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河畔的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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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河畔的遇见
文 | 郑西宁
德国的夏天总是姗姗来迟。已经进入六月了，天气才渐渐转暖。
暖阳下，山绿了，树绿了，草绿了，水也绿了。田野里的小麦苍翠一片，生机盎然。油菜花金黄如毯，蜂拥蝶舞。水面上，仙鹤鸬鹚娉婷，野鸭天鹅低语。河岸边，鱼儿探出水来冒泡泡，鲤鱼玩起了跳龙门。一片祥和的景象。经过了一个寥萧漫长的冬季和一个乍暖还寒的春季之后。长眠的人们，在和风的吹拂下，苏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脱去了厚重的棉衣，憋不住要跑出屋来，丰富一天的生活。总想和大自然多些亲近，让肌肤多吸收阳光和紫外线，让身体多摄取维生素D和E。我们当然也不能浪费了这大好时光，泡上一壶铁观音放在背包里，骑上自行车沿着门前的莱茵河，挽一路的芬芳。
岸边挺拔的白杨，婀娜的垂柳，龙钟的国槐，娟秀的银杏在风中摇曳，随着鸟儿的旋律谱写着美的乐章。
傍晚时分，偶尔喜悠闲惬意地坐在莱茵河畔的酒吧餐厅外的花园里，赏夕阳美景，品葡萄佳酿。
嗯，葡萄藤扎起的篱笆墙旁一张熟悉的脸，是中国人吗？
我注视着，猜想着，不愿将目光移开，生怕她从我的视线中溜走。一片灵动的火烧霞由火红变成殷红，太阳被远山遮住了，天渐渐地暗了，客人渐渐地稀疏了。那张面孔在移动，我急忙站起身走上前去：
“你好！”
“你好！”
“我叫盈盈，很高兴认识你。”我伸出手去。
“我叫雯雯，来自台湾，这是我老公。”她握着我的手说到。
那是一双纤细柔软精巧的手，只有我的手的三分之一那么大。
试探成功，我喜形于色，开始上下打量着这个同类，她一头短长的黑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戴着一副大大的青蛙眼镜，绿色的镜框配着厚重的高度近视镜片，和她那秀气的脸型，精致的五官显得有些不太协调，镜片后的眼睛似乎总在笑，这让我忍不住也想笑。但出于礼貌，还是忍住了。她身材苗条，但又不失丰腴，一件时尚的宝石蓝中裙，把她的身材显现到了极致。她长得像邻家女孩，楚楚可人，让人心生怜爱，起码是对我。她声音甜美，柔柔的，软软的，会让人骨头酥软。她举止优雅，谈吐不凡，尺度拿捏恰到好处，是我喜欢的类型。
许是来德国多年，常常出外，只偶尔做客似的回来小住一段时间的缘故，在德国我竟无一个挚友。德国的生活和它的气候一样的单调，除了寒冷的冬季之外，你很难能分得出春夏秋。一个月两三次的餐厅用餐，几个月一次的和老公的朋友聚会，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没有亲切感的话题。虽说阳光明媚之时我们也时常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或者和大自然约会。但没有人可以推心置腹地用国语诉说心声，难免有些孤寂。遇见雯雯也许是因为磁场相同，总觉得特别亲切，如获珍宝，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我们住对面，想请你们去家里喝茶，不知道你们现在是否方便？我从福建带的铁观音，口感极好（深知台湾人喜好高山茶，高山茶和铁观音是同一家族系列，口感接近。为了不被拒绝，我特别强调）。”
她低低地问了老公后，答应了。
我喜出望外，拉着她的婴儿般的小手，向人行天桥走去。一路上，我们像两只喜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前。进屋后，我烧水，准备茶盘，茶具，茶叶等。大家围着餐桌而坐，我一边和他们聊天一边泡茶。我一手拿碗盖，一手提壶，悬壶高冲，开水顺着壶嘴缓缓流入盖碗中，龙珠般的茶叶随着滚烫的水在盖碗中翻腾，淡淡的茶香在房间里袅袅婷婷，香郁肆意，触及鼻息。盖上盖子，在慢慢地等待中让浓郁的茶香侵入茶汤。蛋黄色，不，也许是豆绿色的茶汤在茶海中呈现。我均匀有序地将茶水分配到四个相同的小茶杯内，用夹子夹放到每个人的面前，引导大家乘热细缀，先观茶色，二闻其香，三品其味。饮入口中让茶水在舌头上连续翻滚，慢慢咽下，茶香自喉咙缓缓而上，兰花芳香，口感滑润饱满，韵味十足，口内生津，唇齿留香，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大家慢慢享受，静静品味，啧啧赞许。
