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采摘·中国性爱诗选⑾
中国性爱诗选
⑾
我拿什么证明我是一个女人
我唯一能证明的是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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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婵娟
自画像
在最该谈恋爱的年纪
她一门心思搞学习
坚信知识能改变命运
拒绝过的好男孩得用火车拉
在最该嫁人的年纪
她看了巴尔扎克和小裁缝
狠心抛弃了情郎独自去闯码头
后来遭了报应，不再年轻时
她回到故乡努力做个安守本分的小妇人
却始终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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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买走我十瓶牛肉酱的人
为我写文案的人
一起喝酒的人
进入我的身体喊我妖精
离开我的身体喊我傻丫头的人
他说他会死在我手里
很久不再跟我说话的人
像老照片里开始发黄褪色的人
我问他，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他说宜昌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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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感吉尼斯
在我即将四十岁时
头发落光
如同爱情衰败
我已经不再渴望嫁人
也不再关心谁在喜欢我的诗
谁会梦见我
也不再分辨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只祝愿所有靠近过我的男人
哪怕移情别恋，始乱终弃
哪怕从未真心爱过，只是一场游戏
哪怕令我痛不欲生，掏心掏肺掏空了自己
都能在这片星空下
安稳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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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士邦
一盒杰士邦躺在垃圾桶里
一盒杰士邦躺在宜尚酒店
一楼电梯旁的垃圾桶里
没有人知道那是一盒
完好无损的杰士邦
快要过期的杰士邦
那是我在人福医药采访时收到的礼品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床头柜几年了
那天清晨五点我起床化妆
还喷了迪奥魅惑型香水
六点我带着我的杰士邦来到宜尚
在黑得看不见一丝光的205号房间
我听了一首韩东的诗
“我们手拉手并排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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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男人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想你的时候
你坐在我的沙发上
除了抽烟
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做
包括爱。
不想你的时候
马上烟消云散
仿佛从未来过——
你在你的世界爱你的女人
我在我的世界爱我的男人
假装成两条平行线
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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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你的夜晚
怎样度过
没有你的夜晚
我的想法是
身体留在床上
左手拿着手机
眼睛看着你的诗
右手燃着烟
模仿你的样子
吞云吐雾
让灵魂出走
为她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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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他们说她是一个漂亮女人
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会写诗的女人
他们说一个漂亮的有故事的女诗人
是不能娶回家的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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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平米的出租屋
在九平米的出租屋内
她一次又一次翻看着
儿子的照片和视频
突然收到他的微信
“你跟着我吧
一个月一次就行
我帮你买房子
给你养儿子”
她看见儿子两个字
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回了三个大字
“操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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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
我想干干净净的活着
一辈子只跟一个男人睡觉
为他生儿育女
洗衣做饭
病了给他喂药
死了给他守灵
把一个女人积攒一生的爱都给他
恨也给他
所有的温柔都给他
粗鲁野蛮风骚下流卑鄙无耻都给他
笑也给他，泪也给他
是的，这一生我原本想干干净净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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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明
我有一个屋子
光线好，通风好，开窗就见江景
但我不能证明我有家
一个人的屋子没有炊烟
我有一对山峰般的乳房
饱满、坚挺、D杯
没有奶水
我有平原般的小腹
平滑、紧致、白皙
从未住过一个孩子
我有马蹄莲般的阴户
纯洁、害羞又渴望怒放
无人采摘
我拿什么证明我是一个女人
我唯一能证明的是我还活着
当我又一次半夜醒来嚎啕大哭
又一次感到撕心裂肺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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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的冬天不宜做爱
我知道北方适宜
比如在阿勒泰
零下三十度
屋子里温暖如夏
维子哈萨回回们
穿件薄薄的睡衣或者
干脆不穿
姿势可以换了又换
高潮可以走了又来
但我不羡慕他们
我只是渴望和你
在冰天雪地里裸奔
抱在一起打滚
你火热的身子像冰柱般越来越硬
