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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诗人参评作品:张丹的诗|诗同仁

诗同仁 诗同仁 2023-01-11

图片来自网络





年度诗人参评作品



张丹,生于1989年,四川遂宁人。

四川师范大学比较文学硕士三年级。




水母之门


掀开深蓝的天鹅绒布,

方进入水母之门。

脏暗的海底屋室。

水母布在四角,中间。

变色灯光下,像一些

无家可归的心脏。

记起了我的生命:

迎着死灭,不断抽缩,

像一次无声的啜泣,

渐渐平息。

赤月,桃花,珍珠。

游,霞,帆。

世代的风流与休息,

钩出一片螅状的童年,

倒刺之深刻,在乎难忍。

波塞冬的孩子美杜莎,

化为冥河水母,

忘了长出眼睛。

让生活为大石的一视,

我可以,逃脱一小会儿。



俄罗斯轮盘


谁在黑暗中

上下楼梯?

做生命的游戏。

轮盘上的赌局,

靠听转动着。

他们都先我而睡,

我一个人博弈。

我不知道我在向谁攀比,

先走入命运这件事。

前二十年,聪敏

让我逃过人生。

这二十年,天分

引我回到生活。

听……啊停!我找到了。

那些疾速闪过的

诗生命,小说生命。

渴望联系和交流。

想像橘瓣一样,

一个挨着一个。

没人想真的疯狂和毁弃。

请不要开启这场

孤独的游戏,

并说出:

“非如此不可”。



水手人生


A sailor’s life is open to so many trials and tribulations.

——The Aeneid


一段人造的枯水季,

夏加尔般梦幻的河底显形。

仿佛回到城市的小时候。

骑自行车时,一不小心就开始飞翔。

开心时,滑下河堤,捉住那些

想跑的石头和静态的田螺。

市政工程车在裸露的沙地作画,

又尽在画中。

深冬的油彩,一阵淡蓝和金黄。

翻过这座桥,翻过屋顶,翻过高树。

风从漆黑的头发中间长出。

你忽然想起儿时一个迷雾的早晨,

一个乡下人,扑在马路中间。

巨大而冰冷的血在他身外。

他背着背篼夜行去哪?

是谁杀死了他又逃走了?

你等着消息,却再也没听说过。

那些很久以前消失在城市中的人,

被另一些人的记忆找到,访问。

永远保持着沉默和消失。遗忘和死亡。

今日想起你并不悲伤。

你得到了回答。



安静的梦


深冬,天空在江面,

风过如蛇皮。

江心,有人捕渔,

用古法。

驾无动的扁舟,

鹭站在舟弦。

小船同时在江面与天空。

忽然,鹭一溺儿头扎进水下。

片刻以后腾出,回船。

仰头望着渔夫。

他捏捏它鼓鼓的脖子,

向上一提——

一片银白的鱼顺出,

掉在了船板上。

周而又始。

一片枯叶辞了彩树。

一只枯叶蝶朝下班的大楼高飞。

下班了。

周而又始。

有人在黄昏自由泳。

有人无声的渡江。

汀洲既是这会,又是千年。

转眼过桥的人,

站在公交,眼望江面。

白发,悄悄浮出她的青丝,

一切都尽可能的轻,

因为没人想被叫出一个

安静的梦。



密林


一个人穿行密林,胆大如蛇心细如蜂……

几次回头,走过的路都很安静。

虫声的平均律,回应光的均质。

真正的丛林,别于植物园的多样性。

总是同一种子,向远近的分身。

就像我们终于开始了,快乐生存:

过去,为了爱,化为多个。

如今,为了死,变成同一。



新的开始


风把一则蝴蝶的断翅吹到书房的地毯上来了。

我刚清理完书,像锄过草,坐在边上等汗水散去。

翅翼来到眼中。翻动又停下,不再说什么了。

周围的书用脊上的书名对我,用闭合与召唤。

曾在我心里种树,长出森林,鸟来啼鸣,杀戮。

同时造成我脸上的田地,春种秋收,形同岁月。

我终于开始理解,世界只是说话,不发出声音。

我们,还有机会——提取出干净快乐的诗。

生命的语言和劳作会巧妙地对应。

一如蝴蝶,懂得新的开始。




为冬天攒下的每分阳光,都花完了。

接下来贫乏和昏睡,将占据季节。

寒冷让人快步,让树叶缓落,

灯光让蛋糕店变得愈加温暖。

彩色奶油精细地覆满金色的蛋糕,

白奶油躺进一只叫毛毛虫的面包。

糖霜密密地降在花形小饼干上面,

黄桃圆圆地镶在方块酥皮饼中间。

为这许多甜的事情,蛋糕师吃尽了苦。

这一切为了引诱,孩子沉醉其中。

她很快会用哭闹打滚去换得爸爸的付款。

然后吃着眼泪交换的甜食,跟随父亲走远。

只有小小的孩子,能消受马卡龙过量的甜蜜。

能穿透经济和现实利益,取得巧克力甜甜圈。

她的命运从未到来,生命没有离开过生活。

身的快乐,就是心的快乐。

他们牵着手,好像孩子的眼泪,

父亲的怒火,从没真的存在过。

我在马路边,看着蛋糕店走出的两个身影。

雨开始下,口袋里有一本金刚经。



英国病人


生命的岩穴里,壁画,是温暖的事物。

作画的事件,与画中事件,彼此铭记。

瞬间与久远,幽暗中混为一谈。

不同的人造访,呼气,

发生了氧化,形成黑色。

雨天渗水,让事件部分地消失,

造成空白。

你不太记得,事情原来的颜色。

靠剩下的画作,幻想进入了回忆,

或幻想记忆。

那痛是绝对,这爱是交织……

生命的岩穴里,刻痕带来美。

自然的寂寂,藏下人事的狂热,

那些不被看见的游泳,春梦和狩猎,

多像完成。但命运是在此际消失的。

睡眼睁开时,洞穴里无光。

可没人想继续死亡和如梦。

走出岩穴,阳光洒满感觉,

世界末日只是自己的死亡。

剩下你,是否早知道,这必死的结局。

当你脱口说出,妻子。



雨的魔术


无论世界多么毁坏,人,都要穿过雨。

用目光,或脚步,到天幕下。

雨正钻出宇宙,演出魔术。

星球包裹成泡泡,植物欢爱般延长。

雨降临了语言。

一首污泥混杂的好诗,从纯诗中逃逸。

魔术不在真相起源,而是生活混进了人生,

扰乱了一切观看和表达。

雨从未停止挥洒技巧,直到万物被再次认出。

这是蕴含落日或世界的沙粒。

这是启开风暴和天堂的玫瑰。

这个人,在生活向他显现之前,

经历过可怖的死亡。

面容狰狞,眼神天真。

直到被重新懂得,他,又红了脸。

直到雨穿过,让生命进入梦。



沙漠公园


这儿,已经一个月没有下雨。

我年少时的风景耷拉着,

若无人工浇灌,它们恐怕

已死于夏天。我的眼垂着,明白

生命的风景,无法与真的风景

对应。罪和眼泪,不区分时节。

爱,不按日出和日落。

自然与我间,穿过散步者。

一个人要走多少路成为人?

谁有了家,还想要爱?

家总破碎在爱的四周。

如果只是枯坐,遥望个个

爱的中心,没有下雨,

孩子们没有转动彩色电陀螺,

“公园就仅是些,积极的沙漠”。



九月的米粒


1

秋天的早上,黑的燕子,褐的麻雀,

白的鹭鸶,黑的乌鸦,群群落落,闯入你眼。

无光的灰衣罩着山树。层林不知时节,故没有染。

我们在此处等车。我看见我们:

帽子遮起头发,或头发挡住脸庞。


2

大块说他梦见了一只小蜘蛛,

在天空里,往下面放绳子。

他不害怕,走近了看:

它好大啊!像一只大蜘蛛。


3

大块的第二个梦:

他梦见他和爸爸找到了一个南瓜,

他们一起推南瓜。

我问,那你们把南瓜推回家了吗?

他说,可能……推回家了吧!


4

春天,在青空的山中,

我们从湿地里取出五只透明的小虾,

三只小鱼,一条水草。

将它们装进了塑料瓶放在电视机旁。

失神的四季播放。它们完全被遗忘了。

不到五月,它们蜕完皮,就不见了。


5

黑云堆在远处一座高架桥上,荒芜追着郊区。

车到站了。一定数量的人,和他迎面走过。

气息潮热,就像春天。不多远,十万青苔,

就等来那个滑倒的人。他很久没有起来。

想起了忘记,也是一种记忆。


6

太阳照在墙角一个下午。黄昏开门时,

他起身,抖落一身枯竭的孢子植物。

遗忘重来了。

雨,车窗悲伤的一种形式。



国庆日


1

午后,光来到过我们的脸上。

像小鸟全都停下,又纷纷惊散。

在蹦蹦床上纵身,腾跃。

我举起手来,让肉身更轻。

生命中所有平淡的日子,

都尽情向上。

变得让人喜欢。

儿子在我对面,另一张蹦床上,

跟我一样,又笑又跳。

我们的生命,箭离弦了。


2

这儿,已经八九个月没有过冬。

冬天要来时,我们早准备了,

过剩的衣服。要是我们只要饱暖,

这些,真的足够我们原谅彼此了。

可还是有那么多争吵和怨怼。

孤岛一样在客厅相处与相望。

儿子,是沟通的航线吗?


3

我们还是无法把握一个秋天。

我们又怎能期待,生命让我们完成。

我们仅仅在离开前,

就将一个郊区游乐场的速成与无聊,

忘记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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