大家享受着我泡的茶，我享受着泡茶的过程。他们的味蕾得到了满足，我的心里得到了满足。他们的满足感来自于对茶的喜爱，我的满足感来自于他们对我劳作的认可，以及和雯雯的相识。真是各得其所呀！
雯雯的丈夫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里兄弟姐妹四个。妈妈去世后，将我们家附近的一栋房子留给了他们兄弟俩，河对面的房子给了他的两个姐姐。他因为工作的原因不住这里，两个姐姐也住在外地，他们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红白喜事时才回来聚在一起。这次正好赶上他姐姐过生日回来两天，隔天一大早就要离开。刚刚相识，又能谈得来，原想从此多了一个朋友，可以常聚在一起，继续没有说完的话。不想她很快就要离开，我有些失落感，但又无奈。相互留了联系方式，表示可以长联系，或许他们很快再来。
雯雯的丈夫大她二十几岁，是个典型的德国人，思想保守，喜欢一成不变，很难接受新鲜事物。却对中国茶颇有兴趣。我给他们讲述了茶道，茶文化，茶的制作过程和喝茶对身体的益处。他连连点头称赞，表示以后也买些来常喝。我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些送给他们，雯雯的老公非常高兴，用两只手将茶包珍贵地捧在手掌上。
时间在欢快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地过了两个多小时，不远处的教堂传来了当当的钟声，雯雯的老公瞅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打断了我们俩喋喋不休的谈话:
“该走了，明天还要赶三百多公里的路呐，得要早起。”
我依依不舍地拉着雯雯的手送他们出门，重复着嘱咐，一定要长联系。
自那一刻起我视雯雯为我的知己。
隔天晚上，雯雯联系了我。隔着无线电电波，看着电脑那头的她，没有了眼镜，樱桃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张可爱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露出珍珠般整齐洁白的牙齿，说起话来像百灵鸟在唱歌，那么地甜美动听，听得我如醉如痴，咧着嘴巴笑个不停，电脑两边爽朗洪亮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我们俩海阔天空，天南地北，说个没完没了，直到雯雯的老公提醒很晚了，该睡觉了，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视频。通过这次交谈，我们对彼此有了更多的了解，友情更加深了。我更加确信她就是我的朋友，知己，心灵寄托。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由于多种原因，我们分多聚少。信息也少发，几个月半年也不联系一次。半年，一年，或许更久才见一次面。但无论再少联系，多久不见，情感并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有增无减。
我和雯雯之间的友谊如一片空旷无际的田野，在那片田野上，可以随心所欲，泰然自若，无所顾忌。在那片田野上开满了友谊之花，烂漫馨香，永不凋零。我们俩心有灵犀，有着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相互了解对方的嗜好，就像是了解自己一样。我们心系对方，礼尚往来。她妈妈中秋节万里之外寄来的月饼，她会想着留几块给我。每次回去台湾总不忘带我喜欢吃的凤梨酥。我当然也会从异地带些她喜欢的礼物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平淡见真情。我和雯雯君子之交淡如水般地维系着这份友情，它如水般澄澈，流长，真挚，永恒。（图片来自网络）
郑西宁，发表有散文作品等，陕西蓝田县人，现居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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