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世宝，刘竞舟 | 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 目标、措施与成效
✦ 郭世宝，男，加拿大卡尔加里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曾担任加拿大比较及国际教育学会会长、第四届国务院侨办专家咨询委员,现任《加拿大民族研究》联合主编；
✦ 刘竞舟，女，博士，曾任中国教育电视台记者、编辑以及《华侨华人历史研究》英语编辑，现社会兼职为加拿大成人教育研究会理事。
在全球化背景下，教育国际化已成为全球教育发展的必然趋势。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教授简·奈特 (Jane Knight)把高等教育国际化定义为国际化、跨文化和全球化三大重要社会发展要素与高等教育的教学、科研以及社会服务等进行的有机结合。[1]作为全球化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高等教育国际化是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的发展需要，更是促进国家经济发展、建立友好合作关系和加大人才培养力度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为此，加拿大政府积极推动和引导高等教育结构与体制的改革，促进其教育国际化的大力发展。
作为联邦制国家，加拿大联邦政府不设教育部，教育发展的具体实施由省政府负责，包括对高等教育的政策制定与监管。为了增强加拿大在全球的竞争优势，加拿大联邦政府在全球事务部（Global Affairs Canada）的领导下相继出台了两份教育国际化发展战略，即2014年的《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利用知识优势推动创新与繁荣》 (Canada's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Strategy: Harnessing Our Knowledge Advantage to Drive Innovation and Prosperity，以下简称《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以及2019年最新颁布的《立足成功：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 (2019-2024)》 (Building on Success: Canada's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Strategy（2019-2024），以下简称《国际教育新战略》)。这两份具有纲领性的文件为加拿大国际教育的发展制定了战略规则和未来政策走向，对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战略指导作用。本文以这两份纲领性文件为主，并结合加拿大移民、难民和公民部（Immigration, Refugees and Citizenship Canada）、加拿大国际教育局（Canada Bureau for International Education）、加拿大大学和学院联合会（Association of Universities and Colleges of Canada，现改名为Universities Canada）、加拿大教育学院院长协会（Association of Canadian Deans of Education）等教育机构针对教育国际化发展提供的权威性数据与报告，对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的动因、发展目标、实施举措、成效、存在问题及未来政策走向进行全面分析。
一、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动因
我们以《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与《国际教育新战略》为主要依据，对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发展动因总结如下。
1.促进加拿大经济发展
