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脱欧时代”英国跨国教育发展趋势研究 ——基于《国际教育战略：全球潜力，全球增长》的分析
✦ 陈慧荣，女，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博士研究生。
2016年6月，英国以51.9%的支持率公投“脱欧”；2017年3月，英国正式与欧盟展开“脱欧”谈判；至2019年3月底，英国下议院三次否决“脱欧”协议，“脱欧”进程悬而未决；2020年1月31日，欧盟议会通过脱欧投票，英国进入“脱欧过渡期”。为应对“后脱欧时代”的不确定性，英国一方面改组内阁，专门成立脱欧部负责脱欧谈判，组建内阁部长级国际贸易部加强全球贸易关系，为“脱欧”后“高速过渡”到自贸协定作准备；另一方面密集出台政策文件和立法，把“全球英国”（Global Britain）理念内化为政策文件，从宏观政策层面对“后脱欧时代”英国对外关系和政策进行实质性、整体性调整，力图在不断变化的全球格局中实现新的世界角色定位。[1]为在教育领域实现“全球英国”这一终极目标，2019年3月16日，英国教育部和国际贸易部共同发布《国际教育战略：全球潜力，全球增长》（International Education Strategy: Global Potential, Global Growth;以下简称《国际教育战略》）。该战略是“后脱欧时代”英国寻求与全球合作伙伴接触，最大限度地发挥教育潜力，巩固其全球教育的领先提供者地位，扩大“全球英国”市场份额的制度性方案。
一、英国跨国教育及其战略原则（一）概念及类型
国际层面尚缺乏公认、透明的跨国教育概念。跨国教育概念与实践因各国（地区）教育发展情况、政策、法规有很大差异。[2]英国主要从学习者、教育资源提供者、学历/学位授予者所在位置与国家（地区）地理和法律管辖边界等维度来定义其跨国教育，认为跨国教育是英国教育机构跨越英国地理和法律管辖边界，为海外学生提供课程、教学，授予英国学位的教育教学活动。[3]这一概念强调教育机构和学术项目的流动，将跨国教育焦点转向知识产权、监管责任、质量保障等相关问题。
跨国教育的多样性和复杂性随着其实践发展在日益增加。英国按其教育机构与办学目的国（地区）间的角色、关系及交付方式，将跨国教育分为特许经营/认证项目/课程、远程跨国教育、海外分校、合作/衔接提供四类。[4]除以上类型之外，还有日益多样化的其他形式，如一些跨国教育将学位课程与最后一年的特许经营权相结合，通过远程/在线学习支持学生获得英国学位。[5]从2007－2008学年至2016－2017学年英国各类型的跨国教育就读学生规模来看[6]，英国教育机构和其他国家（地区）合作/衔接提供的跨国教育类型增长空间较大，是英国跨国教育未来发展的主要形式；远程跨国教育近年来增长强劲，是英国要重点发展的教育出口形式与跨国教育工具。[7]
（二）战略原则
《国际教育战略》是“全球英国”理念在教育领域的深化，是“后脱欧时代”反映英国对其教育出口与跨国教育利益和诉求的中长期纲领，主要坚持与遵循以下原则。
其一，建立和扩大英国教育的全球影响力。《国际教育战略》在“全球英国”理念下出台的《贸易白皮书：我们未来的英国贸易政策》（Trade White Paper: Our Future UK Trade Policy）与《高等教育与科研法案》（Higher Education and Research Act）等系列贸易和教育政策法律基础上，加强教育服务贸易，大力发展教育出口与跨国教育，扩大英国教育的全球影响力，实现“脱欧”红利。
其二，确保英国高等教育进一步国际化。英国在研究、创新领域的框架和平台，应对复杂科学挑战的研究基础设施，影响世界、人类发展及社会变革等领域的研究成果，是其发展跨国教育与增加国际联系的基础。《国际教育战略》进一步审查英国教育国际合作框架，充分挖掘跨国教育潜力，深化高等教育的全球参与，确保其进一步国际化。
其三，为国际师生提供世界领先服务。跨国教育是英国国际服务贸易和高等教育体系的组成部分，代表其国家形象。除继续通过欧盟高等教育资历认证框架促进与支持师生流动外，《国际教育战略》为跨国教育师生提供领先的国际化服务，培养英国教育的终身倡导者。这也是英国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持续吸引学生，发展长久国际合作关系，实现“全球英国”的重要保障。
