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C评论 I 杰瑞·萨尔茨评莎芭拉拉·塞尔弗：什么是Bodega？
展览现场：莎芭拉拉·塞尔弗：逛街角商店，纽约瑞士学院，2024年1月11日至13日。摄影：Shoot Art Christopher Burke Studios
什么是Bodega？
撰文 • 杰瑞·萨尔茨（Jerry Saltz）
发表 • VULTURE，2024年1月20日
在1980年代，我曾独自生活于一间275平方英尺的免租金、无暖气的公寓里；这公寓是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的一位明星好友继承来的资产。那时我只在楼下的两间街角商店（bodega）购物。我楼下的邻居是毒品贩子，他们的狗常在楼道里巡逻。我已记不清自己被抢的次数——有一次，我的房门被从门框上卸了下来。
街角商店则是相对平静的绿洲。我们曾管这食物匮乏的美食荒漠街区叫“字母城市（Alphabet City）”，但每周日在汤普金斯广场公园（Tompkins Square Park）都有一个好玩且好逛的农夫市集。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街角商店的店员往往都是有色族群。这些商店基本上是一站式迷你商场，售卖豆子罐头、汽水、尿布、洗洁剂、散装香烟和啤酒等等货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常一根根买香烟，因为我想要戒烟，但以失败告终。）有些街角商店卖药；另一些街角商店的窗户里总盘着只猫，在捕鼠行动的间隙眯上一会儿。柜台前可能有厚厚的树脂玻璃作隔档；付款时，一些熟客坐在不远处的塑料货箱上或直勾勾地盯着你，或大声开玩笑，或用西班牙语聊天。这里可能不宜久留——但若没有街角商店，我们无法正常生活。
展览现场：莎芭拉拉·塞尔弗：逛街角商店，纽约瑞士学院，2024年1月11日至13日。摄影：Shoot Art Christopher Burke Studios
街角商店继而变成了我模糊怀旧情绪的客体。莎芭拉拉·塞尔弗（Tschabalala Self）在纽约瑞士学院（Swiss Institute）为期仅三天的艺术项目“逛街角商店（Bodega Run）”则是一个更为精准的回忆过程——塞尔弗把街角商店称作是“平民区的百宝柜”。
于1990年生于纽约哈林区的塞尔弗可被称作是材料的魔法师，她通过结合浇铸纸浆、现成品及织物（天鹅绒或蕾丝等）创造鲜活的雕塑及绘画作品。她不局限于任何一种创作媒介，时而创作拼贴，时而绘制大尺幅肖像画，其中可见摆出风格化姿势、气质雍容的健壮黑人男女，而其部分雕塑作品又让人敬而远之——仅有弯曲的腿而没有身体。不同的创作系列及作品体现出塞尔弗对非裔美国人身份变迁的长期探索，但这些也并不是其创作的全部外延；她的艺术实践超越了当下的身份政治议题，向过去和未来不断延展。
“逛街角商店”展览就像是走入心灵的杂货店一样。生活在哈德逊河谷的塞尔弗最早在2017年于伦敦柯芮斯画廊开始这一长期创作计划，随后在洛杉矶汉默美术馆及其它机构多次拓展了这一计划的内涵。过去的“逛街角商店”中可见多幅女性肖像画，其中的人物从明亮过道款款走来，另有金属制的、激光切割的箱子；胶合板制成的黑猫塑像；以及描绘了野猪头肉品公司（Boar's Head）各色肉类的静物画。最近在纽约瑞士学院举办的“逛街角商店”展览可被视作是塞尔弗塑造的纽约限定版百宝柜（Wunderkammer）。这展览同时也是塞尔弗最新出版物的发布会（出版物集结了“逛街角商店”长期计划中的许多作品），开幕上满是等待艺术家为其签名的读者。
展览现场：莎芭拉拉·塞尔弗：逛街角商店，纽约瑞士学院，2024年1月11日至13日。摄影：Shoot Art Christopher Burke Studios