《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是加拿大首个联邦政府制定的关于教育国际化的战略纲要，更是吸引人才、扩大经济影响力的战略蓝图，具有前瞻性和指导意义。同时，《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也是《全球市场行动计划》（Global Market Action Plan）的一个关键组成部分。2013年11月，加拿大《全球市场行动计划》宣布将加拿大教育国际化置于国家经济发展的优先地位，以增强加拿大在全球的竞争优势，并制定了全面的国际教育战略与方针。为此，加拿大联邦政府将加拿大国际教育作为其22个经济发展重点项目之一，旨在挖掘更多经济增长的潜能，以获取更多加拿大经济发展的契机。该战略提出, 加拿大国际教育是最具有竞争优势的22个支柱产业之一，特别是留学生的增长是加拿大经济发展的直接来源与保障，留学生的到来还能为加拿大带来就业岗位。[2]在创造成千上万个新工作岗位的同时，留学生的增长还将有效解决加拿大劳动力不足以及人口老龄化等社会问题。[3]
2.扩大国际教育影响力
《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提出要在竞争激烈的世界国际教育大发展中积极开拓。该战略指出，“加拿大要通过成为21世纪国际教育的领导者来吸引顶尖人才，并为本国公民做好迎接全球市场的准备，从而为国家的繁荣奠定基石”。[4]从这项指导方针可以看出，加拿大国际教育化在将经济发展列入其重要目标的同时，也希望能扩大其国际教育的影响力，成为国际教育的引航者，从不同层面结合全球化、市场化以及跨文化的标准来优化现有的课程设置，为高校整体教育质量的提高打下坚实基础。加拿大教育国际化品牌的树立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一个明确的长期战略，以确保加拿大保持和增加国际学生和研究人员的市场份额。该战略指出，加拿大应推动在线教育作为教育国际化的新型传播方式，扩大教育输出范围，提供开放课程，提升品牌影响。《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出台后，加拿大各省政府部门、教育机构、非政府组织以及私营部门积极响应，也制定了相应措施来确保战略目标的实现。
3.促进国际合作伙伴关系
《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在瞄准经济发展的同时，也要求注重国际教育质量，致力于打造世界一流水平的高等教育学习环境，营造多边互惠的国际教育发展伙伴关系。具体而言，国际合作伙伴关系包含四个方面：鼓励来加留学生在加拿大尽可能长时间留学；输送加拿大本国人才出国学习；创建并加强教育研究合作项目；推广加拿大国际教育，尤其是在线教育。这四个方面全面考虑了引进来、送出去、求合作、创品牌的战略发展动因，更有机地将人与人之间的国际交流升华为国际合作伙伴关系。[5]为此，《国际教育新战略》又进一步提出了“协调办法”（Coordinated Approach）来加强加拿大各级部门的内部协调与合作。[6]加拿大10个省和3个自治地区的教育部负责管理本地区的教育，这些省以及地方机构主要负责评估教育发展现状，并提出发展建议。在联邦政府的带领下，“协调办法”采取以联邦政府为主带动地方发展的方式，通过寻求帮助、调整步伐以及优化成果等三个主要方面来共同打造加拿大国际教育新产品以及教育国际化品牌，并通过这一办法的实施发现更多的潜在国际项目合作机会，从而提升加拿大各级职能部门的协调能力，保障加拿大社会经济发展长期利益的最大化。[7]
二、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发展目标
在设立发展目标的过程中，加拿大政府以《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和《国际教育新战略》为指导，明确提出了以下三个方面的发展目标。
1.加大留学生招收力度
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战略目标之一，是在2022年前将来加留学生人数翻一番，争取突破45万人。按照2022年招收45万留学生来计算，留学生在加拿大花费将高达161亿加币，每年为政府创收100亿加币以及9亿加币的税收。[8]《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指出，与汽车零部件、木材和飞机出口相关行业相比，国际学生的教育支出以及相关消费收益对加拿大经济的发展支撑更大。其中，留学生的各项相关消费可为加拿大经济发展提供直接经济利益。据统计，2018年加拿大国际学生学费、住宿费和其他费用共计216亿加元。[9]①除了经济来源的直接供给，来加留学生还可为加拿大社会创造工作就业机会。截至2016年，教育国际化为加拿大经济发展提供了17万个工作岗位。[10]基于以上数据，可以看到留学生的确为加拿大提供了直接的经济增长。因此，加拿大教育国际化发展的重中之重就是扩大留学生的招收。《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还明确提出，要把招生重点放在巴西、中国、印度、越南、墨西哥、北非、中东等国家和地区，通过留学生来加留学带动本地教育以及相关产业持续稳定地发展。