其四，推动英国教育全球参与，培养“全球公民”。跨国教育可以培养未来影响世界的国际化人才，增加教育国际联系和机会，提升英国软实力。《国际教育战略》坚持、丰富和深化这一原则，一方面通过跨国教育吸引更多国际学生，另一方面将跨国教育作为发展英国商业、政治和外交联系的桥梁，为英国现在和未来培养文化敏锐、能打破社会流动障碍并从全球化市场中受益的“全球公民”。
二、英国跨国教育战略动因及目标（一）战略动因
在经济、政治、社会文化与教育发展等因素的驱动下，英国期望通过教育出口与跨国教育来打破“脱欧”僵局，构建其教育全球角色。
一是经济因素。推动英国教育与关键经济目标产生更紧密的联系，是《国际教育战略》的主要推动力。2010—2016年，英国教育出口与跨国教育价值稳步增长；7年间，跨国教育值增长72.9%。[8]然而，英国大学16%的科研经费直接来自欧盟[9]， 5.07%的国家经济贡献额来自欧盟国家学生[10]。“脱欧”使英国不得不应对国家经济停滞、教育财政紧缩、国际学生减少的境况。跨国教育可为英国带来三方面的收益：出售知识使用权的直接收益，作为留学通道增加的间接收益，海外学生参加英国教育机构假期学校、毕业典礼、短期游学计划带来的额外收益。另外，跨国教育可以站在国际贸易前沿，抓住全球教育市场快速变化和扩张的机遇。[11]跨国教育为英国带来长期经济收益，实质性地推动英国经济发展的同时，也为英国教育机构拓宽了经费来源渠道。[12]《国际教育战略》强化教育市场化政策，逐渐将商业中的市场、营销理念应用于教育领域，以期从教育出口，尤其是跨国教育活动中获得更大的国际市场份额，搭建更广阔的经济外交合作机会，促进英国教育经济增长及其引领能力提升。
二是政治因素。英国的大国地位、国家身份及国际影响力与“脱欧”谈判结果及其国际角色紧密相关。[13]教育是推动国家（地区）间双边、多边合作的种子基金。[14]截至2018年7月，世界各地在职的君主、总统和总理中，有57人在英国接受过教育，比排名第一的美国少1人[15]；联合国、世界银行、欧盟委员会等国际组织中，有24位高级官员具有英国高等教育背景[16]。这种教育的亲情作用是英国联结其他国家（地区）的纽带。跨国教育同样可以培养商业或政治领域的国际化人才，是发展更广泛国际关系和有影响力的政治话语权的“助推器”。“后脱欧时代”，英国评估自身全球地位，将跨国教育作为实现政治外交的利好工具，为其注入更多政治内涵，赋予其促进国家（地区）间外交关系的使命，力图在全球出口教育，实现教育在塑造国家使命和身份、制定对外政策、加强国家安全、发展国际关系、构建全球新角色中的推动作用，进一步提升英国软实力。[17]
三是社会文化因素。英国与欧洲在文化身份上的联系密不可分。[18]“脱欧”进程的不确定性加剧了英国社会的对立、分裂，加大了英国构建全球角色的难度。[19]作为全球最具软实力的国家之一，英国教育的良好国际声誉对其巩固国际地位和加强社会凝聚力至关重要。[20]英国跨国教育是其文化载体和新兴跨文化组织，具有强大的文化传播能力，能为英国突破岛国心态、在世界舞台上发挥更大作用并实现“全球英国”搭建桥梁。[21]因此，英国通过多种渠道阐述“全球英国”理念，营造重视、支持跨国教育和多元文化的社会氛围，充分挖掘英国文化和英语技能对跨国教育的支持作用。《国际教育战略》将“全球英国”理念和教育相结合，聚焦教育出口与跨国教育，凝聚多方力量应对“后脱欧时代”的不确定性，增强英国国内凝聚力；推动英国教育跨越地域、语言和文化障碍，力图把英国教育打造成为世界“品牌资产”，从深层结构上促进国家（地区）间的互动、理解，为英国建立长远的社会文化联系。[22]
