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琢磨哪个姑娘眼睛黑又亮…我对谁说我爱上了谁?
●
丰熟的八月
河水涨满 稻谷遍野
我坐着思忖着唱哪支情歌
阳光灿烂 绿叶闪光
我琢磨着哪个姑娘眼睛又黑又亮
雷雨停止 日光明丽
我对谁说我爱上了谁
泰戈尔
●
↓
商略
◎八月七日晚在阁楼听台风过境
她怎么来，又怎么离开，
你无法描述。
你无法描述她旋转的辫子，忧郁的慢。
你无法描述，在平原上行走，
会有多少悲伤。
行道树一棵棵倒下，河水上涨。
她有宁静之处，
在旅途中的最疲倦之时。
得到了生平所有的暴力，美和满足。
她把自己称做海葵，
或者哪咤，
甚至麒麟，水仙和梧桐。
她使用这么多别名，
无非是想掩饰她的消失
将先于我们的知觉。
这会儿，她的胸腔充斥着我们的心跳。
她哭泣，就像我们
毁坏着自己的爱和身体。
海子
◎八月之杯
八月逝去 山峦清晰
河水平滑起伏
此刻才见天空
天空高过往日
有时我想过
八月之杯中安坐真正的诗人
仰视来去不定的云朵
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将你看清
一只空杯子 装满了我撕碎的诗行
一只空杯子——可曾听见我的叫喊！
一只空杯子内的父亲啊
内心的鞭子将我们绑在一起抽打
刘立杆
◎八月的舞蹈
炎热使夏天失去了纵深，黄昏
在一个平面上，像画中燃烧的柠檬。
像事后的印象：酸涩的，
带点苦味，对应着化工厂
污染的内城河。
电影院门前的玉兰树，蛾子和灯。
开映之前，在露天咖啡座
消耗了三客香蕉冰激凌。
攒动的人头下，老淫棍的爪子渴望
炎热的偶然机缘。
她来了！热情的红色和恹恹的
处女之身。今晚，她决定把自己交出去，
像一块急于脱手的贬值的地皮——
她不停交叠的光裸的
膝盖；他梭子般紧张的眼珠。
那受惊的眉毛一缩，又
舒展开来。（呵，终于摸到了……
那粘腻的虚无）一切都在
预料之中：这轻微的抵抗，颤动
和一声叹息。
“呵，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
未来距离她一厘米，但
她拒绝说爱。直到银幕燃烧起来，
直到他们跌跌撞撞奔出电影院，
钥匙抖得对不准锁眼。
要快！抓住这下坠的犯罪感。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是哪个女人
教会你这些？”他
汗津津的进入，就像进入八月
冰凉的平面。
1996
林徽因
◎八月的忧愁
黄水塘里游着白鸭，
高粱梗油青的刚高过头，
这跳动的心怎样安插，
田里一窄条路，八月里这忧愁?
天是昨夜雨洗过的，山岗
照着太阳又留一片影;
羊跟着放羊的转进村庄，
一大棵树荫下罩着井，又像是心!