2.鼓励本国学生出国学习与工作
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另一个战略目标，是围绕如何鼓励更多的本国学生出国学习与工作。加拿大学生对出国学习与工作的兴趣不高。2012年至2013年，加拿大学生出国留学的比例只占全国学生总数的3.1%。2016年，加拿大国际教育局针对加拿大学生出国留学意向做了一项问卷调查，共有7,028名高校学生参与，其中1,443人有出国留学经历。该问卷调查发现，加拿大学生出国留学比例在2014-2015年已下滑至2.3%。此外，该报告还指出，加拿大学生最向往的留学目的地国排名前五位国家分别是澳大利亚（37%）、英国（29%）、法国（23%）、德国（22%）和美国（17%），而有意向去中国留学的仅占7%。在问及出国留学的原因时，56%的学生表示出国留学是一个很好的旅游机会。在关于留学障碍一项中，70%的学生认为经济是主要原因。另外，有28%和26%的学生不确定出国留学是否会延迟毕业以及国外课程是否能算入学分。[11] 为此，《国际教育新战略》以鼓励本国青年学生出国学习与工作为重点战略目标，进一步提出加拿大教育系统与机构应为本地学生出国留学提供财政支持。与此同时，政府还应全面分析与解决本地学生出国留学与工作面临的挑战与困难。
3.引进人才为移民培养主力后备军
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战略目标之三，是通过人才引进为加拿大移民培养主力后备军。加拿大是一个移民国家，移民的引进是加拿大自1867年建国以来的一项重要国策，而留学生的到来与在加学习是加拿大移民引进的重要契机。留学生在加学习期间不仅能直接学习加拿大文化，获得知识与技能，而且也开拓了加拿大研究和创新能力的发展空间，为加拿大的经济发展作出了贡献，从而有助于巩固加拿大的贸易发展优势。与此同时，加拿大政府通过提供留学生毕业后申请移民的特殊通道，尽可能地将这些青年才俊作为永久居民留在加拿大，将其所学和所得直接转化为能为加拿大社会提供发展帮助的潜能。《国际教育新战略》更明确强调了留学生人才输入的潜在社会价值，并提出科技的进步正在逐渐改变人们日常工作性质。在工作生活日益改变的今天，加拿大社会需要新知识与新技能，其中包括创造力、变通力和适应能力，以及沟通与解决问题的跨文化交流技能。跨文化的相关技能与知识对加拿大这种以贸易为经济基础的国家尤为重要。因此，关注来加留学生的引进与培养将直接提高加拿大移民引进的国际竞争力，并促进其可持续经济增长。
三、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战略实施举措
为了尽快实现既定的发展目标，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形成了一套有机的战略实施方案，具体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健全机构机制，确保战略措施的实施
实施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战略举措之一就是要健全机构机制。为了更好地实施《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加拿大联邦政府建立了完善的机制来监督并确保战略的具体实施。首先，国际教育战略专家小组 (Advisory Panel on Canada's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Strategy) 的成立为海外市场的开发奠定了坚实的基础。[12]为了更好地表示对相关利益方的重视，加拿大原外交与国际贸易部（Foreign Affairs, Trade and Development Canada）②还成立了国家教育营销圆桌 (National Education Marketing Roundtable), 对战略的实施进行管理。其次，联邦政府还成立了国际留学生与移民顾问委员会 (Advisory Committee on International Students and Immigration)，确保留学生工作与移民相关政策的实施。此外，联邦政府还成立了国际教育联盟 (Canadian Consortium on International Education)，负责全国国际教育事务的沟通、协调与管理。[13]加拿大政府还在联盟内设立了一个贸易专员，专门负责战略实施过程中的沟通和对话，以保证各项合作的协调成效。《教育国际化新战略》的实施，在确立发展目标的基础上确立了6个方面的发展要素，并明确负责政策实施的所有部门应各司其职，以确保政策的稳步落实。例如，在鼓励本地留学生出国的政策实施方面，加拿大就业和社会发展部（Employment and Social Development Canada）牵头，具体负责落实到各个地方及相关机构。在丰富来加留学生学习经历、增加留学生的签证发放以及留学生转型成永久居民相关政策方面，由加拿大移民、难民和公民部来负责具体实施。在发展加拿大国际教育数字化及国际教育市场和产业相关发展方面，则由加拿大全球事务部主要负责，并为来加留学生配置财政支持的相关政策。
