月

树叶及横穿空中的黑电线

都有明亮的水珠

滴落

 

南方的那种烟色

仿佛民国的旧梦

我和我藏青色的衣袍

倚在二楼的栏杆上

拐弯抹角的巷子里

走过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而我无所事事又百无聊赖

把一堆鹅毛信手抛洒

鹅毛像大雪

在南方的那种烟色里流转

让撞见的人眼前一亮

 

在南方,春天一头雾水

姑娘丁香一样

我的鹅毛啊白白的

落了一地

 

 

惊蛰

远方的母豹

 

母豹在远方

流出汁液

 

虽然远方太远

但我肯定:有一只

母豹,蹲在远方

斑纹迷人,和你一样

 

有苏醒的乳头

和不可预知的

生殖力 





 

春分

 

橘黄的台灯,被压低

17岁的小薇

在镜子前

拨弄自己小小的乳房

春风吹拂

欲言又止的女孩

把桃花夹在

两腿之间

小薇啊,我迷恋你

嘴里的氧气

可身边都是些

注定要辜负你的人

不仅仅是我

“地球太危险了

你还是回火星去吧”

 

 

清明

 

从自己的身体上

起飞

雨水打湿一地菜花

叼着烟卷的行人

他们的左边是铝锭厂

更黑的呼吸

 

请给我片刻的虚脱

像柳絮把睡梦枕在风中

只有皮毛地飘荡

忘了胃和胸膛

里的刀子

 

湖泊、平原、春天

我越过那些

爱人的头顶

在她们的心窝

遗留下小小的空洞

 

月光一落千丈

我要把头埋进

你的双乳

我的喉咙干涩

眼泪旋转、向内

 

因为你的不存在

我将飘向更远的他乡



谷雨

不要做春天里的流浪汉

 

春雨让衰败的植物重新勃起

鸟儿沿着弧线飞

在樟树上鸣叫

抖落翅膀上的水珠

有几滴是树叶上的

 

不要做春天里的流浪汉

放下你的小悲哀

和苦难的人

一起吃苦。和寻欢的人

一起作乐

 

把此身当空酒瓶,随地扔

在假模假样的生活中

裸露出你

淫荡的本性

让陌生的姑娘感到慌张

 

不要做春天里的流浪汉

干可干的活

去见可见的朋友

阳光下,桃李无言

用她们的体香招蜂引蝶 

 





立夏

 

菜籽熟了豌豆熟了

东荆河畔

泥土黝黑的躯体

被犁铧再一次翻开

 

我在键盘上敲打

一个自虐者

把手里的刀子

戳向身体的痛处

 

五月的风啊

热哄哄地

把大地上的麦芒

吹进我的血液

 

 

小满

 

在诗歌宛如阑尾的时代

迷上了写诗

 

她把自己最美的部分

都放进诗句里了

 

其他的事物在她眼里

都宛如阑尾

 

而这几天恰恰是

她的阑尾,发炎了






芒种

给飘飘写信

 

飘飘是我QQ上的

一个MM

我常常爱呀爱的

对她乱说一气

 

她有时呵呵呵的笑

有时会生生气

如果我爱爱爱说多了

她就会很烦

 

因为她是个学生

读高二

上星期她说

你给我写封信来吧

我说好啊

 

昨天,她在QQ上留言了:

信收到了,看了

全是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鸭鸭,你是不是

已经不爱我了?