从没有人说过八月什么话，
夏天过去了，也不到秋天。
但我望着田垄，土墙上的瓜，
仍不明白生活同梦怎样的连牵。
巴西·安德拉德
◎白色上的白色
我的眼睛凝视着
你身体最脆弱的地方：死亡,
在八月死去
与孤独而死的鸟儿一起。
在这个时候，我是不死的：
在我整个身体的周围
我拥有你的手臂：
正午时分，沙子灼热。
自你的胸前，可以眺望大海
垂直的溅落：
在八月，死在你的嘴里，
与鸟儿一起。
姚风 译
美国·盖瑞·斯奈德
◎八月雾汽弥漫——给莎丽
八月雾气弥漫，
九月干旱。
十月炙手可热。
纳帕和索诺玛的草地，
灌木丛，
热得烫人。
接着到了
十一月，
我们全都把钟拨慢，
天突然就下雨。
刚刚冒头的青草嫩芽。
你
像某种细长
新鲜的年轻植物
在夜里变得光滑沁凉
伏在我的身上。
触摸，品尝，紧紧地
交缠在大地中。
又下雨。
我们已创造了我们的生命。
杨子译
王芳宇
◎八月
八月深处 酷热中的盛绿
苍白无力 燕子不再高飞
但目空无人 清晰的事物与其擦肩
水域在缩小范围 鱼儿
游入了孤独的中心
一排树木 行进到了幽深
叶子安静 将天空的消息隐匿
一阵风吹来 吹滥一本书的页码
故事散落 落地有声
那朵开的最艳的花依旧在开
花瓣上的蜂和蝶飞去又飞回
甜的润与美的形玉一般尊贵
而大雨却在不觉中降临
亲和的骤凉 让心念迟钝
就像夜色走近月光 神秘地张弛
映现出灵魂的暗影
2006
赵卫峰
◎和傍晚的一条河流同步
天堂已打烊，孤鹜谈何齐飞
沦落风尘的路灯一贯地、讨好地
看垂柳如何涉及一条河的黝黑部份
看月光怎么招呼脚和深层的流水
白白的，不安的，雾，
还像青萍之上惶惶然的猜想，风
风又伸出皇帝般的手
要让顺乎人意的软体难得糊涂，弯曲进步
要让白日梦中的意义若漏网之鱼、痛定思痛
旁观者清？
被动的快活。灵光傍长堤构成颤栗的和谐
野渡无人，此地无银
无知的可怜的小纸船不怕解体
片刻的漫长。足够旁观者放下端庄
足够它潜回老地方，把两扇窗轻轻合上
整个过程也许没有出声
也许有但被忽略，被转变，譬如
一条河对一座城曾经的依恋
一个人对8 月、对彩裙
对桂冠的深深爱戴
1997
卡西
◎八月的风
八月的日子，秋高气爽。高处吹来一阵风
总让我想到鸟儿鸣啭，水儿清澈
时间穿过语言的肌体，幸福之光照耀着
在阳光灿烂的遐想里
风从空旷吹来，从滚滚红尘吹来
自由地吹。像高原雄鹰，鼓满蓝天的帆
更像太阳战袍，开成象形的花朵
正午的道路呈现目眩的色彩
甜蜜的匕首满怀激越，一下击中了我
生活总是多么奇妙，事事不可能明察秋毫
无意识的一次坚持，会把空气熬得湿润
我在自己的血液里畅游
前所未有的波浪铺天盖地卷起
走进八月的风中，尘世的完美足够我享用
北岛
◎八月的梦游者
海底的石钟敲响
敲响，掀起了波浪
敲响的是八月
八月的正午没有太阳
涨满乳汁的三角帆
高耸在漂浮的尸体上
高耸的是八月
八月的苹果滚下山冈
熄灭已久的灯塔
被水手们的目光照亮
照亮的是八月
八月的集市又临霜降
海底的石钟敲响
敲响，掀起了波浪
八月的梦游者
看见过夜里的太阳
日本·谷川俊太郎
◎八月
王之王
他不在
啊！美丽的夏天哟！
血之血
不为任何人流淌
啊！美丽的夏天哟！
姑娘赤身裸体
马儿跃过蔷薇
啊！美丽的夏天哟！
谁？是谁？
为死而歌，以河之声
啊！美丽的夏天哟！
田原 译
蔡小敏
◎八月四日，我的嫉妒来得太迟
八月四日，我应该早点醒来
赶在露水消失之前
这样便不会错过
一朵夜来香最好的时刻
我的嫉妒来得太迟
那个被我轻视的第三者
代替我收藏她的忧伤。
曾经，我爱她守口如瓶
曾经，我强加了一个情人所有的缺点
而她始终是隐忍的，倔强的