四是教育发展因素。经费和国际学生是英国教育持续、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保障。“脱欧”使英国来自欧盟的研究经费减少[23]、来自欧盟国家的国际学生所占份额下降[24]。跨国教育是英国教育经费及贸易收益来源，还是招收优秀国际生源的重要渠道。英国除采取内部挖潜之外，还不断扩大跨国教育规模和范围，把招收国际学生的触角伸向海外，将跨国高等教育作为吸引高层次国际学生、分散风险的长期投资；拓展跨国中等教育规模，直接为英国高等教育机构输送国际学生；推介英国初等教育和幼儿教育，为英国高校“储备”更多未来生源。另外，跨国教育还是增加英国教育国际竞争力的重要途径。英国通过跨国教育向其他国家（地区）输送其教育质量保障、课程、教学内容和标准，加深这些国家（地区）对英国教育体系和品牌的认可。更重要的是，跨国教育可以对英国国内教育起到重要的反馈和激励作用，促使英国从其他国家（地区）的教育实践和创新中汲取新经验，推进英国教育改革。例如，英国借鉴德国和荷兰职业培训系统的要素，并将其引入英国教育系统；还引入上海数学教材和教学方法。
（二）战略目标
以上驱动因素是“后脱欧时代”英国确定教育出口与跨国教育目标的主要推动力量。2016年，英国教育出口与跨国教育总值为199亿英镑，比2010年增长22%，其中19亿英镑来自跨国教育收益，约 67%来自高等教育部门。[25]2016—2017年，占英国高等教育机构84.7%的139所大学在世界228个国家（地区）开展跨国教育，几乎涉及所有学术领域和办学层次[26]；共707,915名学生就读英国跨国教育机构、项目、课程，是英国国内国际学生的1.6倍；2013—2017年，英国跨国高等教育学生人数增长了17.6%[27]。在此基础上，《国际教育战略》确定了英国教育出口与跨国教育的中长期目标：到2030年，将英国教育出口额增加到每年350亿英镑，在英国教育系统学习的留学生人数增至60万人。这意味着英国教育出口值从2016年的199亿英镑增加近一倍，年均增长4%；留学生数从2016年的44.2万人增加1/3以上。
三、英国跨国教育战略行动《国际教育战略》从“后脱欧时代”英国更广泛的战略稳定、繁荣和安全出发，理性评估英国教育出口市场潜力和机遇以及英国教育的优势和能力，采取以下关键的跨领域行动，力争落实其战略目标。
（一）推动政府整体行动，发挥英国教育国际潜力
“全球英国”是英国所有行业、领域共享的核心理念和责任。《国际教育战略》是英国教育领域对“全球英国”的战略性响应，和其他相关战略共同构建“后脱欧时代”英国在全球舞台上的系统举措。作为整体推动实现“全球英国”的方案，《出口战略：支持与连接企业全球发展》（Export Strategy: Supporting and Connecting Businesses to Grow on the World Stage）强调促进政府与行业合作，为行业提供打破出口壁垒的资源和行动支持，扩大英国现有贸易关系。[28]这些资源和举措也支持《国际教育战略》的实施。
《国际教育战略》在英国政府整体框架下推动实施。一是推动“政府整体行动”（whole-of-government approach）。英国外交和联邦事务部，国际贸易部，文化协会，国际发展部，商业、能源和工业战略部共同开发贸易机会，促进跨国教育市场准入，制定推进议程，推动教育和其他产业出口协同输出。二是成立专门组织。英国教育部、国际贸易部和外交部共同成立由公务员与教育专家组成的专门咨询小组，把对教育出口与跨国教育的支持放在优先位置，确保教育出口、国际研究与创新、海外机会拓展等行动相互支持；为英国教育机构发展跨国教育调整政府服务，提供建议，改善国内外政策环境。三是加强全球外交，向全球宣传英国教育，为跨国教育搭建国际网络，开发机遇，建立伙伴关系。四是出台支持文件。如英国发布《普通话卓越计划》（Mandarin Excellence Programme）与《西班牙访问教师计划》（Spanish Visiting Teachers Programme），有针对性地促进教育出口。政府整体行动强调组织资源的协调、沟通和效率，将英国各部门与行业的优势结合在一起，共同应对挑战，确保战略实施，增强英国教育的整体国际竞争力。
（二）确定优先发展区域，为遴选“国际教育冠军”拓展机会
为实现有限资源利益最大化，《国际教育战略》推动英国政府和教育机构与全球合作伙伴接触，确定优先发展区域，遴选“国际教育冠军”（International Education Champion）并给予奖励。