2.加大人才队伍建设的资金投入
实施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另外一个战略举措就是加大人才队伍建设的资金投入。2013年至2014年，加拿大联邦政府对国际留学生设立的奖学金总额超过1,300万加元。其中，加拿大原外交与国际贸易部向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区、美国、中国的学生提供了700多个奖学金项目。[14]《加拿大经济行动计划》（Canada Economic Action Plan）在两年内提供了1,300万加元支持加拿大信息技术与综合系统数学组织 (Mitacs Canada)的“全球联通”(Mitacs Globalink)项目，促进与巴西、中国、印度、墨西哥、土耳其、越南等国的国际学生交流。加拿大学生与国际学生还可获得博士和博士后奖学金，如凡尼尔加拿大研究生奖学金 (Vanier Canada Graduate Scholarships)和班廷博士后奖学金(Banting Postdoctoral Fellowships Program)，两项合计总额超过1,000万加元。这些奖学金为来加留学生科研经费提供支持，帮助加拿大重点科研项目发展，保障本国科研人才的队伍建设。《加拿大经济行动计划》已批准将持续每年拨款500万加元，致力于发展加拿大本国科研项目[15]，支持对本国青年学者以及来加留学学者科研能力的提高。通过对科研项目的社会关注与经济扶持，加拿大的国际教育发展将带动本国人才队伍建设，提高加拿大的全球竞争力与教育国际影响力。
3.建立和完善评价机制与体系
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另一个重要战略举措是建立和完善评价机制与体系。通过对以上两个战略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出加拿大对国际教育发展成效的测评是相当重视的，这种健全的评价机制也成为加拿大教育国际化发展的重要举措之一。具体而言，我们可从《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总结出以下几点：第一，在吸引优秀人才到加拿大留学的同时，增加其毕业后成为新移民的可能性；第二，开展有计划的调查，了解加拿大的国际市场需求，对其战略实施效果进行评价；第三，为了更大程度地满足市场发展需求，鼓励创新型国际教育项目的开拓，加强教育伙伴关系的合作。《国际教育新战略》将国际教育发展成效的测量落实到各个部级单位。[16]例如，加拿大全球事务部贸易专员办事处、联邦就业和社会发展部（Employment and Social Development Canada）以及联邦移民、难民和公民部等3个加拿大经济、劳工与移民相关的最高联邦职能部门密切监测国际教育的发展相关指标，确保该战略能发掘发展的潜在机会，并对战略发展目标进行实时的观察与分析。此外，该战略还强调有必要及时进行测量与总结，更有效地提出战略发展新建议。这种测评体系可以更有效地把握国际教育发展的趋势与走向。除了加拿大联邦政府的测评机制外，加拿大民间非政府、非营利的教育权威组织，如加拿大国际教育局、加拿大大学和学院联合会等教育机构也积极响应，通过各种研究与调查方式提供数据分析，为加拿大国际教育的发展提供更有价值的反馈建议。
四、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成效
加拿大作为教育国际化发展最为成功的国家之一，其发展成效有目共睹。通过高等教育国际化目标的制定与战略发展举措的实施，加拿大高等教育机构合理运用自身优势，在教育国际化方面取得了明显的成效。
1.来加留学生人数显著增长