而我会在飘满雪花的天空下
生下一堆小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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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欲
初夏的夜晚
刮着黑色温暖的风
像一条深不可测的暖水河
叫人见到就想脱光了衣服跳下去
此刻我心里就流着一条这样的暖水河
我要干的事不过是把这件事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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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
寒风吹过华北平原
寒风吹过滹沱河
寒风吹过石家庄的夜空
你和她在夜里靠性爱取暖
你说没有性爱就没有疼爱
我至今一无所有
在我38岁生日的夜里
江汉平原的秋寒
已经到达顶峰
我独自守着一盏孤灯
读着《小团圆》
想起张爱玲
想起她靠写作度过了
没有胡兰成的
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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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者
饺子包到一半，她打来电话
电视剧看了半集，她打来电话
做爱快到高潮，她打来电话
这个藏在他手机里的小女人
穿着一身皮衣
有着清秀的脸蛋，紫色的卷发
微微隆起的小乳，饱满而性感的臀部
至少有一千次我想
撕烂她的衣服，扯掉她的头发
至少有一万次我想抓破她的乳房
一刀一刀割下她的肉喂狗
直到昨天，雨夹雪的夜里
她按响了我的门铃
衣衫单薄，站在楼道里发抖
她那么苍白，那么瘦小
像一片随时会被大风刮走的叶子
像受了惊吓的流浪猫
像菜市场被人扔弃的烂白菜
她告诉我她刚刚失去了他的孩子
我给她煲了汤，让她睡在我旁边
睡在他的位置，相对而眠
昨晚有两个女人因同一个男人而疼痛
她睡着了，眼角挂着泪水
我整晚梦见自己溺水，不停地溺水
慢慢沉
慢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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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之诗
我活在一个廉价的市场上
我老实巴交的丈夫整天在人前对我呼来喝去
我不说话
他天天酗酒
用空酒瓶砸我
我不说话
夜里他带回不同的女人
当着我的面调情换各种姿势
我不说话
他终于在我的沉默面前崩溃
他砸烂了家里所有电器家具锅碗瓢盆
没有东西可砸的时候
他开始砸我的儿子（他的继子）
我死死把儿子护在身下
任凭他砸断了我的肋骨
我依然不说话
他抱着我泣不成声
“我知道你不是哑巴
你就是心里一直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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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若干年后
我们已经老成两截枯木
你只是用手轻轻碰了我一下
我的高潮便一朵一朵地盛开
一圈一圈地荡漾
一瓣一瓣地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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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如也
夜里，回到出租屋
就像回到我的墓地
日复一日，下班回家
独自一人，窝在沙发上
你曾经坐过的沙发上
我轻轻地伸出手
去黑暗中摸索你
接近你，勾住你的脖子
你慢慢俯身
就要覆盖我了
就要亲吻到我的唇
清凉 微湿
寒夜静静地生长
一间死寂的屋子里
没有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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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去长城
深更半夜去
带着心爱的人去
长城有烽火台
烽火台就是炮台
明月高悬
我们打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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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36岁
不结婚不生子
情人节不约会不调情
关起门来学猫叫
在春天里发情
在跑步机上裸奔
在浴室里冲水、自己抚摸自己
从饱满的乳房到结实的臀部
边流泪边手淫
在高潮时喊出你的名字
假装你在，假装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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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绝做皇帝的女人
我拒绝看宫斗剧
也不屑于演宫斗剧
我拒绝做皇帝的女人
我浑身长满尖刺
终生拒绝冷宫
我热爱生活
期待最美的爱情
期待最好的男人
我愿意拔掉所有的刺
拥抱他
我愿意点燃自己的骨头
为他取暖
火花枯萎了
我也准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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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男
为了穿衣服好看
脱衣服更好看
他把屋子改造成健身房
半夜十二点发朋友圈
三百六十度秀腹肌
秀裸背
我整夜未眠
一直在思考
如何把他赤裸的上半身
很高级地
写进一首下半身诗歌里
我想我需要
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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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玲
罗小玲在我面前失声痛哭
给了我拥抱她的理由
她的胸罩顶在我的胃部
米黄色头发散落在我的手臂
水纹般弯曲
她的额头顶住我的锁骨
她的腰很细
露出洁白的一截
臀部因腰的弯曲
显得过分夸张
红色的丁字裤
探出头来
我的手不由自主
向下移
她紧紧搂住我的腰
停止了抽泣
天还没有黑下来
装修得像酒店的房间
幽暗而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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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
妈妈，从前我写过一些诗
我在《野种》里写到
我生下了没有父亲的野种
他不是正规爱情的结晶
我穿着红嫁衣抱着野种跳楼
野种沦落成一个孤独的“无”
后来我又写过《六小姐》
她站在弄堂口抽烟
风吹发鬏，手拢刘海