第一，确定优先发展区域。《国际教育战略》综合分析其他国家（地区）战略及优先发展事项，英国跨国教育在该国（地区）的参与程度和相关经验的综合信息，确定增长速度快、发展机会多的优先发展区域，以期建立更有效的多边关系网络，对冲“脱欧”影响。[29]一是确立“高价值区域”：中国、中东和北非、东盟、拉丁美洲。这些区域优先投资教育和研究，有向技能、知识和服务多样化发展的需求，并需要教育发达国家的经验。这些特征支撑了英国在这些区域发展跨国教育的机会、价值和潜力。英国跨国教育在中国的成功经验使其继续将该区域作为发展跨国教育的重要市场和招收国际学生的重要来源地。中东地区与英国加强教育联系的愿望强烈，但这一地区政治、经济、文化复杂，英国对在该地区发展跨国教育保持警惕。如英国支持其教育机构识别《沙特2030愿景》（Saudi Vision 2030）中的机会，并与潜在的沙特合作伙伴进行接触。东盟发展跨国教育机会多，但需求差异大。英国将在解决监管障碍、推动资历认证等方面给予支持，并引导其教育机构针对当地需求提供针对性方案。英国继续赋予拉丁美洲高期望，并通过解决法律和监管障碍支持跨国教育发展。如英国年度巴西教育工作组（Annual Brazil Education Working Group）专注于英国在这一地区的关键教育主题，为英国发展跨国教育突破障碍、拓展机会提供平台。二是确定“潜在增长区”。“脱欧”为英国提供了深度接触非洲的机会。英国在肯尼亚、尼日利亚和南非的跨国教育经验，为它在非洲大力发展从学前到高等教育的各级各类跨国教育，发挥其国际竞争力提供了借鉴。印度学生留学英国历史悠久，英国继续通过战略行动推动跨国教育在印度市场份额的增长。另外，英国继续巩固其在欧洲的教育技术领导地位，为英国教育机构在欧洲开展跨国教育提供监管咨询；拓展与美国、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等教育发达但渴望创新的国家间的关系和教育机会。
第二，遴选“国际教育冠军”，拓展跨国教育发展机会。《国际教育战略》继承与重申英国在教育评估过程中挖掘与开发成功案例，并充分发挥优秀案例的榜样作用这一传统，成立500万英镑的“重大挑战基金”（Great Challenge Fund），奖励2019年度表现突出，能与海外政府及利益相关者建立长期关系，并受到行业尊重的“国际教育冠军”。“冠军”接受咨询小组及督导小组意见，围绕优先、重点发展区域开展战略性年度活动计划，及时向咨询小组汇报教育出口机会和解决障碍的进展情况。英国给予“冠军”部分特权，如作为英国教育代表与海外政府及其教育部门建立联系，推广英国教育的国际首选合作伙伴资格；领导英国教育机构海外代表团，补充英国教育部长和贸易使节承担的角色。“冠军”也要承担更多责任，主要是挖掘英国教育发展潜力，将其创新实践和经验与其他跨国教育机构及项目交流和共享；推动英国教育机构应对全球日益复杂的教育需求；瞄准重点区域建立英国教育国际网络，促进英国在关键市场的教育利益，拓展“全球英国”海外市场。
（三）保障教育质量，促进跨国教育的广泛性和多样性
质量是英国教育全球卓越的核心，也是其跨国教育广泛性和多样性发展的保障。
第一，英国教育、研究的卓越声誉是其发展跨国教育的竞争优势。2018年QS世界大学排名中，英国高等教育机构有4所进入前10名，17所进入前100名。[30]英国的科研具有全球影响力。2014年，英国发表了15.2%的世界最高引用率文章，拥有海外学习经历的诺贝尔奖获得者38%具有英国学习的经历。[31]英国拥有欧洲近1/4的教育技术公司，是欧洲教育技术的领导者。[32]这些成就及优质教育品牌是英国推广其跨国教育的基础。
第二，英国完善的教育质量保障体系是其推进跨国教育的重要保障。20世纪80年代开始，英国就以“效率”“竞争力”“质量提升”来评估其高等教育教学和科研，并将质量问责与“资源分配”紧密结合。[33]2014年，英国使用“科研卓越框架”（Research Excellence Framework）；2015年，英国推出“教学卓越框架”（Teaching Excellence Framework）。两个“框架”为英国高校重视与改进教学和科研质量提供依据。英国2017年颁布《高等教育科研法》（Higher Education and Research Act），从法案高度关注高校教学和科研质量；2018年，英国设立学生办公室（Office for Student），关注学生满意度，突出竞争驱动的市场问责质量保障。英国日益完备的质量保障体系引领了欧洲高等教育区、博洛尼亚进程中高等教育质量框架构建，也推动了其跨国教育的可信度，并为其“脱欧”后在世界舞台发挥作用奠定了基础。[34]