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成效之一是来加留学生人数获得了显著增长。加拿大国际教育局在2018年的《加拿大国际留学生》(International Students in Canada)报告中指出，在2000年到2019年间，加拿大国际留学生数增加了将近22倍。[17]到2017年，来加的留学生人数已达到494,525，与2014年的326,120相比增长了34%（如图1所示），提前实现了《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制定的在2022年前将来加留学生人数翻一番并争取突破45万人的战略目标。[18]《国际教育新战略》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2019年加拿大国际留学生总人数已达到642,480名，与2014年相比增长68%，是加拿大有史以来留学生人数最多的一年,已成为继美国和澳大利亚之后的全球第三大留学生目的地国。[19]
作为主要的留学目的地国，加拿大各省、自治地区的留学生人数从2010年到2019年呈显著增长。安大略省、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以及魁北克省分别排名留学生目的省份的前三名，是国际留学生最青睐的三个省份。其中，2019年安大略省的留学生人数与2010年相比涨幅最大，增长率为243%。魁北克省同期增长为164%，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则增长了122%。通过对比我们发现，加拿大东部的两个省虽然留学生人数不多，但就比例而言出现大幅度增长。新斯科舍省上涨比例为143%，而爱德华王子岛省上涨幅度则达到了456%，是加拿大所有省份、自治地区过去10年间涨幅比例最大的省份。此外，加拿大的草原三省（阿尔伯塔省、曼尼托巴省和萨斯喀彻温省）留学生涨幅明显。其中曼尼托巴省涨幅最为显著，同比增长了269%，萨斯喀彻温省同期增长了180%，而阿尔伯塔省的留学生人数则相对上涨了114%。[20]
在关注加拿大各省份、自治地区留学生人数涨幅的同时，我们发现加拿大留学生人数分布非常不均。2010年到2019年期间安大略省的留学生人数占同期加拿大留学生总人数的43%，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在同年份平均占比为25%。值得关注的是，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留学生人数在2018年和2019年间的总占比有所下滑，从2010年的28%下降至2019年的17%。多伦多留学生总数比例在2016年至2017年间增加了23%，是涨幅最大的加拿大留学生接收城市。针对留学生比例在各省份、地区的分配不均，《国际教育新战略》指出[21]，尽管加拿大非热门留学省份、地区留学生人数在显著增长，但与留学热门省份相比，仍有较大的增长空间。
加拿大留学生主要来自5个国家：中国、印度、法国、韩国和美国。值得关注的是，2014年到2018年期间，中国是加拿大国际学生最大的生源国，中国留加学生占留学生总数的1/3，印度和越南是留加学生人数涨幅最大的国家。印度在过去5年留加学生人数从37,935人涨到172,625人，涨幅达355%。越南在过去五年间留学生数从2014年的4,700人增涨为20,330人，增长比例高达332.5%。 [22]
2.教育国际影响力逐步提升
加拿大教育在全球的影响力也逐步提升。加拿大教育国际影响力主要体现为联合学位教育国际化、研究课题合作国际化和课程国际化。《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明确指出，联合学位项目是一种安全而有效的跨国合作方式。加拿大大学和学院联合会2014年的报告指出，80%以上参与问卷调查的加拿大高校表示它们提供海外学位或证书课程。[23]联合学位项目有效地增加了加拿大学生的出国留学兴趣，也为加拿大本国青年人才的培养提供了宝贵平台。研究课题合作国际化为加拿大教育国际影响力的提升提供了保障。从2005年至2010年的5年间，加拿大国际合作发表论文数量占全国论文发表总数的43%，居世界第七。[24]2014年加拿大大学和学院联合会报告中指出，81%的高校与国际伙伴共同提供合作学术项目。在研究成果分享方面，超过30%的研究成果切实提高了国际技术，丰富了科研学术领域知识。[25]在课程国际化方面，加拿大各级教育机构成功地将跨文化和全球化的内容融入教学内容、教学课程，并形成了具有加拿大特色的国际化课程体系。加拿大国际教育局2016年的报告指出，教师在课程设计及课程教学中以国际视野与多元化的视角，将课本知识和学生实践相结合，不同程度地优化课程设置，使之与教育国际化市场更加匹配。[26]
3.留学生成功获得身份转型
最后，留学生成功获得身份转型是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另一个重要成效。根据加拿大移民、难民和公民部的政策与相关规定，留学生在加毕业后可以通过申请工作签证(Post-Graduation Work Permit Program)或者永久居民来进行身份转型，获得转型机会的留学生将继续为加拿大的经济与社会发展作出重要贡献。因此，加拿大政府对来加留学生的转型非常重视。加拿大统计局公布的数字显示，2001年至2016年，来加留学生获批毕业工作签证人数显著增长。2016年较2013年增长了将近1.7倍， 与2001年相比增长了49倍。到2018年，来加留学生毕业工作签证获批人数总计已超过143,000人次。[27]