 

 

夏至 

一个后湖农场的姑娘

 

巴士进入后湖农场时

一个姑娘上了车

坐在我前排左边的座位上

她十八九岁的样子

皮肤偏黑

穿暗红的T恤衫

半截裤和塑料凉鞋

圆脸、圆手臂

肩膀也是圆的

乳房坚实

个子不高,不胖

却显得壮硕

过早的劳动

把她催熟

已经适合生育

和哺乳

这个大地的女儿

眼望车的前方,有时

也扭头看下我

可能是感觉到了

我一直在后面看她 






小暑 

 

你是我作为女性的存在

你代替我,奔波异乡

 

铁轨向前奔跑

满山野花,是最初的行李

 

城市拥挤,不留余地

你的疼痛是时代的病根

 

你爱,因深沉而寂寥

你是自己的灯盏

 

前世离散的肉体

在今世

 

你是今夜一半的蓝

大海,是另一半

 

唯有同床共枕

才可能暂时平息我们

那曲卷的波浪 

 





大暑 

一起去看长江水 

 

泡在浑浊江水里的人

显然不是为了洗涤

石阶上,那么多人坐着

也不是为了围观

从江面上吹来的风

 

有湿润的气息

飘荡在我们的谈话中

江边的合欢树下

你说起心里正迷恋的那个男人

又能怎样呢?

爱其实是悲伤和无力的

 

火车轰隆隆地从头顶开过

谁知道它将奔向哪儿

生活也许另有出路

呈现在它销声匿迹的地方

你伸出手,那么小的小手

 

曾经把自己掏空

为了拯救一首诗

常常忘了拯救我们自己

“我好看吗?”

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

窗外的市井声与马达声

差点吞没了它

 

 

立秋

爱情是两条河流之间的事

 

在大地上,一条河流是孤独的

而两条河流的相遇

则纯属偶然

地势决定了它们的流向

一泻千里

或九曲十八弯

都有着身不由己的力量

不是谁追求谁

谁为了谁。它们按自己的脾气

在各自流淌

两条河流的交汇

交流交织交媾

都是顺势而来的

它们是真正的相通者

一条河流遇上另一条河流

是水与水的交融

还没有两个人

那怕是水乳交融的两个人

也无法像两条河流那样

完整地献出内心的孤单 






处暑 

地铁上的姑娘我都认识

 

那个红唇皓齿睫毛夸张

喜欢扭头的姑娘

她涂改的容颜

是一种美。小家碧玉像株绿色植物

挂着耳机

两个身材同样小巧

都穿着牛仔短裤的姑娘

围着一根钢管窃窃私语

交换着秘密

 

戴眼镜的姑娘把头扎在手机上

那个纹了蝴蝶的姑娘

板鞋之上的身体像根弹簧

低V的姑娘生如夏花

而低调的姑娘,服饰上也含有

不动声色的匠心

 

这些姑娘我都认识

是的,整个地铁上的姑娘

我都认识。但我没和她们当中的

任何一位说话

现在我是个透明的玻璃人

在她们中间

像空气中的赞许

和拐弯时的摇晃

 

过了螃蟹岬、积玉桥

几个姑娘下了车

几个姑娘涌进来

地铁正在穿过长江

好姑娘那么多

你爱也爱不完。一个好姑娘

就够你耗去一半的青春

而青春又不像地铁

可往返着开

 

 

白露

 

白雾之下

我不是完整的

告白趋于直白

有些白痴

在白纸上画白云

桂花一簇簇地开

有枝叶无法遮掩的香

你怀抱白玉

白银白兔白雪白莲

这么多年 你守着

乳白的月光

让我蓦然看见

羔羊迷途

白驹过瞬

人生说长则长

说短则短。何处能得引领?

我嫉妒那只不安分的白猫

在你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滚来滚去 






秋分

 

我们好久没联系了

像两艘潜艇

沉陷于各自的生活

我在电视里

看到台风

又一次掠过你的城市

这几天

雨是大雨

你上班下班,身子被淋湿

你摇摆着

把头发上的水珠

抛向白色的墙壁

台风很快过去

日子又风平浪静

你会在橘黄的台灯下

看书,写日记

把前几天的空白也补上

也许你会往前翻

翻到去年春天

我们在某一页纸上做爱

你肯定不会记录

我说过的

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最喜欢的季节是秋天”

天高云淡,风凉水清

在江汉平原上

秋天没台风

植物们藏不住自己的果实

 