第三，英国跨国教育的双重质量保障体系推动其持续发展。2013年，《国际教育：全球增长与繁荣》（International Education: Global Growth and Prosperity）提出提高英国跨国教育质量。[35]《国际教育战略》在已有质量标准基础上，对英国跨国教育质量保障提出了更高要求，实行双重质量保障：一是跨国教育举办机构对其机构、项目、课程所进行的经常性评估；二是英国第三方评估机构，即高等教育质量保障署（Quality Assurance Agency for Higher Education）进行的不定期评估。英国高等教育质量保障署每年选择一个拥有英国跨国教育机构、项目、课程的国家（地区），深入评估该国（地区）英国跨国教育的运行现状及挑战；通过报告和案例研究公布评估信息。另外，英国也接受目的国（地区）对其跨国教育进行的监管。
以上质量保障措施为英国及时掌握其教育供给能力，维护与提高其跨国教育声誉、质量和标准，预测动态竞争环境中的教育输出战略重点与竞争优势，理解与顺应其他国家（地区）需求、偏好和行为，推动英国跨国教育在更大规模和更广范围上发展提供了有力保障。
（四）关注学生体验，提升跨国教育国际竞争力
制度化地应对内外部环境是英国增强教育国际竞争力的保障。英国是世界第二大留学目的国。教育国际化是英国创造经济收益、提升社会文化凝聚力与扩大教育影响力的重要抓手，为此，英国采取更多行动来吸引国际学生。学生签证制度是影响国际学生留学决策的第七因素。[36]《国际教育战略》在2018年《移民白皮书》（The UK's Future Skills-based Immigration System）将本科生和硕士生的学习后签证期限延长至6个月、博士生的学习后签证期限延长至1年的基础上，检测英国现行签证制度在国际学生招收和体验方面的比较地位，持续改善签证程序，加强国际学生学习成果的证据基础。2019年9月，英国政府推出“毕业后就业计划”(Post-Study Work)，将在英留学生学习后签证期限延长至2年，且不受技能水准和行业领域限制。[37]这为英国招收、留住全球优秀人才，巩固科学强国地位及其在科技、工程和数学领域的世界领导地位提供了制度保障。
高质量的学生体验是提升跨国教育国际竞争力的核心。然而，英国跨国教育物质设施和环境差异较大，英国教职员工参与度有限，学生课外支持不足，不同国籍学生的互动交流少。[38]为此，《国际教育战略》着重从以下五个方面提升英国跨国教育学生的学习体验。一是改进对跨国教育营销和沟通的支持，督促英国教育机构批判性地审查目的国（地区）在物质设施和学习环境等方面提供的具体支持，确保跨国教育能公平地反映举办学科、专业、课程在当地的可接受性。二是为跨国教育学生提供更多学习支持服务。英国教育机构要充分考虑目的国（地区）背景和学生需求，为跨国教育学生提供和母体机构具有可比性的支持服务，如虚拟学习平台与就业支持；督促目的国（地区）为跨国教育学生提供当地学生参与的课外活动、学生社团、工作实习或志愿服务等发展机会。三是增加英国教职工对跨国教育的支持。英国教育机构要遵循可持续模式，将教职工选派与定期访问、质量审查相结合。四是建立跨国教育学生与全球校友的联系。英国教育机构要寻求与跨国教育学生更加主动、有效、广泛的国际联系方式，增加学生跨文化学习机会。五是做好定期学生体验调查，以此预测学生的需求，调整教学方法，回应并关注学生的兴趣和需求，创新跨国教育。在此基础上，英国政府还将与英国大学联合会国际部（Universities UK International）及教育部门合作，及时总结与分享高等教育机构支持跨国教育学生体验的实践案例，提升跨国教育的国际竞争力。
（五）提高数据的规范性，促进教育科学决策
教育出口及跨国教育信息、数据的收集与研究是其政策制定、机构发展、资源配置、质量保障的客观标准和依据。《国际教育战略》是基于2017年前英国教育出口与跨国教育数据的方案。这些数据来自多个部门，缺乏统一标准，且统计滞后，仍需要充分开发和严格测试。这不利于英国及时、准确、科学预测其跨国教育在世界舞台的价值和作出科学决策。