此外，国际留学生是加拿大新移民的主力后备军。永久居民的申请对许多留学生具有很大的吸引力。2008年身份转型人数最多，2008年经济危机后转型转入低谷期，留学生获批永久居民身份呈曲线增长趋势。[28]自2015年自由党新政府上台以来，加拿大联邦政府在基于前政府保守党 “快速通道” 打分制的基础上，为国际留学生申请永久公民提供了更便利的条件。2016年，加拿大移民、难民和公民部出台了新政策，允许在加拿大毕业的留学生在 “快速通道”打分制度中加分。因此，从2016年到2017年，来加留学生获批永久居民身份人数有所增长。
加拿大国际教育局2018年对留学生在加学习满意度以及申请加拿大永久居民意向进行了调查。调查发现，由于在加的良好学习以及生活体验，60%的国际留学生表示毕业后有申请加拿大永久居民身份的意向。这个数据与2015年相比，增长了8%。就留学生毕业后申请工作签证而言，66%的留学生表示愿意在毕业后在加拿大求职。更值得关注的是，49%的留学生愿意在加拿大永久工作，还有87%的留学生表示，在加拿大留学期间的知识技能获取能直接帮助他们毕业后在加拿大顺利找到工作。[29]
五、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存在的问题
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虽然取得了明显的成效，但也存在许多问题，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学费日益增长，留学生利益和服务不能保障
加拿大发展国际教育的主要目的是通过留学生的扩招来推动本国经济的发展。因此，扩大留学生的招收是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核心，留学生在加拿大带来的相关经济消费是产生经济效益的关键。为此，留学生也经常被加拿大社会视为“摇钱树”，政府最直接的经济效益莫过于通过留学生缴纳学费来获得。和本地学生相比，国际留学生要缴纳超过1倍甚至4倍的学费。[30]不仅如此，留学生还经常成为加拿大一些省政府政策的“牺牲者”。以阿尔伯塔省为例，阿尔伯塔新上任的联合保守党 (United Conservative Party) 政府在2019年10月宣布，从2020年起未来4年对高校拨款将从54亿加元缩减到48亿。[31]面对这一巨额的财政短缺，很多高校将对留学生增收学费视为“救命稻草”，以填补财政赤字。以阿尔伯塔省卡尔加里大学（University of Calgary）为例，该校将在未来的4年内每年以7%的比例逐年递增学费，而国际留学生学费将同期增长10%。这种学费增长比例无疑是对留学生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留学生的致命一击。因此，由于学费涨幅过大，很多阿尔伯塔省的国际留学生都将面临是否能继续留学加拿大的巨大挑战。与此同时，很多阿尔伯塔省的高校将裁减其服务行业的工作人员，卡尔加里大学将裁减服务人员250人。这种裁员实施办法将使对学生的服务大打折扣，留学生相关服务被简化的可能性更是在所难免。[32]这种情况与加拿大联邦政府两个战略所推崇的为留学生打造最优质的配套服务的目标并不相符，甚至背道而驰。因此，在联邦政府提出发展教育国际化宏观号召的同时，地方政府也应积极作出响应，在地方上协调、协作并落实联邦政府对教育国际化的战略规划。
2.课程与教学缺乏文化多样化，对留学生文化背景的重视亟待提高
虽然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迅猛，但其课程与教学却没有跟上其飞速发展的步伐。在很多高校的日常教学中，国际留学生的文化背景没有被重视。加拿大高校的课程与教学还是更多地以西方文化为主，缺少为留学生提供结合其文化背景经历探索所学知识的空间。尽管在加拿大很多高等院校对此问题采取了应对措施，但大部分教学实践还停留在对其原有的课程进行“加法”，而不是综合考量留学生群体的文化与经历，全面地将其融入课程以及教学。[33]针对此问题，加拿大比较和国际教育教授郭世宝和郭燕专门对来自全球9个不同国家的26位来加留学生进行了访谈，就他们对加拿大教育国际化存在的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他们的研究表明，加拿大教育国际化的课程建设和留学生的学习产出息息相关。加拿大教育国际化的课程应该从“国际化、跨文化以及全球化的视角”来丰富留学生的学习产出。这种观点对加拿大课程和教学的国际化具有指导意义。[34]只有做到课程与教学的国际化、多样化、多元化，才能从单一的西方思想体系的教育转型成两种甚至多种世界观体系的建构，从而帮助留学生通过不同的视角丰富认识，掌握知识。