 

寒露

 

那夜我来投奔你

敲打你的门

可你恰巧不在家

雨点洒落在地上 墙上

和屋檐的金属片上

我离去的时候

它们也洒落在

我的衣服上 





 

霜降

 

它是将来的某一夜

我们跳最缓慢最缓慢的舞

只放一支曲子

它要和今夜一样

微微地凉

窗外落叶飘飞

 

所以它应该是深秋的某夜

距离今夜不会太远

也许只隔三五天

我们要闭上眼睛

失去方向感

像两匹盲目的树叶

依靠着

在小小的波涛上飘摇

 

你要把双脚

站在我的脚上

像一个人

在复印另一个

像身体在攀爬身体

 

 

立冬

 

原谅我的蒙昧

与迟到

之前我猜不出你的名字

我只是揣度过

你的存在

 

感谢那些爱过你的人

他们是替我在爱你

感谢那些你爱过的人

他们是代表我

在与你相逢

 


小雪 

洛丽塔

 

你的小美丽你的小计谋小聪明小情绪

你的小身子你的小暴力你的小无赖

都是我喜欢的

 

你不是洛丽塔你比洛丽塔大了整整6岁

你只是我的洛丽塔。我叫你洛丽塔

你咯咯地笑,说好听

 

你是小傻气竟狠自己乳房太挺拔

你的小话你的小腹你的小铃铛你的小浪底

都是我喜欢的

 

你的小失落你的小哀嚎你的小脾气

也是我喜欢的。在洛丽塔面前

你有你的大无畏,她有她的小可爱

 

她是小器皿,来收集我唇上的露珠

曾经岁月有过多少遗憾

我就情愿给她多少爱的补偿

她睡了,因赤裸而圣洁

 

你说家里呆不下去了你要远走高飞

有泪珠跑在你的前面

在你去贵州之前,我们还没来得及

谈论信仰 






大雪

 

天色暗淡

被困在室内我们

已经被困得太久了

姑娘们,假定你们

是今夜的天使

杯盏之上

热气腾腾的姑娘

肢体张扬

鼓点迷人、火爆

让僵冷的人

重获热血

 

棉花糖一样的姑娘

裸嗨的姑娘

带领我们

绕过栅栏

和假山

抵达绚烂之地

空调吹送着暖风

让人暂时忘却

屋顶上

是更加迷茫的雪花

 

 

冬至

 

小薇啊,谢谢你来看我

带着小小的爪子

牙齿尖利,有毒

在我的脖子上

咬出血印

 

我多想如你所愿

在一地的落叶上

和你做爱

可天气太凉了

我们已经经不起折腾

 

朝如青丝暮成雪

你走后,更多的树叶

又落了下来

而你躺过的堤坡

春天花会开 





 

小寒 

想找个女画家过小日子

 

每天你画画或写作

我写作和看你画画

你应该在0点前睡觉

这时候我也会上床

直到你睡着

我也许睡着

也许会爬起来喝茶

抽烟 上网

在早晨你醒来的时候

我又上床

就像刚刚去了躺洗手间

一样,回到床上

直到中午,你可以吵醒我

一起午餐

或者晚餐后

我们散一次步

在植物和天气中溜达

我们也还有一些

其他的念头

比如去学华尔兹

听音乐

去奔赴朋友的酒会

也许我们懒散惯了

哪也不去

就整天呆在一起

相看两不厌,八九不离十

我们不是每天做爱

但每天我们都会

彼此调戏  假装做爱 

 

 

大寒

 

棉被难耐五更寒

白天明明晴朗无风

也冷入骨头

 

而几个月前我穿T恤

你穿短裙在山上

我们咬

嘴唇咬牙齿

咬舌头咬耳朵全是汗

在湖边我们都有冲动

投身湖水像水波一样地荡漾

 

在这寒冷冬日里

回想那火热时光

仿佛是一场春梦

借用了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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