等我移情别恋
等我用爱情拯救她，再扼杀她
八月四日的阳光，有暗涌的味道
有伤逝的味道，突如其来的恍惚
错把从我身边走过的姑娘
唤做夜来香
德国·戈特弗里德·贝恩
◎万般孤寂
你在八月最孤寂；
满足的时刻——
满地都是红色和金色的炎热，
可是你的乐园在哪里？
天空柔美，湖水明丽，
农田清新闪烁，
可是你所代表的王国
胜利和胜利的证据在哪里？
人人都在享受生活的幸福
在酒香中交换目光，交换戒指
陶醉于大好形势——：
只有你在为反幸福，为精神服务。
贺骥 译
美国·Ｗ·Ｓ·默温
◎八月的波浪
远处有一场战争
随着距离正在缩小
近在手边的双筒望远镜
是为了把它保持在远处
我想正在变得更好
关于那归来的
生活在别处的幼稚愿望
我知道那不可能
而现在我发现自己正在
希望为了活在这里而在这里
要依然成为孩子的愿望
完全不可能
青春时期我藏在水边的
灌木丛下面的一艘小船上
知道我以后会需要它
而且会回来发现它在那里
别的某个人取走了它并且离开我
来代替那具有其
晕眩的低语之水声
恐惧恢复信心一种古老
古老的悲伤这似乎是我们总是
够多地了解分离
但我们不得不继续学习
只要那里有任何东西
董继平 译
十五岚
◎紫葡萄
淬火的日子，接近八月
你已无退路
——破败的、衰老的，一截扶着青云成长的梯子
与之拥抱的欢呼
穿过时间的攀比
从新生的叶子片里，渐渐褪去的羞涩
有时，我直接把你想成
一个正在受孕的女人
她的丰腴、饱满，充溢于耳间的灌浆之声
有多少踩踏事件，在那里发生
那绝如朗月的脸颊，生动似喉的鸟雀
一些不为人知的甜蜜与忧伤??
直到她交出乌黑发亮的乳头
直到夜，又放大一圈喂养的光晕
2016
扎西才让
◎八月
太感伤了啊，我的青春时光像干草一样，被一车一车运走。
每一车都蕴藏着隔世的月色，每一车都有黄金打就的阳光。
且不说田野里那安然下坠的乳房，也不说那藏红花疯长的山梁上，煨起的缕缕桑烟，已不在低空轻飏。
太感伤了啊，八月的西倾山下，渐渐退去的是三河一江的吟唱。
美国·玛丽·奥利弗
◎八月
当黑莓饱满地
挂在林中，挂在不属于任何人的
莓枝上，我整天
晃悠在高高的
枝条下，什么也不
想，只是伸出
被划破的胳膊，把
夏日的黑蜜
塞进嘴中；整天，我的身体
自得其乐。在流过的
幽暗溪水中，有我
生命的厚爪，张扬在
黑色的钟型浆果和枝叶间；还有
这欢乐的语言。
倪志娟 译
月宛初
◎八月，握在手心里的温度
黎明剪下的初白，适合
滋养一洼幸福。适合在沉寂中衍生，或凋亡
等待一场雪，慢慢堆上头顶
桂花开的时候，灰烬还在。写诗，调侃
偶尔举起的火把，证明我还活着。星星隐去
梦，淬出利刃
拨开内心，像拨开一个城市的核
淘汰，接纳，遗失的脸。感知
岁月的孱弱与美好。做单纯的小仆人
披散长发，驱赶蚊虫和冷。学
孤独的麦子，敞开余温尚存的怀抱
母语，双手颤抖。一寸一寸，收紧相拥而泣的亲人
海子
◎八月尾
既使我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
我也看见了红豹子、绿豹子
当流水淙淙
八月的泉水
穿越了山冈
月亮是红豹子
树林是绿豹子
少女是你们俩
生下的花豹子
既使我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
少女，树林中
你也藏不住了
八月的尾，树林绿，月亮红
不久我将看到树叶绿落了
栗树底下
脊背上挂着鹌鹑的人
少女，无论如何
粗枝大叶的人
看见你啦
198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