3.留学生遭遇偏见和歧视，其多元化社会价值不被重视
虽然加拿大各级政府大力宣扬社会应尊重和推崇多元文化，但高校仍对留学生群体存在不同层面的偏见与歧视，这种现象主要发生在来自亚洲、非洲以及拉丁美州等有色人种国家的留学生群体中。有多项研究对这一问题的分析提供了数据支撑，这些研究主要聚焦在以下两个方面：[35]第一，加拿大高等教育的课程教学缺乏多样化，很多高校对留学生采取“统一对待”的方法，这种方法不仅没有重视留学生的身份多元性，更形成了“种族分化”。例如，在课程教学中，很多课堂常以“国际留学生”为标签对留学生群体进行讨论。这个标签涵盖来自不同国家的留学生，对他们的身份多元性和多样性进行了屏蔽，不仅没有深切地珍视他们为课程与教学带来的潜在社会价值，而且还成为加拿大高校教学中主要的 “隐性课程教学”。[36] 第二，留学生的社会融入也成了热议话题。有研究表明，留学生的肤色注定了他们的社交圈。本地白人学生在交友选择上比较保守，很多来自有色人种国家的留学生很难交到加拿大本地的白人朋友，留学生通常只能和来自有色人种国家具有同样背景的留学生或是有在国外留学生活经历的白人同学交往。基于以上讨论，加拿大高等院校没能避免对留学生进行统一化、标签化、种族化的处理。高校在重视留学生身份多元化和多样化的潜在社会价值方面仍有待探索，在全面帮助留学生多方地融入校园学习生活方面也亟待加强。
4.出国留学人数不增反减，政策颁布与实施存在差距
从出国人数不增反减的态势中不难看出，加拿大高校推广与鼓励本国学生出国留学的政策实施仍存在很大空间。加拿大出国留学的本国学生在2014-2015年的人数较2012-2013年不增反减。[37]虽然本国学生能认识到出国留学有益于自身发展，但由于意向国日常费用高，学生留学期间经费无法得到充分保障，因此产生了加拿大扶持本国学生留学政策与具体落地实施上的明显差距。在加拿大鼓励本国学生出国留学的政策扶持下，为什么加拿大学生的留学积极性仍旧不高？其实，从数据分析本身我们就能发现问题所在。除2017年加拿大教育局发布的本国留学生出国人数及意愿分析报告以外，我们并未能发现2018年至今的相关数据。而这种数据分析的匮乏从侧面反映了加拿大在鼓励本国学生出国留学在政策制定与实施上的脱节。鼓励加拿大本国学生出国留学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首先，在制定相关政策方针的同时，相关负责机构并没有通过数据收集与分析来追踪政策落实的效果以及学生真正的需求与担忧。其次，仅提供政策扶持是远远不够的。在政策实施过程中，相关机构欠缺深入学校宣传，没有提高加拿大学生出国学习工作的积极性。因此在这种缺乏“双管齐下”政策实施办法的情况下，鼓励本国学生出国留学的计划不可能完成从政策制定到目标的落实。
六、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未来政策走向
我们在分析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现状的同时，预测其未来政策的走向也尤为重要。《国际教育新战略》为加拿大国际教育化的未来发展提出了前瞻性的政策导向，总结如下。
1.进一步扩大本国学生出国留学，帮助他们获得国际市场新知识与国际化技能
《国际教育新战略》着重阐述了加拿大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未来政策走向。其一，《国际教育新战略》强调加拿大学生出国学习与工作的重要性，并明确将其定位为未来首要发展目标。该战略指出，在国际留学生飞速增长的同时，需要为本地学生提供更多的发展机会，“帮助更多的加拿大学生从在国外学习及工作的经历中获得国际化技能，从而推动加拿大作为一个创新型贸易国家的发展”[38]。为了更好地实施以上战略目标，加拿大联邦移民、难民和公民部将牵头成立加拿大国际经验项目（International Experience Canada）。该项目在已提供20万加元的基础上，将在5年内提供100万加元的资金支持，帮助加拿大青年通过该项目了解出国工作以及学习的机会，成为在世界市场中具有竞争力的复合型人才。[39]
2.关注留学生目的地城市与所选专业分布，保障加拿大社会与经济的均衡发展
