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骄傲于它的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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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祯祥诗歌集《水果街》
诗集《水果街》，收录了作者2011年至2016年创作的160余首作品，分为“地灯”“水果街”“玫瑰凋谢”“内科诊所”“在事物中”五辑。集中呈现了自第一本诗集《指尖上的舞蹈》出版以来，作者对大师影响与青春写作的反思与规避，以及简洁、平易、自然、质朴写作理念的实践与探索，注重从生活、社会、心灵的现实境遇出发，写作鲜活、灵动、摇曳多姿的诗歌。主题包括自然生态、社会现实、情感生活与终极思索，力图通过抒情、叙事等手段，追问存在、命运和时间，尝试建构起属于自己的写作领地。这些作品属于诗写探索道路上结出的小小果实，拥有缺憾与不完美，同时又富有生活气息与现实根基，从中可以感受到作者的成长途径与心灵轨迹。
玫瑰骄傲于它的无用
《水果街》自序
文 | 裴祯祥
2011年，在我学诗10年之际，曾经出过一本小册子，所收习作，平均下来刚好是1月1首。现在看起来，虽然已相当单薄，但水准大抵平平，脱不开模仿与个我。这让我认识到，自己不是一个天赋之人，学养既不足，思维禁锢又太多，还需做出更大努力，才能在诗歌创作上再有些微进步。我所能有的，也只是犟牛般的执着。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本集子。
过去的5年间，我跨越了30岁的门槛，经过了感情、生活、工作、精神各方面、多层次的磨砺，对于人生的况味、社会的发展、历史的演变、自然的更替，有了更为切身的感受。诗兄黑河说我是个沉默的语者，可能我在有些场合变得开朗了些，但在更多时候，更加的缄默、阒寂。不是我自私，也不是深沉，而是面对纷繁的世界人生，大凡可说的，已不必再说；说不出来的，多说无益。这是一个自言自语的年代，看起来喧嚣浮华、轰轰烈烈，实质上各自为阵，谁也不会在意别人说些什么。生活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痛、自己的无奈，而大多数人的感受，可能并无多少不同。尤其是我们80后，处于人生的中途，既肩负着家庭、社会等多方面的责任和义务，又见证、经受着改革的阵痛，感怀自深。虽然比起先辈，道路不可谓不平坦，生活不可谓不幸福，但每一代人都有他必然面临的深渊！于是，虽然仍显小家子气，在内容题材上，自觉不自觉地，对这些都有所触及！当然，诗歌只是一种折射。而且，有些伤口，也只能轻轻碰触，不然可能会痛彻心扉。
众所周知，汉语是最具诗性的语言。因为汉语是象形文字，而诗歌是形象的语言组合。读读《说文解字》，便知道每个汉字都是一首小诗。但正因为汉语先天的诗性禀赋，带给我们越往后的写作者越多的创造障碍。当我们写作，首先考虑的不是语言有无诗意或者象征、隐喻效果的问题，而是附加在语言之上的经典诗意以及象征、隐喻范型太牢固、太繁多的问题，我们的优势成了劣势。我们必须比其他语系作家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矫正、廓清语言的气场，把个我的生命体历、感知与经验，以及独异的历史感、现代性与当代意识这些诗学命题，有效置入写作场域。因此，我倾向于通过形象、简洁、准确、明快的语言，给诗歌一个质实鲜活的肉身，而不是或者风花雪月、新瓶旧酒，或者凌空蹈虚、晦涩难懂。我把这种让语言回归现场与自我、抛弃掉繁复技术手段的写作，称为诗歌的“截拳道”。诗人应该如李小龙一样，在内化传统的同时，舍弃陈规陋习和花架子，创造出独树一帜、简捷有效的写作方式。在文本效果上，我的目标是写出“性感的诗”。所谓“性感的诗”，有这样几层意思：首先，诗歌必须是感性经验的产物，而不是逻辑经验的产物，因为诗歌如同女子，只有感性的，才是性感的；其次，诗歌应该是苗条的，而不是臃肿的，应该是曲线玲珑、婀娜多姿的，而不是平铺直叙、毫无章法的；第三，诗歌写出来，不管平实如小家碧玉，还是妩媚如大家闺秀，应该是可亲可近、可触可感的，而不是远离尘嚣、拒人千里的；第四，一首好诗，应该让读者有一种遇到红颜知己、怦然心动的感觉，而不是读之兴味索然，读后毫无印象。
在离我们并不久远的年代里，诗人、艺术家曾经被称作寄生虫、零余者，比如布罗茨基、曼德尔施塔姆，除众所周知的原因外，大抵和诗歌、艺术的无用相关。诗歌确实是无用的，甚至写诗的人，在很多方面都是弱势的、被认为没有多少出息的，因为诗歌不能卖钱，不能换取面包，也不能让人获得权势。它只是关乎人类的灵魂与精神。而现在少有人考虑这些看起来大而无当的问题。当然，每一个写诗的人，也是一个俗人，为了养家糊口，必须疲于奔命，只不过在这一切背后，他可能还时不时想到人是长心的、会哭的、脆弱的、要死的，于是他要停下来，站到后面去，拨开历史和现实的阴云，看看时间的究竟、世界的究竟、人生的究竟。这些人可能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彷徨与忧思，但是当他提笔写作时，时间停顿了一下，世界颤抖了一下，人类的苦厄、灾难、残损，被一双孤单的手，抚摸了一下。这个时代，诗人不做盗火者，只做点灯人，在一些夜里，用语言点燃简陋、粗糙的泥巴小灯，去温暖自己和身边的人，照亮几米远的途程。这虽然远远不够，但是能够尽力去做，已属不易。此外我以为，诗歌写作是对人类被逻辑思维、经验世界、清规戒律和自身局限所捆绑状态的反戈一击，是人类扔还上帝馈赠、追求自由境界的有效方式。在此意义上，也可以说，诗歌写作是维护和延展人类尊严的主要形式。故此，我不无矫情地认为，诗歌就是诗人栽培的玫瑰、捧给世界的花朵。花朵都是无用的，但正因以上所述，玫瑰骄傲于它的无用。
我可能说的多了。一本诗集，主要还是作品，你写了什么、写的如何，让大家去判断、考量。只是作为七尺男儿，生天地间，不擅经营、不喜功利，到了而立，是命定的年龄。既然要一条道走到黑了，数年间敝帚自珍，拿出来贻笑大方，也无从矜吝了。子非兄说我是一只热带水果，我深感愧疚，但量及敝诗《水果街》中，讲到热带水果是被太阳烤傻的水果，这傻字倒合实际。又因其甜酸可口，心愿拙著能如水果街般，以琳琅满目的姿态，奉献给世界纯净与鲜美，便以此为名。有所不逮，亦不自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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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裴祯祥，偶用笔名梁舟，陕西略阳人，80后，陕西省作协会员。1999年开始写作， 作品散见于《诗刊》《延河》等报刊，出版诗集《指尖上的舞蹈》《水果街》。现居陕西略阳县。
点读裴祯祥其它作品：
·爬山
·略阳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