英国教育部将与国际贸易部、国家统计局等其他部门合作，寻求更科学、快捷的方法，准确、及时地提供和发布能反映跨国教育最新进展的数据。一是确定数据收集的覆盖范围，引入因数据质量问题或缺乏数据而被排除在外的跨国教育类型；二是增加数据准确性，改进对跨国教育总体估值的假设；三是确保数据收集及发布的及时性，尽可能利用最新数据；四是做好所收集数据的说明，更好地沟通数据源的局限性；五是以正确的形式和方式发布数据，满足用户的需求并使其更易于获取。除正式、系统的数据收集之外，《国际教育战略》还注重对反映跨国教育独特性的“故事性叙述”案例的收集，补充、丰富基于数据分析的一般情况。这可为跨国教育利益相关者了解这一事业的整体表现，寻找自身在全球市场中的定位及增长机会；最大限度地提高教育绩效，发展利用教育资源和数据的能力；为推广英国教育提供进一步的研究、知识和数据，帮助英国大学开发新的机会，制定更加透明、科学和高效的政策。
然而，数据收集的有用性还取决于对跨国教育的定义和分类，这仍然是英国乃至世界跨国教育面临的主要挑战。另外，数据收集还需要组织部门的有力管理和协调，英国大学对教育出口与跨国教育信息的支持态度和行动以及数据收集机构具备相应的专业知识。这些条件虽然在《国际教育战略》中没有说明，但它们是关系数据收集是否具备检测功能和可比性的基础。
四、结语2015年9月，联合国正式通过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跨国教育被多国（地区）作为提升当地教育竞争力和影响力的重要手段纳入其国际教育发展战略。《国际教育战略》是英国顺应时势的回应。更重要的是，《国际教育战略》是英国在“脱欧”谈判议程不确定的前景下，维持和提升英国教育的世界领先地位，更有力地参与国际教育竞争，实现教育“全球英国”的理性方案。该战略始终将英国更广泛的经济、政治、社会利益放在首位。跨国教育是目的，更是手段，其根本宗旨是推动“后脱欧时代”英国整个教育行业的发展，构建教育的“全球英国”新角色。作为教育国际化的具体形式和载体，英国赋予跨国教育更广泛的理解和认识，从纵向上整合了从学前到高等教育的各级各类教育，并采取差异化行动支持策略；在横向上将教育出口和跨国教育与国际留学生招收、其他领域产业出口整合在一起，进一步拓展了教育出口和跨国教育的内容。在战略行动方面，英国将教育出口和跨国教育融入国家经济、政治、外交、贸易、社会文化等更广泛的部门，为跨国教育挖掘潜在的市场洞察，并通过多种途径搭建平台，共同推动“全球英国”的实现。
跨国教育作为新的经济增长极，与其他经济形式共同推动“全球英国”理念的实现；作为一项政治选择，推动英国和其他国家（地区）建立教育战略伙伴关系 [39]；作为文化交流的基石，促进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协作、理解和宽容，为目的国（地区）增加教育选择机会，是加强自身教育能力建设和跨文化理解的载体[40]；作为具体的教育形式，不断扩大英国学术网络，使学术研究多样化，同时为目的国（地区）了解植根于西方文化的国际教育参与规则，最大限度地发挥当地教育潜力和教育话语权[41]，实行特定的教育和培训计划，推动当地教育改革。然而，与《国际教育战略》提出的乐观增长愿景相比，英国跨国教育的未来前景仍具有不确定性。没有与目的国（地区）发展融合创新的跨国教育可能会降低当地教育系统的自主创新能力，破坏当地政府在教育能力建设中的作用，也会为英国跨国教育可持续发展带来不确定因素。[42]英国跨国教育如何突破全球“通用产品”模式，与各国（地区）不同教育体系在交流、对话基础上真正融合[43]，并从目前的大规模、低回报关系转变为小规模、高回报、高质量伙伴关系[44]，是其最终能否真正促进英国提升国家竞争力、扩大国际话语权的基础，也是仍然需要进一步研究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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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于《比较教育研究》2020年5期，若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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