纽约瑞士学院展厅墙面上挂着两幅巨大的男女肖像画，画作背景中有M&M巧克力豆的包装纸、Vicks维他命C的包装盒、好时巧克力棒，以及缝进画布里的钞票。作品的波普色彩和生动的包装元素展示了当今市场提供的极其丰富食品选择，然而塞尔弗游移的线条又让观众感到晕眩，看起来就像是画中人物在镜子大厅内游走一样。在展厅的另一处，塞尔弗堆放了许多La Morena豆子罐头，这就是沃霍尔Brillo盒子的当代版本，再一次对大规模生产所带来的、富有欺骗性的舒适感做出批判。展厅墙上还有七喜和高乐氏清洁剂（两种不同的毒药）等经典街角商店商品的立体纸模型，摆放在展厅另一处角落中的，则是以刮开了的彩票所包裹的箱子。
在塞尔弗的展览里，每一处都富有张力。观众可感受到艺术家对这些老旧小商店的情意，而它们是某种日渐消亡都市景观的一部分；另一方面，观众也可感受到，艺术家对贫困及其恶果（成瘾习惯、营养不良，以及自我否定的逃避心态等）持有暧昧的态度，而这态度在作品中得到反映和贯彻。
展览现场：莎芭拉拉·塞尔弗：逛街角商店，纽约瑞士学院，2024年1月11日至13日。摄影：Shoot Art Christopher Burke Studios
街角商店的许多核心功能都已被Whole Foods连锁超市、外卖手机应用程序和亚马逊Prime服务所吸纳。所有这些当代变化共同把街角商店塑造成了模拟怀旧时代、前仕绅化时期纽约的美好象征，也就是那个“店员会和你分享人生故事，并告诉你所有你在谈恋爱时搞砸了的事情”的地方——纽约时报在2017年的一篇专栏里如此描述街角商店。这并不是街角商店的真实面貌。
老旧的、脏兮兮的街角商店是否比我们今天倾向于光顾的、匿名且扁平化的商店空间更好？是，也不是。塞尔弗在近期举办的临时展览是其长期创作计划的里程碑，同时也揭示了：在纽约这座城市里，没有什么爱恋和怀念情绪是无暇且单纯的。
莎芭拉拉·塞尔弗
莎芭拉拉·塞尔弗（1990年生于纽约哈林区）生活工作于纽约州地区，通过结合绘画及版画技法形成独特的个人风格，探索有关黑人身体的诸多概念。她使用缝纫、印刷及绘画材料创作以女性为主的人物形象，作品跨越多个艺术风格流派及手工艺传统。塞尔弗创作的形式及观念方面均旨在拓展其对自我及人类现状的批判研究工作。
近期美术馆展览及行为表演活动包括：“逛街角商店”，纽约瑞士学院（2024）；”留痕“，沙尔加格基金会，纽约（2023）；“喂养我，亲吻我，需要我”，斯托比克文化中心，比利时（2023）；“多元：当代美国拼贴艺术中的黑色”，芙力斯特美术馆，美国（2023）；“鲜活传承：弗里尔美术馆新近收藏当代艺术”，弗里尔美术馆，美国（2023）；Desert X，科切拉峡谷，美国（2023）；“家中身外”，圣加仑美术馆，圣加仑，瑞士（2023）；“创造空间”，Le Consortium美术馆，第戎（2022）；Performa双年展，纽约（2021）；“与自我同行”，巴尔的摩美术馆（2021）；“无身体”，波士顿当代艺术中心（2020）；“莎芭拉拉·塞尔弗”，Art Omi，根特（2019）；“MOOD：Studio Museum Artists in Residence”，MoMA PS1（2019）；“Bodega Run”，汉默美术馆，洛杉矶（2019）；“莎芭拉拉·塞尔弗”，佛莱尔艺术博物馆，西雅图（2019）；“博德加运营中”，余德耀美术馆，上海（2018）；“The Beyond: Georgia O’Keeffe and Contemporary Art”，水晶桥美国艺术博物馆，本顿维尔（2018）；“Bodega Run”，柯芮斯画廊，伦敦（2017）；“Trigger: Gender as a Tool and a Weapon”，新美术馆，纽约（2017）；“莎芭拉拉·塞尔弗”，Tramway，格拉斯哥（2017）；“莎芭拉拉·塞尔弗”，Parasol Unit Foundation for Contemporary Art，伦敦（2017）；“Desire”，Moore Building，迈阿密（2016）；“The Function”，T293，那不勒斯（2016）；“A Constellation”，Studio Museum，哈林（2015）；“Tropicana”，The Cabin，洛杉矶（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