没有子宫的身子装在旗袍里
风吹一下美极了
现在看来那些诗都成了预言
妈妈，如果我不写诗
我是不是就会幸福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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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种
又一次他把车停在山脚下
又一次他熟练地扯下她裙子里面的内裤
车子震动得像要发生地震
她羞愧难当
山坡上的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他乐此不疲，干劲越来越大
这一次他专门换了一辆路虎揽胜
他说买这辆车就是因为它空间大
那一刻她想起了玩偶之家的娜拉
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拔腿就跑
他追上去把她扑倒在地，咬着她的耳朵
轻声说，“亲爱的，野外播下的种更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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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毒
害怕自己再去打扰他
我把他微信拉黑了
害怕自己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我在日历上打卡
标注着不说话的天数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早中晚各写一次“他不爱我”
重要的事每天提醒自己三遍
每过完一天没有打扰他的日子
就在日历上给自己画一朵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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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媒人
酒是色媒人
罗小玲喝醉了
我给浴缸中放好热水
为她脱衣服
为她洗澡
从头发到脚趾
到身体的所有皱褶
就像是在清洗一件陈旧的藏品
唇边的黏液、腋下、乳头和私处
洗完我把她抱到床上
盖好被子，握着她的手
看着她那双紧闭着的大眼睛
等待她全身渐渐放松
我就这样做了
在本该最男人的时候做了
一件最不男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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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祭
13岁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他的画
她爱上了女主的红裙子
17岁去他的画展
她第一次涂红唇、烫卷发、穿高跟鞋
假装熟女，用醉酒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23岁的冬天，某个上班的早晨
突然发现他坐在社长办公室
她头一回主动端茶倒水
并成功把茶水泼到他的围巾
她强行拿回家洗干净、烘干、熏了精油
整夜戴着他的格子围巾
在房间里跳舞
27岁她成功摆脱掉了
父亲的鞭子、母亲的眼泪
跟他私奔去了云南
在破旧的小酒馆
她故意模仿他画里的女人——
抽烟、微笑，下巴微微扬起不说话
2008年2月14日
月光铺满白床单的夜晚
她在他身上疯狂地扭动屁股
他不知道为了迎接那一夜
一个处女练了十年马甲线
看了十年三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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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命年
你没有家，一个人的屋子没有炊烟，生冷
你没有男人，并且决定无情地活下去
你常常厌倦生活，写着害人害己的诗句
你36岁，本命年没有穿红内裤
当爱情在心中熄灭
你一直在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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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
独自躺在床上
四面墙壁向我扑来
如同你覆盖我
灯光插入我下体
如同你深入我
阳台上风铃在奏乐
如同你在我耳边说着情话
风吹窗帘
也吹着我被你爱过的阴户
月光如水呀
满屋子的爱情，满屋子的浪漫
假装你在，假装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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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需要这样一个男人
一个陌生的男人
可以是别人的儿子、丈夫或者父亲
他一生都在不停地给我写信
把压扁了的花花草草夹在诗集中
因为喜欢，他把心掏出来给我
因为害怕失去，他从不真正靠近我
我需要这样一个男人
他用无与伦比的才华
勾引我
招惹我，玩弄我但从不抛弃我
我需要就这样爱着一个虚无的男人——
像一生都在用纸包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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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
明月高悬于夜空
月光轻轻落在武*汉
落在光谷
落在我的阳台上
我坐在春风里
静静地看着你的微信头像
多么奢侈啊
我还活着
对于你而言
判断我是不是活着
只有一个办法
就是看我是否还在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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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的颜色
1
我给过你的颜色是红
是人间欢爱的夜色
用手印、血书起誓
用自残的倾向包扎
以艳示人，以色示情
我叫它
爱
2
爱上虚构了多年的人间烟火
你给过我的颜色是蓝
不是蓝天的蓝
不是蓝颜的蓝
不是鸵鸟的蓝
我叫它孤独的海
其中最蓝的那朵
我叫它
吻
3
吻过你给的深渊
我以爱情的名义发誓
截止今日，刚刚用了一半
要不是心想吻的地方
吻只是歧途
而你
究竟是不是我的歧途
我不清醒，也不知疲惫
欲罢不能
4
当右侧的睡姿压住
潜意识的思念
取代左侧失眠的三更
这时窗外的月光
裸露出没有羞耻的属性
5
我的床，浩浩荡荡
红，总共红了三次
其中有一次特别消魂
蓝，也蓝了三次
其中有一朵浪花不知死活
到达最高处
最终以生命作为代价
消逝
6
其实，被你勒紧
差点背过气去的只是
一个有去无回的梦
两种颜色染过的梦——
红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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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