加拿大在未来的教育国际化发展中将继续把重点放在国际留学生的发展上，提出要吸引更多的留学生到加拿大留学。根据《国际教育新战略》，加拿大政府将在2019年到2024年期间为加拿大国际教育事业投入1.479亿加元。随后，将每年拨款800万加元，确保其长足发展。为促进国际学生的流动，《加拿大经济行动计划》将投资4,200万加元，增强加拿大、难民和公民办理临时居民签证的服务力度，满足到访加拿大的国际学生和学者的需求。值得注意的是，《国际教育新战略》指出了对留学生在加拿大分布不均的担忧。以多伦多为例，在2016年到2017年间，多伦多留学生总数比例增加了23%，是涨幅最大的加拿大留学生接收城市。[40]更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温哥华同期接受留学生总人数排名第二，但渥太华留学生总人数增加比例与之持平，增长了17%。从来加留学生选择的专业而言，在2016年到2017年间，商科及管理学相关专业仍是大热，有65,745名留学生选择了该方向的相关专业；建筑工程以及信息科学则排名第二，有41,811名学生选择就读其相关专业；社会、行为科学以及法律相关专业排第三，但其就读人数不到最热门专业的1/2（27,969人次）。[41]因此，《国际教育新战略》提出要促使来加国际留学生的多元化，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来加拿大学习，招收就读不同专业、领域和不同层面的留学生，充分利用加拿大多方位的教育资源，保障来加留学生获得更优越的教育资源条件和更丰富的教育学习体验。
3.加大国际教育品牌的宣传，持续推动教育国际影响力的提升
为了更有效地巩固加拿大特有的国际教育品牌，加拿大全球事务部和加拿大省教育部长（或厅长）委员会（Council of Ministers of Education, Canada）在2016年联合成立了专门负责国际教育品牌推广的机构“教育加拿大” (EduCanada) 。[42]从而拓展了更多的国际教育合作项目，在为留学生提供全方位的加拿大留学资讯和申请办理方法的同时，也为加拿大学生和来加留学生提供申请留学奖学金的机会。在品牌建立及推广实施方面，《国际教育新战略》提出推动“定向数字营销战略” (Targeted Digital Marketing Strategy)，并由加拿大全球事务部贸易专员办事处负责执行。《国际教育新战略》提供的数据显示，该战略将在已投资540万加元的基础上，未来5年计划追加2400万加元的资金投入。报告明确指出，新的市场战略将充分利用“教育加拿大”这一国际教育品牌来吸引留学生。[43]加拿大政府将通过《国际教育新战略》的实施更有效地提高教育加拿大品牌 的认可，夯实加拿大国际教育在全球教育市场的国际地位。
七、结语
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高等教育国际化已成为各国高等教育发展的主流趋势。在以知识经济为中心的全球化发展中，教育国际化对其国家综合实力的发展至关重要。作为具有世界影响力的教育大国，中国教育国际化发展迅猛。与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与政策分析相结合来看，中国的国际教育发展有三方面的主导。第一，在“走出去”和“引进来”的中国出国留学教育战略实施过程中，中国采取“以用为本”的人才发展方针，在支持本国人才出国留学的同时，为海归人才也开辟“用武之地”，倡导海外人才以各种形式积极报效祖国。[44]在“走出去”和“引进来”的价值逻辑指导下，形成了坚持扎根中国、中外融通的人才培养模式。[45]第二，随着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一带一路”所带来的教育产业也成为中国教育国际化的焦点，很多高等院校已经开始根据自身的情况为留学生创造最有利的学习环境，打造并完善更符合中国教育国际化发展、具有中国教育特色的教育管理体系。[46]纵观加拿大国际教育的政策、措施及成效，加拿大教育国际化的成功取决于完善的体制、严格的成效考核以及国际化伙伴合作意识。未来，加拿大将会继续以《加拿大国际教育战略》为纲领，以《国际教育新战略》为新的发展目标，扩大留学生的招收，鼓励本国学生出国学习，扩大教育国际化品牌以及继续加强教育国际化跨国合作。中加两国有许多成功的经验可以互相借鉴，取长补短，共同推动和发展教育、科研合作和人才流动的国际化。
注释：
①2018年加拿大留学生招收人数已远远超过45万人，因此2018年留学生在加拿大的学费及其他花费总计也远超161亿加元，达到了216亿加元。
②该机构现已改名为“加拿大全球事务部”(Global Affairs Can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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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于《比较教育研究》2020年12期，若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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